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说,假如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如何如何,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选择另一种生活。假如,假如,可是遗憾的是,这世界上没有假如,人生是一出戏,更是一场没有彩排的戏,有时候你想好了怎么去演,但是你控制的了你自己,却根本无法控制你戏剧里突然出现的另一些人,另一些事。
……
……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被折腾醒的又是怎么昏睡过去的,我没有死,原以为死会解决一切,但我还没有死。
第一次知道洗胃原来是这样的难受,当拔掉了插在我嘴里的管子,把我胃里的东西吸出去之后,我彻底象个浮尸一样的瘫在了那里。
我很累很累,很疲很困,就在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里,我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惊醒,天已经完全亮了,……好象外面有人在吵架,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尖锐的女声,竟然是段夫人的训斥,她在训斥谁?而被她训斥的人却一言不发。
“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段夫人象是气的恨铁不成钢,“……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找,你非要摸上那种女人?你让韶韶怎么办?……”
果然是段夫人,段夫人在训斥段玉珉。
他回来了?
我长长叹了口气。
马上,我身边的护士听到了,她惊喜的叫我:“段太太?”
一阵门声,床被碰撞的摇摇晃晃,有人奔了进去。
“韶韶,韶韶?”
段玉珉扑到我的身边,因为急,他撞翻了一张椅子,听他叫我:“韶韶,……”
那个声音又急又哑,象是重感冒似的,可是我仍然没睁开眼。
段夫人也奔了进来,她在我的床边急切的叫我:“韶韶?”声音还带着哭腔:“韶韶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傻孩子,你有天大的事你也可以告诉我,就算你不能解决你也可以让我给你解决的啊!”
她又去打儿子,“混蛋,你快跟韶韶道歉,你和她说你不是有心的,你是被算计的,你这个混蛋,快讲话啊!……”
声音好大好乱,我脑子嗡嗡作响,疼的象要把脑壳炸开了一样。我不得不皱眉呻吟了一声。
段夫人还在那哭,倒不象是装的,是真的气恨难消,她在骂段玉珉,又骂又打他,段玉珉仍然是一声不吭,我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
房间里就剩我和段玉珉两个人了。
我这才睁眼看段玉珉。
阳光照进来把段玉珉的身影轮廊照得非常清晰,他虽然略有一点憔悴,但是实话实说,他仍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身型,面孔,五官,神情,哪怕是现在的表情,很复杂,但是却让人没法不心疼。
很酸很痛的感觉掠过我的心头,我转过了脸。
“对不起。”我低声说话,但话一说出来我就给自己吓了一跳,我的声音十分嘶哑,就象鬼片里的声音一般,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我的声音吗?
段玉珉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问我,“你要喝水吗?”
我恩了一声,是,我还真的有些渴,想喝水了。
段玉珉马上去倒了温水,水杯里有吸管,他把吸管凑近我的嘴边,让我慢慢吸了一口。温热的液体缓缓沿着我的食道流进我的胃里,空空的胃里有了点东西,我终于舒服了一点。
我说道:“对不起,我只是睡不着,多吃了几片安眠药,让你们都为我担心,对不起。”
段玉珉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我又非常内疚的和他低声说道:“你还在开会吧?对不起,我让你分心了。……”
他看着我,半天他终于说了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做,你让我怎么办?”
我让他怎么办?
我疑惑地看着他,我让他怎么办?
