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谭节度议分三路兵 卢员外寄语七公子

词曰: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话说那日徽宗见柴进之名,勾起心中一事,便教移驾太庙。行至庙前,那些从人都远立庭中,独一小黄门跟随。当时徽宗直入太庙寝殿,小黄门用钥匙开了侧门,现出一夹室。徽宗入内,那夹室别无他物,独立一石碑,用销金黄幔盖着。当时小黄门侍立门外,徽宗近前,将黄幔扯下,看那碑时,有七八尺高,四尺余宽,上镌有誓词三行云:

“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原来这誓碑乃是太祖武德皇帝米镌,唯历代天子可观,余皆不知。徽宗即位时曾拜读过,今日忽然忆起,便来确认。当时又默诵了一遍,心念道:“既是祖宗有命,便不可教那柴进受凌迟之刑。”想了一回,转身出来,小黄门上了锁,随行出庙。徽宗起驾依旧回寝宫去了,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徽宗自觉身体已无大碍,便设早朝,对群臣言道:“昨日三法司已将拟定梁山众盗之罪呈来,悉皆允当,只是朕闻那柴进乃周世宗后裔,有太祖所赐誓书铁券,又属八议之列,如今虽有罪过,却不忍违祖宗之意。故欲法外开恩,众卿以为如何?”话音未落,早见盖天锡出班奏道:“陛下,万万不可。柴进自恃周世宗之后,罔顾法纪,招纳亡命,那梁山初起之贼王伦等,便是由他资助,以致养成寇患。梁山之祸,实因此人肇始,其罪大恶极,虽有铁券、八议之护,然犯十恶之罪,于法不饶,唯有明正典刑,方可警天下不法之徒。”众臣见说,纷纷附和。

徽宗听罢,微露愠色,早被陈希真瞧在眼里,忙出班奏道:“盖安抚之言虽有理,然陛下以德治天下,自古刑不上大夫,何况柴进乃周世宗之后,天潢贵胄,若施以凌迟酷刑,不独有违礼法,亦教功勋后裔寒心。以臣愚意,不如赐其自尽,一来严明法纪,二可彰陛下仁德。”徽宗听罢,龙颜大悦道:“陈爱卿所言极当,既如此,此事便交爱卿去办。”陈希真领旨谢恩。

当时又有蔡攸奏道:“臣等闻河北、广南、两浙之地群盗啸聚,特请陛下派精兵猛将前去剿捕。”徽宗道:“梁山巨寇方才扑灭,这三处又起了盗贼,不知众位爱卿有何良策?”只见张叔夜出班跪奏道:“两浙残贼复起,实乃臣剿捕未尽之故,请陛下治罪。”徽宗见了,亲下阶来,扶起张叔夜道:“爱卿南捕方腊,北擒宋江,居功甚伟,何罪之有?便是当初南征返京,也是朕念梁山未平,下诏班师的。爱卿休要自咎,朕正要封赏有功之臣。”张叔夜称谢。

节度使谭稹听了,出班奏道:“陛下,方今南北三处盗寇作乱,亟须讨捕。以臣愚意,平寇须得精兵强将,王节度等守御边境,不可擅离。今张经略麾下三军,皆貔貅之师,正好分兵前去剿贼,必成大功。待功成归来时,一并封赏不迟。”原来谭稹、蔡攸等先前已与徽宗密议,用驱虎吞狼之计,教张叔夜等分兵讨贼,削弱其众。当时徽宗闻奏,便道:“卿言甚善,便照此行。”探身对张叔夜道:“爱卿曾南征方腊,对江南甚为熟悉,两浙残寇,仍交爱卿讨捕。”张叔夜领旨谢恩。

徽宗转头对陈希真道:“陈爱卿眼下为河北都统制,杨江一路便委爱卿统兵前去。”又对云天彪道:“广南一路,便托与云爱卿。两广之地,地形崎岖,气候瘴湿,此行务必小心,朕盼爱卿早奏捷报。”云天彪听罢,拜伏于地道:“微臣贱躯,感蒙陛下挂怀,不胜感激。便是粉身碎骨,亦要荡平贼寇,以报陛下。”当时省院官到殿,降下圣敕:以张叔夜为经略大将军,统征东诸事。云天彪为平南都总管,陈希真为扫北都总管。各赐金带一条,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骑,彩段二十五表里。其余麾下将佐,各赐缎匹银两,待有功次,照名升赏。待处置宋江等寇,便出师起行。张叔夜等谢恩领命。

