“肃宗死后,兄讳濬即位。就是威穆穆。”说到这里,范嘉谟语气之中,有一丝蔑视。好像对这一位,威穆皇帝,着实看不起。
“威穆皇帝好酒色,行暴-政,残害宗亲,使得许多宗室有反意。不过威穆皇帝还是有识人之名,他提拔了武川伯,并升到了天武卫都指挥使。武川伯忠心耿耿,只是威穆皇帝,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范嘉谟继续说道:“简修公黎晭因为反对威穆皇帝,囚禁在狱中,居然死灰复燃,后与其它大臣一起举兵弑君。简国公黎晭,就是谊威皇帝。”
也许是威穆皇帝是他上司武川伯的恩主,所以他嘴里面还有几分客气。但是轮到谊威皇帝,语气就更不屑了。
“谊威皇帝即位后又发生数次内乱,其喜爱大兴土木,使得民众困苦,士卒疲劳。就在正德十三年,陈皓造反,大臣郑维?趁机弑帝。郑惟?立黎光治为帝,但不久黎光治就被郑惟?的哥哥郑惟岱劫持到了西都,亦弑之。而安和侯阮弘裕得知谊威皇帝被弑,举兵攻打并劫掠了东都升龙,拥立当今为帝,迁到了西都。大臣黎广度不服,投奔了陈皓的叛军。陈皓叛军则趁机占据了东都。当今避乱西都之后,就失去了对四方的控制,功臣相互攻击者有之,与叛逆苟合者有之,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范嘉谟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朱厚煌与王阳明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中国古代的一个时代,就是东汉末年,看来安南现任皇帝是汉献帝第二。
“时当今尚年幼,各地将领拥兵自重,互相攻伐。铁山伯陈真发兵驱逐了阮弘裕,控制了升龙。铁山伯以当今的名义,令阮公度率步兵、武川伯率水兵追击,阮弘裕逃到了淳祐。武川伯本欲率军进攻,念及旧谊,才放过他一马。”
“铁山伯有平叛大功之后,日益骄横,连武川伯不等不联姻以自保。当今在宫中不能自安,遂从外戚之意,于宫中杀铁山伯,从此天下大乱。铁山伯固然骄横,但是还是有功有国家,在宫中以私刑杀之,另天下大将,何以信服。”
“故而铁山伯旧部黄维岳、阮敬、阮盎等发动叛乱,劫掠升龙;当今逃到了嘉林菩提津避难,下令阮弘裕率军勤王,但阮弘裕按兵不动。此时,当今才想到了武川伯,派遣恭俭侯何文正、桧溪伯黎大堵前往海阳,邀请武川伯出山,并委之以兵权,拯救天下苍生,按武川伯本意,不愿意与旧人兵戎相见,然皇命在此,不得不为之。武川伯迎当今于菩提津。率水军驻扎珥河,派人诏谕阮盎等人投降,阮盎回书要求诛杀首祸者。武川伯从之,然其依旧冥顽不灵。”
一旦说起武川伯的旧事,范嘉谟的语气就高昂起来,一副武川伯不出,乃苍生何的样子。
朱厚煌只是听了一耳朵而已,对于关于武川伯的事情,都是信一半而已。
“武川伯认为菩提津离陈真余党的势力范围太近,将当今迎到了宝洲。武川伯又派遣使者说动阮弘裕前来助阵。阮弘裕领清化兵、武川伯领山南兵,攻打阮盎、阮敬于山西,阮弘裕惨败,自认为不能得胜,擅自先回到了清化,只留武川伯军与阮盎等人相持。幸武川伯天授英明这才,维持战线。去年,战局开始得到转机。武川伯先在菩提津大破郑绥的兵马,郑绥退往安朗;不久武川伯又在慈廉掘开堤坝大破郑绥军,擒获魏家杀之。以此功绩,莫登庸被封为明郡公。黄惟岳、阮盎、阮敬等尽降武川伯,武川伯名震天下,被誉为安南第一将。”
说到这里,范嘉谟语气又是一变,说道:“功高震主,武川伯如此大功,却被小人中伤,只能在升龙避居,不得干预政事,而外戚郑氏依旧步步紧逼,简直不将武川伯逼死不罢休。”
范嘉谟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王阳明说道:“先生以为如何?”
这是明晃晃的试探,试探王阳明对武川伯的观感如何。朱厚煌有脚趾头都能猜到他的用意,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向王阳明。
王阳明有一丝为难,他绝对不能说出半个字的赞成。虚与委蛇也不行。因为王阳明是立志做圣人的人,他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污点,说赞成的话,也不符合王阳明的本心。
王阳明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为雍王使者,不是天子使者。”
范嘉谟见到他这个态度,也微微放下心了,避而不谈,也算是一种态度。
“贵国久经战乱,不知道需不需要兵器?”一个声音忽然说道。
范嘉谟看向说话的人,说话的人就是朱厚煌,范嘉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王阳明说道:“这位是?”
王阳明与范嘉谟说话的时候,朱厚煌在后面侍立,按理说什么没有说话的资格的。只是朱厚煌一来怕王阳明与武川伯一方闹得太僵,二来也想多赚些钱,他想起了他在北港的铁作。而且只要有需要,大不了他从大明弄出来一大批就行了。
前提是只要能赚钱。
现在的朱厚煌早已钻进了钱眼之中。
“这位是我的弟子,只是被家中宠坏了,我也管不了。”王阳明淡淡的说道,露出一种无奈的眼神。
范嘉谟缓缓的咀嚼王阳明这一句话,暗道:“莫非这位是大明的势家子弟?”
很多人都用自己的经验来推断别人的情况,比如在安南国内,世家大族的力量还是相当强大的,不然你看,安南历史上,也就是几个大姓之间的争执而已。范嘉谟也觉得大明国内也是这个样子。而且朱厚煌一开口就是兵器生意,凡是涉及到兵器交易,背后的人都是一方大佬。更促使他向这边想了。
想到这里范嘉谟的语气多了几分客气,说道:“这位公子,不知道公子能够提供什么样式的兵器,还有能提供多少武器?”
其实范嘉谟的猜测也不能算错,朱厚煌也没有听出来他口中的客气,因为朱厚煌已经习惯别人这样对自己了。
朱厚煌说道:“各种样式都有,数量是多多益善。”
范嘉谟倒吸一口气,说道:“兹事体大,需要报之武川伯,几日之后,是武川伯的寿宴,还请公子赏光。”
朱厚煌说道:“一定。”
也不知道范嘉谟已经把话说完了,还是被朱厚煌带来的消息给吓到了,说完之后,立即起身告辞了。
在范嘉谟走之后,王阳明问道:“殿下,你这样做将来非议不少。”
非议当然不少了,不管怎么说,武川伯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而且现任安南国主,或者,安南国主的外戚一方,也不是吃素的,看铁山伯陈真之死,就能看出来,不是谁都有能力将大臣杀死在宫中,毕竟下一个这样做的人是康熙。
这位安南国主能杀铁山伯,估计也容不下现在这个武川伯。即便是武川伯莫登庸真是忠心耿耿,恐怕也逃不过安南国主一刀,双方早晚要闹翻的,这一点王阳明来之前就知道。
而朱厚煌卖兵器给武川伯,在国内的儒生知道了,定然是骂声一片,到时候朱厚煌本来不好的名声,一定会更加狼藉了。
朱厚煌说道:“反正孤的名声就这样了,再坏点也无所谓了。只有江西来的移民能不受饥寒就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