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把那块帕子拿了起来。
一直放在盒子里,但是因为下面压了干松草,帕子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草香气。
‘潮’生把帕子拿了起来。
这块帕子跟着她这么长时间,在浣衣巷的时候她没法儿好好保存,就找了旧布片,浆洗干净了,把帕子包起来。
虽然这个并不值钱,但是却给她很多慰藉。
现在她生活安定,这帕子也好久没有拿出来了。
也许……她不应该再留着这个。
可是要扔了?烧了?
她握着帕子发了一会儿呆,还是舍不得。
‘潮’生把帕子又放回盒子里。
满园灿烂的红叶,映得窗子上也是一片彤‘色’。
再过些日子,就会下雪了。晶莹的冰雪盖在层层红叶上。
也许明年就看不到这一切了。
才想着下雪,进了十月里,果然就下了一场雪。
一早起来打扫院子的人就卖力的扫起雪来,大扫帚一下又一下的将雪扫到一旁去,‘露’出石径。小顺快步从屋里出来:“停下来吧,别扫了。”
扫雪的两人愣了,其中一人问:“怎么不扫呢?”
“殿下吩咐了,只扫出路来就行,其他地方不用打扫了。”
‘潮’生往屋里看了一眼。
四皇子想赏雪?
雪光映在墙上,窗户上,看远处的的时候雾‘门’g‘门’g的,乌瓦上盖了一层莹白。往日里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就象一个全新的,洁净无垢的世界。
四皇子果然是要赏雪,还邀了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一同来赏。酒就摆在亭子里,桌子中间是热热的小炭炉,亭子四角还有火盆,当风处挂着草帘,六皇子十分欣赏,左顾右盼:“看诗上说,隐居山野,三二知己煮酒赏雪,我一直羡慕着,想不到今天托四哥的福,咱们也来风雅一回。”
七皇子平时和他不对付,这会儿也有意找碴:“嘿,雪是很好,酒想必也好,就是那赏雪的人……嘿嘿,可不见得风雅。”
六皇子转头看他一眼,居然没象往常那样马上吵起来:“嘿,今儿我是来散心的,没那么多闲气生。”
七皇子大为意外。
六皇子不按往常的路数来,不接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施展了。
四皇子说:“外头冷,进亭子里暖和。”
炉子上水已经沸了,‘潮’生领着珊瑚,将酒壶取了出来,拿布包着把手。
四皇子挥了下手:“不用你们伺候,今天我们自己动手。”
‘潮’生应了一生,和珊瑚一起退出亭子。
虽然四皇子说不用伺候,那可不代表她们真能偷懒去了。要热菜,要添酒,要端茶端水的,哪样儿不得她们伺候?
八皇子也来凑热闹,坐了最末的位置。不过他可坐不住,‘腿’悬在那儿来回晃‘荡’。四皇子他们喝酒也没这小豆丁的份儿,说话呢他又‘插’不上口,一会儿功夫就坐不住了,领了两个小宦官满院子野跑。
六皇子说:“可惜咱们人少。听说人家在外面赏雪,动辄十几,数十人,又联诗,又作画,喝得可痛快了。四哥你才备这么点儿酒,喝不过瘾哪”
七皇子斜他一眼:“还想喝酒你功课不做了?那十篇字儿都写完了吗?”
六皇子脖子一‘挺’:“关你什么事儿?”
“是不关我的事儿。”七皇子笑眯眯地说:“明日若是有人挨训挨罚,那就更不关我的事了。”
五皇子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今天四哥请客,难得高兴,明天的事儿就明天再去‘操’心吧。”
喝了酒身上暖,亭子的草帘也卷了起来。风吹过来,树枝摇动,雪簌簌的散坠下来。
六皇子端着半杯酒,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四哥的好日子也近了,你一迁出去,咱们想这么聚聚就不容易了。”
四皇子一笑:“你这又钻牛角尖儿了,想见我还不容易?难道我出了宫,你就不会去找我了?”
六皇子眼一亮:“对啊。你出了宫,我要想见你就能出宫去了”他这么一想,顿时坐立不安,简直是恨不得四皇子今天就成亲出宫,他好多个玩乐的去处。
说起来六皇子他们这些龙子凤孙,说是很尊贵,可是长这么大,宫‘门’儿也没出过几回。
“诶,恭喜四哥,嘿嘿……”六皇子凑到四皇子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四皇子只是一笑。
五皇子也‘插’了一句:“我可听说了,二哥府上可是多了好几位‘侍’妾,都十分貌美。改天咱们去二哥府上讨酒吃。”
‘潮’生留上了心。
二皇子有‘侍’妾了?