我没和段玉珉大吵大闹,因为我根本没那个力气吵,不过是洗了一次胃,我却象是丢了半条命。
护士推我到草坪上晒太阳,风吹过来略微有点凉,她把轮椅上的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段太太,你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我默不作声的由她摆布,但是胳膊伸到袖子里却怎么也穿不过去,她不得不又劝我:“段太太,你把手里的东西先放下,袖子穿不过去了。”
我手里握着一只毛绒绒的小鸭子玩偶始终不肯松手,因为握着拳,袖口就穿不过去,护士劝了我好一会儿,我还是无动于衷,没办法她只好放弃,把衣服撸了下来,只披在了我的身上。
草坪那边有人走过来,护士一看见他马上笑了,“段先生。”
段玉珉接过轮椅,“我来推她吧。”
他推着我慢慢往前走,一边推我一边和我说道:“今天好点了吗?看,今天天气不错,……”
他和我说话,我默默的听,前面听,后面就忘了。现在我已经练就了一个本事,别人随便在我面前说任何话,我都可以我行我素,任何人的任何话,我都能充耳不闻。
我平息后,段夫人耐心地和我解释:“……我问过老四,他和我坦白了,那件事他有错,可是最大的错还是在郭文身上。有一天老四喝了酒,睡得迷迷糊糊的郭文就摸到了他的房间里……”她叹了口气:“冤孽,是我的儿子不争气,韶韶,对不起。……”
她又苦口婆心地劝我:“你恨他,那你就打他,你打不了我来打他,我已经狠狠地修理他了,可是韶韶,你千万别再想不开,你得为孩子着想啊。”
我垂着眼皮一声不吭,手里摆弄那只小鸭子玩具,非常无聊的时候我让保镖去给我买了这只小鸭子玩具,小时候妈妈给我买了几只塑胶小鸭子,每次洗澡的时候我就把它们放在澡盘里,看它们浮在水面上非常好玩。保镖听了我的话很快就给我买回来了,不过不是塑胶的,是毛绒绒的,小鸭子身体里还有一个一捏就可以发出声音的响哨,用手一捏,嘟的一声。
我捏了一下,小鸭子又嘟的一声。
段夫人叹了口气。
那保镖和我道歉:“太太对不起,夫人问我那天发生的事,我不能不告诉夫人。”
我和他笑笑:“没关系,这不怪你。”
“太太。”那保镖平素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这时候也不忍心了,“太太您就原谅段先生吧,他知道您出事丢下了所有的事立即从韩国赶了回来,您在医院昏迷的那几个小时,他寸步没离的守在您的身边。我跟段先生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见他那么难过过。”
他今天还真是破天荒地说了不少话:“太太,这俗话说,篱笆扎的再紧,也架不住野狗天天拱,但是这野狗拱进了院里就能在院里站住脚吗?野狗终究是野狗。”
我明白他的意思,谁都是想宽慰我,我抬起头,又向他笑笑:“我知道,谢谢你。”
但是他们劝的了我的人,却是弥合不了我和段玉珉的关系,我和段玉珉,就从这天开始,彻底凉了下来。
现在我知道我死都死不了了,那就顺天应命吧。
我象个提线木偶一样的任由别人摆布,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对我,我也没冲别人冷脸,毕竟其他人都没错。
段玉珉问陈医生:“我太太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陈医生给我把脉,他的神情不是特别好。
他把段玉珉叫出去了,我听他低声告诉段玉珉:“孩子倒是还可以,脉象平稳,片子的报告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母亲本人不太好。”
段玉珉沉默,陈医生又说道:“其实她如果能发出火来那倒还好,怕就是怕她象现在这样一声不吭,气火压在心里最伤身体,她表面上很平静,其实把怨气都埋在身体里,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段玉珉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段玉珉在那削苹果,削完了苹果
,他递到我的手里,“吃个苹果吧?”
我没说话,他又问我:“想不想喝水?”
……
“晚上你想吃什么?”
……
“要不,看会儿电视吧?”
我侧身躺了下来,很快我的困意就涌了上来,他在背后轻轻叫我:“韶韶?”
我睡了过去。
护士捧进来一个长长的纸盒,打开给我看,“有人送过来的花,是白茶花,很漂亮呢,段太太,给您插上吗?”