且说当日退朝,盖天锡寻陈希真,怨道:“将军今日何故为那柴进开脱?”陈希真道:“安抚莫怪,陈某知那柴进罪大恶极,又与安抚有不共戴天之仇。然适才殿上察天子言色,或有难言之隐。我等既为臣子,凡事须得为天子分忧,何况那柴进不过换个死法。此事天子既交我处置,生杀还不由我?”盖天锡见说,方转笑道:“如此甚好。”又抽出佩刀道:“家父临终前赐我这口刀,嘱我日后用它剐吴用、李逵、柴进三贼,替他出口怨气,如今那吴用、李逵自不消说,还望将军用这刀亲自结果柴进那厮。”陈希真接了,当时分别各回。

是夜,陈希真领了令牌,要去了结柴进。陈丽卿因日间斗武之事数落祝永清,正没好气,闻听此事,却要跟去,祝永清也要随行。陈希真拗不过,只得带了二人。那时节,宋江等三十三条好汉都被囚于天牢狱底章字号内,把守甚严。陈希真到时,早有当值的拦住。陈希真拿出令牌,说明备细,牢头道:“陈将军莫怪,一面令牌仅可入一人,其余人等,不得入内。”陈丽卿听了,便要发作,见陈希真瞪了眼,只好别了头忍气。

当下陈希真对牢头道:“既如此,我一人进去罢。”便叮嘱女儿女婿几句,独自入内。那天牢甚大,狱卒在前引着,下了不知多少级石阶,不知转过多少个弯,方才到了章字号。见每间牢房外都悬着一块漆黑木牌,上用白字写着囚犯姓名。陈希真寻看时,见左手边第三间便是柴进。当时狱卒开了牢门,陈希真令其自去。只见灯烛昏影里,柴进披枷带锁,靠在墙边,听得牢门响,侧首看时,见是陈希真,吃了一惊。陈希真笑道:“想不到金枝玉叶小旋风,今朝也做阶下囚。”柴进冷笑道:“成王败寇,如今你有何话说?”陈希真道:“你本要与宋江等同受凌迟之刑,天子念你是世宗后裔,法外开恩,特命你于狱中自尽。但你的冤家盖天锡却不愿放过你,因此托我送你一程,今日便是你的大限。”说罢,拔刀便砍,忽听得背后一声喝道:“不料陈道子亦是卑鄙龌龊之徒!”陈希真听得,住了手,猛回头看时,原来对面牢房内正囚着梁山渠魁宋江。当时因见柴进危急,故出言阻止。

陈希真见了,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忠义宋公明。宋江,你用假忠假义羁縻众贼,到头来却受擒于贾忠贾义,可谓报应不爽。如今死到临头,还敢猖獗么?”宋江道:“梁山泊便是要与大宋皇帝做个对头,我宋江乃是绿林强盗,一生假忠假义,我自认了,但你陈道子往日同样啸聚猿臂寨,又何尝是真忠真义?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耳。”陈希真道:“你这厮死到临头,还要强词夺理,今日我便说与你,叫你死得明白。我陈希真落草猿臂寨不假,然实不得已而为之。论起先,却也似乎强盗。但我这强盗,却是忠义,从不抗杀官兵,从不打家劫舍,只图戮力王家,后蒙朝廷钦赐忠义勇士名号,复兖州献馘归诚,随张经略剿灭你们这伙强盗。还记得那年你招降信上之言么?如今却是我陈希真为殿上臣,你宋公明作阶下囚,岂可相提并论?”

宋江听罢,仰天笑道:“好一个忠义强盗,既是忠义必不做强盗,既是强盗必不算忠义。扪心自问,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戕官拒捕、攻城陷邑之事,你陈道子可少做了一件?只为一己私仇,便打破沂州,抗杀官兵,那王飞豹恁般好汉,也吃坏了,你有何话说?观你所为,不过是假道学、真强盗。我且问你,千载而下,陈道子三字能脱离猿臂寨之名乎?你我眼下虽有胜败,然死后却同留强盗之名,我且问你有何不同?”陈希真听了,变色道:“一派胡言,明日你将受凌迟之刑,化为尘土,而陈某却早有不变灭的法门,岂是你能晓得的?”

