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王朝,北府军营。
此时刚过了寅时三刻,一队身披大宁制式黑色轻甲和暗红披风,挎战刀、背劲弩、带翎盔的军士已经在夜色中列好了队。
狂风呼啸,战旗猎猎。
北府是大宁王朝最北方的屏障,承担着阻击漠北王庭,保卫北方边陲的重要任务。
自高祖立国,将鞑子驱逐至漠北以来。中原九州一片安宁繁华气象,但是北方战事从始至终未曾断绝。
每一名军士身旁皆是牵着一匹神骏的北地大马。
这一队仅三十人的队伍正是大宁北府军中,天下闻名且令各国丧胆的精英骑兵——北府燕云骑。
燕云骑是由无数军中精英遴选而出的,总人数约五千人。
这是一支特殊部队,主要的任务并非战场上正面迎敌。而是搜寻情报,抓捕俘虏,刺杀敌方重要将领等。
在大宁覆灭西北六国的征战中,北府燕云骑立下赫赫战功,威震天下。
寅时列队,这是燕云骑的惯例......
长相俊秀,身材挺拔的青年此刻正面目凝重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案板——
案板上是一大扇猪肉。
青年同样身着大宁制式军服,不同的是,此刻他身上还系着一条围裙,手中握着一柄重头大菜刀。
萧离是一个伙头兵。
他的任务就是为大伙儿做出可口的饭菜,给上阵杀敌的同袍做好后勤服务。
青年深吸一口气,手中菜刀陡然挥落,动作浑然天成如羚羊挂角。
若是有旁人再此,定会惊讶无比。只是眼前这颇具异样美感的一幕并没有任何人知晓。
手起刀落,一扇猪肉转瞬间已经化作一片片肥瘦相间的肉片。每一片猪肉仿佛经过精细丈量,竟分毫不差!
怕是当世顶尖刀道高手也极难如这青年般,如此轻松便做到这一点。
萧离单手麻利的抄起足足五十多斤重的大铁锅,葱姜蒜炝锅,倒入猪肉片翻炒,加水放入一大把粉条。
不消片刻,一大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猪肉炖粉条便做好。
炖肉期间,几道小炒菜也相继出锅。
“开饭喽!”
已经接受完任务的这队燕云骑没有了刚才威风凛凛的样子,哄笑一声便跑到吃饭的营帐内。
“别抢!给老子留几块肉!”
“奶奶的,萧离小子就凭这手艺,在我家乡那边讨个好老婆不成问题!”
“梁大海,单是人家萧离这长相就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小娘子,哪儿那么费劲?”
“唉,刘虎儿,长相是爹娘给的,没法子哦,吃肉吃肉!”
更多的则是闷头吃饭,不过通过那“呲溜呲溜”的声音,也不难发现众人对饭菜非常满意。
那叫刘虎儿的大汉说的没错,萧离虽从小长在北府,身材倒是符合北地爷们的标准,足有八尺。但是长相不似北地男人的粗犷,却更像是南方人的俊秀。
萧离是个孤儿,四岁的时候被以前的老伙头兵——老丁头在路边捡回来的。
据老丁头说,捡到这苦命孩子的时候,身上全是血迹,不知是多狠心的人对这么年幼的孩子下此毒手。寒冬腊月的,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将孩子抱回了家中。
老丁头在北府军中干了三十年,平日里不像军中那帮火气正盛的臭小子们,将那点津贴都花在了城中的酒馆和窑姐儿身上。而是于北府城中偏僻处置办了一个小宅子。
抱回孩子后,他才发现孩子手里紧紧攥着一枚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蟠龙玉佩,玉佩上龙飞凤舞只一个大字——萧。
待得孩子醒来,除了自己今年四岁以外不记得任何事情。
看着这玉佩,加上这男孩的华贵衣料,便估摸这孩子应当出身于富贵之家,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流落于此。
“我老丁家六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也没娶上一个婆娘,愧对祖宗啊!如今捡了你,就是咱爷们儿的缘分。”
见玉佩中间颇具气势的刻着一个“萧”字,老丁头便笑笑道:“小家伙,就叫你萧离吧!中不中?”
四岁的萧离点点头,便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从没有人来寻过萧离,就这样,萧离被老丁头一养就是十四年。
从小就跟着老丁头在军中后厨的萧离,随着一天天长成了英俊的大小伙子,也继承了老丁头的独家绝技——解牛刀法。
据老头子所说,从大秦时期,祖上便是皇宫中的御厨。萧离不知老头子是不是吹牛皮,但是这解牛刀法着实厉害的紧!