病房里也没缺花,段玉珉让人每天给我换花的,本来我不以为意,听她说是白茶花我抬起头。
那花很漂亮,我心里一动,“插上吧,谢谢。”
护士把原来的花收走,换了水把新的花插了上去,插好她又啧啧称赞,“真漂亮,这花据说很贵的,一支也要上百块呢,因为现在这个季节还没开,是要在恒温的花房里培育才可以开花的,段先生真有心。”
我不吭声,继续看手里的书,还是《天龙八部》。
这花才不是段玉珉送的。
知道我喜欢白茶花的,只有一个人。
有些话,不必说在表面上,当我真的心死如灰时,什么话都是无用的,所以他知道什么也不必和我说。但是他也知道怎么表示他的情感。
只是可惜。
我又翻了一页书,就象段誉对木婉晴一样,卿有意,君无情,心心念念,生生世世,段誉心里只能当木婉晴是妹妹,我的心里,只能当周子驰是哥哥。
我什么都明白,就算早一点认识周子驰,我想我也不可能爱上他的。他,或者段玉珉,都是一样的人。在情场里混迹太久,身边花花草草娇柔的颜色太多,让他们在一个人身上停驻所有的感情?不,短时间可以,长久下去绝不可能。
文文说蒋励死后,我是装疯卖傻,也许在别人眼里我真的是这样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蒋励的死给我的触动那么大,因为我有限的生命里,只有这个人对我付出了全部的情感,他是那么纯洁,所以他死了,我的世界也空了。
现在,我的心也死了。
我拿着遥控器看电视,新闻报道:“……中国红十字会拟启动捐献者陵园建设,同时建立捐献者家庭帮扶计划,……国内首个器官捐献志愿者登记系统正式启用,……由曾志伟担任中国器官捐献大使,倡仪器官捐献……”
我继续看下去,只见曾志伟对着镜头,非常凝重,认真的告诉大家:“……当我们已经无力再享受这个世界时,希望能献出我的器官,延续他人的生命,指引他人的方向。……希望你我都参与进来,让更多的生命得到延续,让更多的希望得到传递……”
护士进来给我量血压,我好奇地问她:“器官捐献是怎么回事?”
护士看着我的血压,松开我的绑带,她一边合血压仪一边和我说道:“当一个人被诊断为需要靠脑呼吸机和药物维持生命体征,听不到也看不见时,基于生前的意愿或者家属同意,可以以无偿捐赠的方式把自己的器官捐赠给需要移植器官的人,也可以捐赠给医学院用于医学研究。”
她收起了东西,又说道:“不过,现在我们国家愿意无偿捐献器官的人还是很少,无偿捐献的志愿者,去年北京全年才不到五十例。”
我啊了一声,十分疑惑:“这么少?为什么啊?”
“人的本能啊。”护士笑笑:“我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这身体里的每样东西都是自己的,完完整整的来,当然要完完整整的带走。有时候就算是自己想要做器官捐献的志愿者,可是真到了那一天,人不幸去世了,家属却又坚决反对了。我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事例,有位教育工作者,她生前填了器官捐献的登记表,结果她不幸车祸去世,本来她是签了眼角膜捐献的,但是在她去世后,她的所有亲属全部强烈反对医院取她的角膜,她的丈夫更是提出了,妻子生前是很爱美的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不能动她的眼睛。就这样,在家属的激烈抵制下,医院只能做罢。”
我说道:“其实这是一件功在千秋的事,应该所有人都支持的。”
护士又摇头,“哪那么容易啊,报纸上不是还登了一件事,有一位女子把父母的遗体捐给了医学院做医学研究,结果事情传出去她被所有的亲戚和朋友唾骂,说她是不孝不义,她在十年内被迫搬了三次家,直到现在也没法抵住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所以目前在中国,无偿器官捐献还是个很难逾越的坎。”
我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我去找了医院的负责人,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那位负责人一下笑了,“段太太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难得,不过段太太你现在身体很健康,这么早计划这些事为时过早了。”
我认真的说道:“人生的事很难预料,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多帮点别人。”
那位负责人又疑惑:“那段太太,你为什么首先要捐献的是自己的心脏呢?”
我沉默,低下了头。
半晌我说道:“我本来也想捐献我的角膜的,但是我在十几岁时得过一次病毒性角膜炎,虽然后来治好了,但是这已经不符合捐献的条件,其他的,如果可以,我愿意都捐献出来,特别是我的心脏,因为我知道,在所有的器官捐献纪录里,心脏捐献志愿者是最少的,而且,这个手术的风险性也最高,每年有数不清的人在等着做心脏移植的手术,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的心脏能够救治的了别人。”
那负责人非常感慨,“段太太,您有这样的想法真是让人佩服,好吧,我先给您做登记。”
我很快就把资料填写好了,签好了字,他把我的资料收起来,告诉我,他会把资料完整的录入电脑,现在所有信息都联网,一旦有什么不测,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公布消息,当然,他们也不希望这一天会到来。
我明白,做完这件事我非常放松,长舒口气我和他握手,“谢谢您。”
从办公室出来,我第一次露出舒心的笑容,但一抬头我又怔住。
段玉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走到我的面前,他脸色发青的质问我:“你做了什么?”
我瞪了他一眼,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韶韶!”他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手用力,我的胳膊痛了起来,“放手!”这几天来我第一次冲他说话,而第一次就是用了吼的方式,“你给我放手!”