正说间,又见隔壁囚房里有人笑道:“事到如今,陈道子兀自痴人说梦哩!”陈希真侧身看时,却是智多星吴用。只见吴用道:“你所说的不变灭之法,可是儒释道的路?此虽是正路,然你心术不正,断难修成正果。徒劳一场,终不过冢中枯骨。”陈希真道:“笑话,我潜心修行十数载,金丹火候已成一半,如何修不成正果?”吴用道:“修道之路,须得清静无为。试想多年戎马,你可有多少精进?如今梁山虽平,然天下将乱,永无宁日,恐你再难静心修炼。况汝功名之心过重,就比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自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恐怕你的终局尚不如我等弟兄。”

陈希真听了,好似当头棒喝,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转怒道:“你们这些贼骨头,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利,今日我便先送你上路!”早见那边柴进霍然立起,朗声道:”公明哥哥,加亮军师,成败由天,不必过于自责。当年高唐州之事,柴进终生不忘,便是作了鬼,与众兄弟同在一处,也兀自欢喜,今日小弟先走一步了!”说罢,竟一头撞向墙壁,陈希真急上前看时,早已血肉模糊,气绝身亡了。宋江、吴用都流下泪来,那边李逵、刘唐、阮氏三雄等听得闹动,一片声骂将起来。陈希真见事已毕,不愿纠缠,快步出章字号去了。

次日,徽宗接得陈希真奏报,知柴进已死于狱中,心下释然,便引群臣恭诣太庙献俘毕,即将宋江、吴用、朱仝、雷横、戴宗、刘唐、李逵、李俊、穆弘、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朱武、黄信、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裴宣、欧鹏、燕顺、鲍旭、樊瑞、李忠、朱贵、李立、石勇、张青、孙二娘、段景住,共三十二人,都反剪捆缚,一齐绑赴市曹,徽宗亲自监斩。那时节,范天喜、史应德已到了东京,闻听此信,心中叫苦,那里去寻门路营救?到了法场,却见众人内不见卢俊义、公孙胜、柴进、史进四个,不免心中疑惑。那班城里城外的百姓听闻要处决梁山大盗,早已邀张唤李,挨挨挤挤,都来看热闹。前番方腊受刑时,百姓都已见过,今番又听闻梁山大伙被擒,愈觉惊异。又不知宋江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模样,都要来瞻仰瞻仰。有的说:宋江可怜,被官府逼得无地容身,做了强盗,今番却又吃擒拿了。有的说:宋江是个忠义的人,为何官家不招安他做个官,反要去擒捉他?还有的说:宋江是个大奸大诈的人。外表做出忠义相貌,心内却是十分险恶。只须看他东抢西掳,杀人不转眼,岂不是个穷凶极恶的强盗!众论纷纷不一。

正说间,忽有一鬻菜夫,将肩上扁担放下,从人丛中跳将出来,手指徽宗,大骂道:“赵佶小儿,太祖皇帝、神宗皇帝使我来告,所为逆天,尚宜速改也。”徽宗大怒,遣官兵执之,令有司拷问。棰掠乱下,又加炮烙,询问此人为谁。其人一言不发,亦无痛楚之色,终不肯吐露情实。有司断了足筋,俄施刀脔,血肉狼籍,终莫知其所从来。徽宗闷闷不乐,即叫将宋江等凌迟处死,首级分各门号令。那宋江等三十二名好汉,临刑之际,全无惧色,竟同声念起大聚义时“生不同生,死必同死”的誓词来,其声直冲霄汉。俄而狂风骤起,天昏地暗,观刑者无不骇愕,连徽宗并众雷将亦不觉变色。

次日,天子上朝,商议出征之事,因云天彪北征盐山,人马折损,二十万兵马仅剩十六万余,徽宗便传谕兵部裁员,以备攻讨。数日后,兵部尚书奏称已遴选精兵十五万。天子大悦,当时传旨着户兵二部遵制赏赉。因各处贼势猖獗,徽宗当日草草告庙誓师,即命张叔夜、云天彪、陈希真,各统兵马五万,即日出师。张叔夜、云天彪、陈希真拜谢天子,关领兵马,分头上路去了。十节度亦各归任所,按下慢表。