是谁?她认识不认识?
赏雪赏到后来,六皇子喝得半醉,走路都要人搀扶。
他那十篇字的功课肯定是没着落了,明天挨罚是跑不了的。
四皇子也多喝了几杯,脸微微泛红,他不肯披斗篷:“我就在园子里走走。”
‘春’墨不答应:“那可不成,酒后最易着凉。殿下要不披着,我们可不敢放你出‘门’。”
四皇子一笑:“好吧。”
小顺接过斗篷替他披上,四皇子转身去了。
‘春’墨站在原地,看样子还是不太放心。
‘潮’生小声说:“姐姐也跟着一块儿去看看吧。”
“可是等下魏公公要领匠作监的人来,我不能去。”‘春’墨轻轻推她一把:“你去吧,仔细着点儿。”
‘潮’生忙应了一声,快步赶了上去。
外面的雪也扫过,可是石径极滑,‘潮’生差点儿摔个屁股蹲儿,前头人听到动静,四皇子停了下来等她赶上。
冷风吹得‘潮’生的鼻尖脸颊微微发红,象是胭脂点上去的一般。呼出的气立刻就变成了白雾。
四皇子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四皇子有心事。
‘潮’生直觉他有心事,尽管刚才四皇子和弟弟们在一起时谈笑风生,可是‘潮’生就是觉得他的心思并不在那上头。
‘潮’生低头注意着脚下的路,就怕再摔一次。
等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潮’生也跟着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他们这是走到了什么地方了?
‘潮’生抬起头来,一角乌黑的飞檐高高挑起来,在‘阴’霾的天幕下就象渡鸦展开的翅膀。
这里是洛水阁。
‘潮’生记得这里。
这儿有一大片桂‘花’树,秋天的时候,她还曾经来这里摘过桂‘花’,她们蒸的月饼,蜜糕,用的桂‘花’都出自这里。
只是这里冷僻,不常来,又下了雪,所以一时认不出来。
宜秋宫里隐约流传着,说当时大皇子死得蹊跷,死了之后还‘阴’魂不散的,洛水阁这里一到夜间,就有人说听到怪异的声音,似鬼似狐,似哀似泣。这种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的。一来为着忌讳,二来因为惧怕,所以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少,连打扫的人都容易偷懒不来,这里的草木特别繁盛,只是少了几分人气儿,虽然是在深宫高墙内,却让人有一种置身荒野的凄凉感觉。
‘潮’生试探着问了一句:“殿下?”
四皇子问:“你想出宫吗?”
虽然不知道四皇子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潮’生想了一想,点头说:“想。”
“为什么?”
这还用问?
以前听过有人把皇宫比喻成吃人的牢坑,能有离开的机会,为什么不走?傻子才要留下。
当然她不能这么说。
“奴婢家在宫外,出去了,就离家更近了。再说,宫里规矩大,出去了总比这里要轻松。”
四皇子转头看她一眼,脸上一片淡然,看不出喜怒来。
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四皇子就总是这副表情——没表情。
四皇子肯定也在想着自己出宫的事吧?
和‘潮’生不一样,他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对外面,他大概是既向往,又惶恐吧?
‘潮’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四皇子给人一惯的印象,实在是太从容太镇定了。
一个人太优秀了,让旁人只能仰望。
这样强大的人,让人怎么安慰他?纵有心,也无从慰起啊。
四皇子又朝前走,‘潮’生连忙跟上。
“你在宫外,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这下把‘潮’生问住了。
她可不知道在宫外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她穿来之后没多久就进了宫,对宫外的了解很有限。
“嗯,我家中日子不宽裕……“
这个是真的,那个家里家徒四壁,空‘荡’‘荡’的,一点儿值钱的细软都翻不出来。当时要是能有点钱,或是有点东西能典当,她可能会捱过去,也就不会进宫了。
“家中只有叔叔和我,我们住在巷子尾,前‘门’儿有株槐树,后‘门’儿却对着另一条巷子,出去之后就是另一条街了……”
这些都是她在那短短的几天里了解到的东西。
“后‘门’不远有卖包子的,有杂货铺子,白天的时候是很热闹的……”
这个是真的,那个家里家徒四壁,空‘荡’‘荡’的,一点儿值钱的细软都翻不出来。当时要是能有点钱,或是有点东西能典当,她可能会捱过去,也就不会进宫了。
“家中只有叔叔和我,我们住在巷子尾,前‘门’儿有株槐树,后‘门’儿却对着另一条巷子,出去之后就是另一条街了……”
这些都是她在那短短的几天里了解到的东西。
“后‘门’不远有卖包子的,有杂货铺子,白天的时候是很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