他不得不松了手,声音也软了下来,“说,你做了什么?”
我说道:“我不过是做了我想要做的事。我没偷没抢,所有的事都是我自愿的,你没权利干涉我!”
他呼吸骤然加剧。
“谁给你的权利这么做?”他的脸也因为发怒而变得充血涨红,几乎是冲着我在暴吼:“捐献器官?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我自己!”我不客气地说道:“心脏在我自己的心上,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谁也别想阻止我!”
“你休想!”
“你走开!”
他仍然死死扣着我的胳膊,象是从牙缝里迸出声音似的:“你想把你的心给别人?我告诉你,你别想这么做!你生是我的人,如果真的有事,你也要完完整整地留在我的身边,我不许任何人碰你,你永远,一辈子都是我的人,谁都别想碰到你!”
“你妄想吧你!段玉珉你这个混蛋!”几天来,我第一次冲他发了火,声音大,一说出话我自己都给自己震得摇摇欲坠似地。
“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做主。”我冷冷说道:“段玉珉,我不属于任何人,如果我死了,我也不要埋在土里,我会让我的家人把我的骨灰撒到天地里,随风飘走。我才不需要别人在我死后还给我立一座坟墓虚伪的对着我已经没有灵魂的骨灰说些没有意义的空话!你如果真的有心,那就依了我的话吧,这也算是对
我们夫妻一场的最好交代!”
我越过他往前走,他又叫住了我:“韶韶!”
他拦住了我,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韶韶,……我求你了,你别这样做。”他看着我,难过的几乎说不出话,“我错了我求你原谅我!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是求你不要这样惩罚我。……我爱你,如果你有事,我……”
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转过脸,我倔强的让眼泪没在他眼前落。
“不要离开我……”他哽咽:“不要这样残忍。”
我虽然也很心痛,但是我仍然冷冷说道:“段先生,你曾经可以得到我的心,但是现在你已经亲手把它毁了,我这颗心还在,只是它永远不会属于你了。既然它已经没有了生存的价值,你就让它心死吧……”
他叫我:“韶韶?……”
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他的声音,我始终没有回头。
万缕千丝终不改,……韶华休笑本无根。(曹雪芹)
我终于出院了。
出院的这天天不太好,下了雨。
来接我的有三辆车子,一辆开在前面,我坐在中间的车子上,因为不想和段玉珉说话,他不得不坐在第三辆车上。车子行到卓园,未到跟前,电动门已经打开,车子缓缓驶了进去。
正屋门檐下,雨水正顺着屋檐往下流,段夫人已经等得十分焦急,看见我下车她赶紧迎上来。
做为豪门婆婆,段夫人对我还是很宽容的,她甚至没有严厉的要求我三从四德,学那些阔太太的礼仪举止,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所以看见她,我还是很礼貌,“妈妈。”
她仔细看我的气色,看着,她略微松了口气。段玉珉也下了车,“妈妈。”
段夫人朝着他也没点好气,瞪了他一眼。
回到客厅,段夫人握着我的手谆谆说道:“这天气忽凉忽热的,叫人跟着也烦燥不安,你这些日子在医院里住着也闷坏了吧?我叫人给你早早熬了粥,饿不饿,盛一碗给你?”
我说:“谢谢妈妈,我不饿,就是累了点,想睡一会儿。”
段夫人赶忙说道:“那好,你想睡就睡一会儿吧。想吃什么就告诉杨阿姨。”
我回房间,这一看,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换了,窗帘,床罩枕套,还有床底下的地毯,全都换了新的,不过这么一换,我反而感觉十分不习惯,新东西有一种新鲜的气味,虽然已经洗过了,可是我还是感觉挺不舒服。
杨阿姨小心地询问我:“太太,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做去。”
“谢谢阿姨。”
杨阿姨又叹道:“太太,你是个好人,脾气好为人善,这上下所有人都喜欢你,可是就是好人呢,才不知道防人。你那个妹妹郭小姐啊,真是连你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我只是笑笑,杨阿姨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多了点,赶紧把话题转移了,又是问我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什么也不想吃,反正她们也会变着花样做,所以就由了她,想起什么事,我和她说道:“阿姨,麻烦你一件事。”
“太太直说。”
“以后。……”我迟疑,“请把我的饭拿到房间里,我不想出去吃了。”
杨阿姨啊了一声,赶忙又劝我:“太太,你可别这样做啊,你这样子,那段先生得多难过啊,还有段夫人。”
我打断她:“请你这样做就是了,谢谢了。”
段玉珉进来了,他站在我的床边,“你干吗要这样?”