且说范天喜、史应德营救宋江等不得,只偷得些残骨碎肉去城外瘗埋,痛哭了一场。大众商议,只得先回盐山。一路晓行夜宿,投北而行。那日行到一个去处,乃是济州郓城县独龙冈,昔日祝家庄地界。当年梁山灭了祝家庄,乡民百姓自把祝家庄村坊拆作白地,颓败至今。范天喜等行不数里,早见一带大林,树木繁密。入到林中,只见路径曲折多杂,四下里湾环相似,难认路头。当时范天喜在前,众人随后,沿着小径走,见着白杨树便转弯,约莫转了几个弯,范天喜叫众人停下,见棵白杨树下摆着一块石头。当时范天喜将石头拿开,掘那土地,露出一个信囊来,史应德等都吃了一惊。范天喜笑道:“这树林本是祝家庄的屏障,白杨树转弯之法也是机密,外人不知。缘那年宋公明兄长引杨雄、石秀解盐山之围时,曾对众人说起此事,因此得知。后往来经过,见此地隐蔽,便作为联络点,以通消息。”史应德等点头。

当时拆信看了一遍,范天喜笑道:“怪道在东京未见卢员外和史大郎,原来是被救出。众位头领现已不在盐山,都到了回雁峰。朱兄弟等临行前,我已告知各处联络点,想必此时已到回雁峰了。只是不知公孙军师、柴大官人下落。”史应德道:“事到如今,只好先到回雁峰了。”说罢,取路投回雁峰来。

原来那日邓天保、黄涟等用陶震霆换回卢俊义后,续探得官军已退,但盐山大寨已毁,便商议同到回雁峰落脚。不一日早到,崔埜、乜恭接得小喽啰报信,先已下山相迎。当时大众好不欢喜,都到大寨聚义厅。唐斌先引崔埜、乜恭拜见卢俊义、邓天保二头领,与众好汉相见。又教杀羊宰马,做筵席庆贺。席间,说起戏耍云天彪、夜袭官军之事,众好汉大笑。又说起折了文仲容、盛本几位兄弟,众人无不洒泪。当日席散,天色已晚,崔埜、乜恭自安排众好汉歇息,不在话下。

次日天晓,众人都起,齐到聚义厅。只见唐斌、邓天保、张大能、赵富四个,将卢俊义推在中间交椅上,引众人便拜。卢俊义惊道:“众位何故如此?”邓天保道:“哥哥听禀,昔日我等在盐山听闻梁山大寨失陷,不知众位哥哥吉凶,又因官军侵伐,须有人主持,故小弟得三山兄弟推让,不自量力,暂掌主位。当时即发下誓愿,有朝一日,若有豪杰,定然让贤。昨日席散后,唐斌兄长到我住处促膝深谈,与众兄弟都商议了,实是兄长威名盖世,小弟钦服,因此心甘情愿让位,请兄长做这山寨之主。”卢俊义摇手道:“万万不可,昔日卢某在梁山泊坐第二把交椅,实蒙宋公明兄长与众弟兄抬爱,又仗着晓得些枪棒,因此欲出一份力。如今我遭人害,已成废人,又无吴用、黄涟两位军师般才智,怎当得此位?眼下梁山、盐山都失陷了,我等蒙收留已是感激,只愿与众兄弟死生做一处,实不曾有此想。”说罢,便要离坐,早被唐斌、邓天保扶住。

只见史进起身道:“哥哥差矣,自古‘人活一口气’。我等此番蒙众兄弟舍命救出,想是命不该绝。如今众弟兄不知生死,那张云陈等又虎视眈眈,怎可自丧志气?哥哥武艺虽失,但韬略仍在,便是日后寻得如安道全那般神医,治好伤疾,亦未可知。当今之际,论名望、论武艺、论胆略,众人心中只敬服哥哥一人,若哥哥仍推三阻四,冷了众人的心,今后事业谁来统领?九泉之下又如何对得起文仲容、王大寿、盛本等兄弟?”卢俊义听了,沉吟不语。

又见黄涟开口道:“史大郎之言有理,眼下我等不过暂时受挫,越是此种关头,越要振刷精神,方能重振事业。今日天幸兄长被救出,众兄弟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兄长若不居此位,则无人能当,望兄长三思。”卢俊义听了,叹道:“既是众兄弟如此说,卢某再推辞,便非好汉所为了。自今日起,还望众兄弟勠力同心,同卢某一道重复整理事业,报得冤仇,告慰已故众兄弟在天之灵。”众好汉都拱手道:“同聚大义,不避水火,谁敢不遵号令?”当时唐斌、邓天保便唤两寨部属,都到厅前轮流参拜了,又叫取出金银,就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以安众心。