从萧离身上的伤好后,便被老头子逼着练刀。拿着重头大菜刀不仅要将肉片切得薄如蝉翼,便是在石头上刻上蝇头小楷也不在话下。
每天劈,划、撩、刺、切,若是达不到一万次,老丁头就要气呼呼的拿着藤条抽他的屁股。
当然了,抽完也会心疼的给尚且年幼的萧离细心上药。上药的时候嘴里总是嘀嘀咕咕道:“小子,在这世道下,不练个真本事老头怕你以后饿死啊......”
萧离知道老头子对自己是爱之深责之切,所以练刀也就更加用心,更加刻苦。
在萧离十三岁时,解牛刀法就已经大成。那天晚上,爷儿俩在小院里坐在桌旁。老丁头亲自下厨做了八个小菜,还忍着心痛买了二斤上好的桃花酿。
“祖上有灵!不肖后辈丁道全虽没有娶个婆娘,为老丁家传宗接代。但是培养了一个不得了的义子!十三岁刀法大成!俺丁道全就是现在去见了列祖列宗也无憾了!”
老丁头老泪纵横,二斤酒自己足足喝了一斤半。萧离看着老头子欣慰的样子,也跟着喝了半斤,一张俊脸红扑扑的。
平日里老丁头是不让萧离喝酒的,因为喝酒会影响挥刀的稳定性。
“老头子,哭什么?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早就说跟你姓丁,你还不干......”
爷儿俩就这么喝的迷糊糊,在院里趴着桌子睡着了。
萧离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前世的父母。
没错,萧离是穿越到这个史书不曾记载的世界的。
只不过他也记不得为什么会被遗弃,关于这一世的父母亲人也都毫无印象,仿佛只有四岁之前的那段记忆被封印了一般。
穿越十八年了,萧离也早就接受了事实,跟着老丁头学手艺,十一岁就入了北府军籍。
......
伍长李长山抹了抹嘴,走到怔怔出神的萧离身边道:“想什么呢,小子?”
萧离脸上露出了微笑:“长山哥,这趟出去啥任务啊?”
李长山今年四十岁了,是燕云骑里年龄最大的。他带出的兵都做了校尉了,自己还是个小小的伍长。
李长山掏出烟袋锅,深深的吸了一口:“没啥子特别的,例行巡查罢了。”
顿了顿,接着道:“萧小子,打算什么时候进燕云骑啊?”
燕云骑分五营,每营一千人。李长山所属的则是第一营。
李长山跟老丁头关系很好,连带着对萧离也像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别人不知道萧离的本事,他可是知道的。老丁头一手刀法不说出神入化也差不多了,被老爷子天天当个宝似的萧离更是青出于蓝。
萧离笑笑:“老爷子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长山就不问了,老兵没有不知道老丁头本事的。据说老丁头以前一个特别好的兄弟战死在了北边,是漠北的谍子干的。老丁头只说了一句话:“不能让兄弟的头拿去给漠北谍子领赏。”
旁人也没在意,结果老爷子上马棚牵了匹老马,就出营了。
众人还以为老爷子悲伤过度,回城中宅子了。
第二天一早,老丁头一身老旧军服染满鲜血,除了老兄弟的头颅,马背上还挂了足足三十六颗鞑子的人头!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作为伙头兵的老丁头连把制式战刀都没有,这事儿,是买了把三十文钱的厚背菜刀干的。
此事当时轰动北府一时,连镇北大奖军兼北府大都督的梁闵都给惊了!
但是事后对于褒奖,老头只说:“做了当做之事,要啥奖赏?给我那死去兄弟家中多寄些银钱,老头子就谢过大将军了!”
有传言说梁大将军想让老丁当个游击将军,那可是正儿八经从五品的官!
但是老丁给拒了,硬是每天给军士们做着饭,看着这帮保卫边疆的小伙子狼吞虎咽吃着饭,大概就是他最高兴的事儿。
此事过后,莫说一些校尉,就是整个北府的将军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隐世高手藏在营中做伙夫。
老丁头还是老丁头,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劳什子高手。依然每日忙活在大锅旁,只是后来大锅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三十燕云骑收拾完毕,准备启程了。
在场其余军士整齐列队,以刀击甲胄:“凯旋!”
燕云骑是他们的眼睛,地位超然都是舍命换来的!
萧离见李长山高坐于马上看向自己:“小子,这是你李哥最后一次任务了!回来后就退出军伍回家过日子去了!你小子是个好苗子,跟老爷子商量商量入了我这一伍算了哈哈哈!”
萧离看向李长山,营门拒马桩已经移开,三十骑呼啸而去。
为首的领队高呼:“大宁,风起!”
其余人等同样高呼着令他们骄傲的号子:“大宁,风起!”
萧离看向奔赴出营的同袍们:“安全回来!......大宁,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