我很诧异:“我又怎么了?我没有不吃饭,你们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也没挑三捡四,也没有冲你大吼大叫,你还要我怎么样?”
他看着我,“你希望我怎么样?”
“我希望你怎么样?”我反问他。
“你能不能听我点解释?还有,你可以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吗?你不出门,也不说话,吃饭也在房间里吃,连下楼都不下楼,韶韶,你如果真的心里有恨,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是你不能这样子折腾自己。”
“我没恨任何人!”我冷静地说道:“事实上我已经不恨你了,要恨也只是恨我自己。”
他闭了嘴,闷闷地看着我。
我说道:“你出去吧,我也不想看见你。请你以后也不要进这个房间。”
他脸色一下变了。
奇怪,我现在说这些话,非常非常的平静,一点想发火或者责备他的意思都没有,我听自己的声音甚至还是这么的冷静,几乎就象是在照着书本念书一样。
我说道:“段先生,我知道离婚对你的名誉是个损失,所以我暂时不会和你离婚,名义上我们还是夫妻,不过如果你想离婚的话,我没有意见。”
“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我要求分居!”
“分居?”段玉珉一下呆住:“你要分居?这不可能!”
“我已经找律师起草了分居协议。”我说道:“你不同意也无妨,我要求分居,这个房间请你以后不要进来。孩子出生之后我们再正式提离婚的事,但是有一件事你放心,我不会剥夺孩子的姓氏权,他会姓段,你想给他起什么名字都可以。”
“你要和我离婚?”他象是没听明白,“你竟然要和我离婚?为什么,你说过你原谅了我的,你之前问过我,我结婚后有没有其他女人有过,你说只要我坦白,你就会原谅我,为什么你现在要和我离婚?”
“我是原谅了你。”我一点不迟疑地回敬他:“到现在我也原谅你,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只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一个是我的表妹,一个是我的丈夫,两个我生命里最亲近的人,共同演出了一场戏,是你们的错吗?不,是我自己的错。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愚弄,背叛,除了说我自己太失败太无能,我找不到任何一点可以解释的理由。所以,我不怪你,段先生,我真的不怪你。”
他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慢慢地我看见他眼里浮现了水雾,象强忍着痛楚似的,半天他终于喃喃地象是梦游一般地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命运是奇怪的,我曾经那么用力的去抗争,可是我抗不过。我又那么怀揣着希望去憧憬,可是我收获了失望。原来命运的最大作用就是让人梦想落空。我知道我现在是真的绝望了,从我签下器官捐献的那一刻起,我知道,我的心,已经死了。
我坐在书桌前写东西,来卓园后,每当没事的时候,我就坐下来写日记,记下我每天的心情,我高兴的,我不高兴的。原来我是想把这些事记下来,有一天当我的孩子出生之后,我把他抱在怀里,也给他念我这些话给他听,但后来慢慢的这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我把我的心事都记录了下来。
我写道:签了器官捐献的志愿表,负责人和蔼的告诉我,我还很年轻,就算器官捐献,那也会是很久远的事。我不知道我的生命还能走多久,假如真的有一天我不幸去世了,希望所有爱我的人不要为我悲伤,我现在这颗心已经死去,如果可以,希望它能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焕发新的希望。它好好的存活,好好去爱值得它爱的人……
女工匆匆跑进书房,“太太,太太。”
我放下笔,“什么事?”
女工急得不行,“郭小姐的母亲来了。”
我啊了一声,我姑姑?
门口的保安拦不住我姑姑,我姑姑疯了一样的闯了进来,楼下也有女工,但是我姑姑根本不听阻拦,她在楼下撕心裂肺地叫我:“韶韶,韶韶,求求你,你救救文文啊,韶韶……”
我赶忙下楼,果然,我姑姑正在楼下和两个女工在那纠缠,女工不耐烦的推她:“太太正在休息,你不能去打扰她。”
“姑姑?”
我姑姑一看见我,竟然一下朝着我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韶韶,你救救文文吧,她错了,她该死,可是你如果不救她,她就真的死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