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等一段时间才发现,正德绝对不会那么死心了。即便是正德在北方也挡不住他插手江南的心思,无非是不太方便而已。
朱厚煌虽然不在正德身边,但已经预感到正德终究会灰溜溜的回到北京去的,不仅仅是江南世家大族的心愿,也是所有文官一致的心愿。
因为真正的文官大佬都知道,他们权力来自于两个地方,第一就是规矩,所谓的规矩是官场之上,君臣之间,约定成俗的规矩。而正德偏偏将这些规矩视为无物。第二,才是遍布朝野的党徒。
所以规矩不能破,皇帝就应该在紫禁城之中,老老实实听下面的奏折,这么在外面一直不回来,是个什么意思?
也有人往好处想,正德又没有皇子,社稷本来不安,还不老老实实的在紫禁城之中修生养性,这样四处乱跑,一旦有什么万一,天下恐怕再次动荡不安。
故而正德在扬州的压力一日重过一日的时候,朱厚煌又有好消息了。
朱厚煌在王妃许蓝的房子外面,来回的踱步,耳朵里只有许蓝的凄厉的惨叫之声,还有丫鬟老妈子的脚步声,急匆匆的,好像是打仗一样。
不,对女人来说,这一次就是打仗。
这个时间生孩子就好像是过鬼门关,一不小心,一尸两命。让朱厚煌怎么能不着急啊。但是他即便是再着急也没有用处,只能眼睁睁,不,眼睁睁都做不到,只能用耳朵去听。
吴太后早已坐不住了,已经赶到产房里面了。
朱厚煌忍不住问道:“薛神医,王后到底怎么样?”
“殿下放心。”薛神医用他几乎永远不会乱的声调,说道:“臣已经枕过脉了,王后的脉象应该是没有问题,胎儿的体位很正,殿下只需要等待便是了。”
其实薛神医也很无奈啊,男女授受不亲,其实薛神医不怎么懂妇科。但是朱厚煌偏偏要他给王后诊断。
薛神医一把年纪了,都够当许蓝的爷爷了,朱厚煌自然不会胡思乱想,但是这不是胡思乱想的问题。薛神医半辈子都没有给女子看过病,虽然医书之中背着滚瓜烂熟,但是实战还是第一回的,薛神医对自己的判断都没有什么信心,才破天荒的在自己的诊断之中,加上应该两个字。
朱厚煌心急如焚,根本没有仔细听薛神医说话,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薛神医的言下之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朱厚煌只觉得双腿麻木了,还依然机械的来回走动。
忽然一声,一个产婆高声说道:“生了,生了。”紧接着一声清凉的孩子哭喊之声,传了出来,朱厚煌猛地松了一口气。急匆匆的来道产房门外,刚刚想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门忽然开了,却见吴太后,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一把推开了朱厚煌,说道:“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进去的地方。”、
朱厚煌几乎听不见吴太后说些什么了,一眼看向吴太后手中的襁褓,却就爱见一个孩子被吴太后轻轻的抱着。
朱厚煌轻轻的从吴太后的怀里面接过来小孩子。孩子刚刚出生皱巴巴的好像是一小老鼠一样。皮肤都还没有展开,缩成一团,只会大声哭泣。
朱厚煌抱着这个小小的人儿,心中忍不住一阵感动上涌而来,是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让朱厚煌情不自禁的想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朱厚煌还没有抱够,孩子就被吴太后给要过来看,吴太后说道:“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是哀家来吧。”
也不是朱厚煌真的抱孩子的手段太潮了,反正朱厚煌也不敢与吴太后硬顶着。只好放手。
这个时候产婆来报,说里面也准备好了。
朱厚煌这才大踏步的走了进去,随即坐在许蓝的床前。
许蓝似睡非睡,朱厚煌刚刚坐下来,就已经惊动了许蓝,许蓝看见是朱厚煌,就挣扎的想起身,让朱厚煌一按住他,说道:“你是我们雍王府的大功臣,就不必起身了,好好休息。”
许蓝顺势被朱厚煌按下来,她再次左右看看。说道:“孩子在哪里?孩子在哪里?”
孩子刚刚生出来的时候,许蓝抱着抱了两下。只是她太累了,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孩子,在母后哪里,等弄身子养过来之后,再做计较。”朱厚煌说道。
朱厚煌不觉得他这一番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却见许蓝听了他的话,脸色陡然变白了,声音里面带着哭腔说道:“殿下,母后是不是不想妾身抚养孩子啊?”
朱厚煌微微远一笑,说道:“母亲再通情达理不过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你只需安然将身子养好,孩子还要你亲自抚养吧。”
“是吗?”许蓝有几分疑神疑鬼的。
朱厚煌说道:“是的,是的。”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抚摸许蓝因为额头鬓角,抚摸着因为被汗水打湿,然后再次打干的头发。
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如果之前朱厚煌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丝疏离之感,那么他现在就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了。反而有一股重重的责任感,他心中暗道:“我即便是为了的儿子,又怎么不为他打下一个大大的天下。”
许蓝在鬼门关之中走了一着,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和朱厚煌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朱厚煌给他压压被子,在才缓缓的离开了产房,与此同时。朱厚煌得了一个儿子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东雍,乃至于吕宋,岘港。
朱厚煌的部下都纷纷庆祝,并送来礼物。一时间整个东雍好像吃一枚定心丸一样。朱厚煌看着吴凤仪带来的资料,不得不长叹一声在心中,暗道:“我在大明也有十几年了,但是还是有些弄不明白古人的想法,一个孩子就这么重要。”
在朱厚煌有儿子之后,所有人的效忠就有了可以继承之人,即便是朱厚煌一旦有什么不幸,东雍依旧还在保存下来。
东雍不会因为朱厚煌的死亡而不存在,这说明他们努力的一切都有了延续怎么不让他们心安啊。
这个消息又非过大海传到了正德耳朵里面。
正德正在写字的手轻轻一抖,一团墨迹在上好的璇纸上缓缓的晕开,正德却没有在意。
孩子一直是正德一块心病。
现代的人如果没有儿子,或许还可以,但是作为古代人,如果没有孩子,那注定晚景凄凉,连一代明君宋仁宗,也因为没有儿子的时候,晚年也只能与曹皇后抱头痛哭。无可奈何。
正德熟读经史又起不知道其中利害。
就是因为才知道了,正德才对无子一事久久不能释怀。现在连当初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都有儿子、难不成真是上帝不想让我有子吗?
正德忍不住的想,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封那个孩子为雍王世子吧。”
长子又是嫡子,封为雍王世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也是等长大一点后,才能封的,而正德这样刚刚出生就已经封为太子,可见正德对朱厚煌的看中。
正德长一口气,将手中的毛病扔在地面之上,不再说话,也没有什么心思说话,不知道怎么了,他再也没有在扬州硬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不知道他心中有一个声音,与外面的鸟鸣合着一个一个节拍,不如归去也哥哥,不如归去也哥哥。
正德心中再也没有丝毫心思在扬州了,说道:“明天回京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