当时参拜毕,卢俊义道:“今日我等重聚大义,须得有个新气象。依卢某之意,今后大家兄弟相称,无分高下,不必再排座次了。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等死里逃生,能有今日,全仗列位及已故众兄弟舍命相救,此恩永世难忘。”便吩咐制作梁山泊忠义堂、招贤堂、回雁峰已故众好汉灵位,都摆在聚义厅上首,卢俊义以下众头领都来举哀祭祀。众人又商议,多派人手下山,打探各处消息。

翌日,早有小喽啰报上山来,却是朱光祖等到了。原来七月十九日在梁山泊与范天喜、史应德分手后,朱光祖、戴默待、毛和尚与关昆、李开、徐翎、阮浪、韩拓远、朱奇儿、朱巧儿十位好汉,并众小喽啰取路回盐山。因关昆等身子虚弱,行的缓慢,大众只好沿途歇宿,行了二十余日,方到盐山。那时节,官军已换回陶震霆,返回曹州。关昆等见盐山已失,吃惊不小,正不知众人下落。戴默待便提起范天喜临行前所说的秘密联络之处,可巧盐山左近沧州伏虎冈地界便有一处。毛和尚引小喽啰前去,果然找到黄涟等撤离盐山前所留的密信,因此朱光祖等方到回雁峰。

当时大众上山,朱光祖等梁山后人见了卢俊义、史进,恍如隔世,一齐下拜,洒泪不止。唐斌见了关昆,叔侄相认,感慨无限。卢俊义问朱奇儿等道:“那日官军攻入三关,我担心你们,却一时兵荒马乱,寻不着影,便独守内寨前门,以图多抵挡片刻。后被暗箭所伤,失手被擒,忠义堂中却未见你们,不知躲在那里?”朱奇儿便将当日花小妹、燕青舍命相救的事细说一遍,卢俊义仰天叹道:“小乙,小乙,你舍身护梁山之后,亦死得其所了!”众人听了,无不落泪。

当下卢俊义便向众人一一介绍梁山后辈,那朱奇儿、朱巧儿乃是朱富的一对子女,因是七月初七建生的龙凤胎,便取了这个名字,朱奇儿为兄,朱巧儿是妹,两个都二十一岁,朱奇儿足智多谋,精通多方言语。朱巧儿颇通医术,向蒙安道全指点,两个在梁山后辈中居长;

其次是关胜之子关昆与阮小二养子阮浪,那关昆生的与祖上一般规模,只是没甚髭须,用口春秋大刀,武艺高强。阮浪亦是水性过人,豪爽勇迈,两个年及弱冠;

再次是李应之子李开,得其父传所学,枪法高超,又曾经项充点拨,身藏一十三口飞刀,百步取人,无有不中,今年一十九岁;

再次是朱光祖、韩拓远,都是一十八岁,朱光祖前文已是说过,韩拓远乃韩滔独子,将门之后,武艺纯熟,更有一样别人不及处,箭法独步,昔日小李广花荣甚是喜爱他,但有空闲便倾囊点拨,常在人前夸道:此子箭法可继我衣钵。

最小的便是那金枪手徐宁之子徐翎,今年一十六岁,年纪虽居梁山后辈之末,然胆勇过人,得其父真传,习得钩镰枪法,也是少年英雄。当时众好汉见如此多的后辈,青年才俊济济一堂,齐向卢俊义贺喜道:“真是苍天有眼,梁山后继有人了!”当日众人欢欣无限,卢俊义教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次日,又办筵宴庆会。一连吃了数日筵席。

转眼又过数日,范天喜、史应德也到回雁峰,诉说宋江等遇害之信,众人悲愤不已,都要下山报仇。卢俊义教在灵帏中间添了宋江等好汉神主,山寨中头领,自卢俊义以下,都带重孝。小头目并众小喽罗亦带孝头巾。因恐惊扰左近,吃官军打眼,便未请僧众上山做功德,只是众人举哀,追荐众好汉。

追荐既毕,自卢俊义以下,史进、邓天保、王大寿、黄涟、唐斌、崔埜、乜恭、庞泰良、庞泰圃、庞泰表、张大能、赵富、范天喜、史应德、毛和尚、朱光祖、李开、韩拓远、徐翎、关昆、阮浪、朱奇儿、朱巧儿、戴默待,共是二十五位头领,集会聚义厅。卢俊义道:“如今公明哥哥等已去,留我等延续大业,日后之事,该当如何?”范天喜道:“我等在东京,打探得河北、两浙、广南各处豪杰并起,那张叔夜、云天彪、陈希真等屁股尚未坐热,便被派往各地去了。”黄涟道:“目下形势,我等难以像往日般与官军硬拼,须得隐匿以待时机。幸而我等在此,朝廷尚未知晓,可暂为据守之地。如今天下大势,君昏臣佞,民怨沸腾,各处豪杰并起,更兼夏辽金等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宋室江山断难长久。为今之计,须得龙潜深渊,招兵买马,一旦时机成熟,便起来再做一番事业。”

卢俊义道:“先生所言有理,只是卢某尚有一虑,这些后辈,均是可塑之才,但涉世未深,若只坐困深山,不经险恶,日后恐难成大器。不如就派他们分头下山,去江湖中历练,假以经年,定能有所成长。”众人点头。只见徐翎起身道:“小侄先祖留下那副赛唐猊,家父极为珍爱,花儿王太尉曾出三万贯钱,都不曾舍得卖与他。去年二关交战,家父与敌将任森同归于尽,家母将甲封存,山寨失陷时,家母遇难,小侄遍寻不着,寻思怕是被官兵掠了去,因此想下山去东京寻找。”范天喜道:“我与你父是至交,自小看你长大。如今你这般出息,真可谓虎父无犬子。”众人点头。又见韩拓远道:“卢伯伯的伤未愈,公孙胜、柴进两位伯伯不知下落,小侄也愿下山,走遍天下,一者寻得名医,为卢伯伯治好伤患。二来寻两位伯伯下落。”其他后辈听了,也纷纷请命下山。邓天保道:“前日黄军师曾说起锄奸的事,众位小官人如此英雄,何不就派他们下山?”卢俊义听了,转头问黄涟道:“军师有何主见?”黄涟道:“昔日大寨失利,多因五个叛徒:魏辅梁、真大义、马元、皇甫雄、呼延绰。据我探知,马元、皇甫雄现分别做了登、莱二州防御使,至于魏辅梁、真大义、呼延绰三个,却不知去向。如今可分几拨人马下山,除了这几个鸟男女。只是后辈年岁尚小,须得派头领相随,方好有个照应。”卢俊义称是。

是夜,众人商议良久,决定分四拨下山,史应德引朱光祖、阮浪赴登、莱二州,除叛徒马元、皇甫雄;庞泰表引朱奇儿、李开寻叛徒魏辅梁、真大义、呼延绰;唐斌引关昆、徐翎赴东京寻甲并公孙胜、柴进消息;史进引韩拓远、朱巧儿去江南访名医。众后辈都喜,卢俊义对朱奇儿等道:“你等父辈叔伯,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此行下山,要见机行事,灵活应变,不可辱没梁山名号。”众后辈应了。当晚收拾打点妥当,次日分投下山去了。

不说众梁山后辈下山,且说蔡攸与谭稹等设计将张云陈调走后,甚是欢喜。那晚在府中品茗,接到门子报说,有人求见。蔡攸听得姓名,忙出门相迎。原来那人姓高名尧卿,乃是高俅长子,现做岳阳军承宣使。看官听说,那高俅初发迹时,因无子嗣,无人帮助,因此过房高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是为高衙内,水浒本传早已说过。因那高衙内旧名高世德,便依旧用之。后来高俅生下三个儿子,长子高尧卿、次子高尧辅、三子高尧康,高俅在位时,一力抬举,都做了官职。那年高俅倒台,徽宗念其昔日功劳,便未殃及子孙。那高尧卿兄弟三个恐张叔夜等再寻其罪过,便暗里投了蔡攸。当日蔡攸请高尧卿入府,收了礼物,彼此寒暄,说了些人鬼不知的话,高尧卿不敢多留,便要告辞。蔡攸亲送出府去了。

送走高尧卿,蔡攸回转府内,正思忖如何对付张云陈及邀宠之事,又见门子进来,递上一封信,封皮写着:“百拜奉上蔡少保尊前,门生朱梁谨封。”蔡攸拆开看了一遍,不觉喜上眉梢,拍手道:“天助我也!”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毕竟不知朱梁是何人,蔡攸又所喜甚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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