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燃下楼,站花坛旁一团婆娑树影中静候。皎月喷吐的澄澈清辉落花坛中,如霜似雪,凄婉哀凉。
浩燃暗暗思忖,正疑心非子归席后溢于言表的愤懑与小尘、阿骨的诡秘举动有关,可他品不透非子话中隐意——“听他们讲你被凡强算计,我想起关公败走麦城时那‘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悔其节’的话,但时代不同了,道上都信奉草草,宁可‘改白悔节’也不‘碎玉焚竹’;所以你和小尘阿骨在一起要谨慎提防,千万别在这种人里做好人!”浩燃又品咂一阵,警惕心倍增,断章取义地把法布尔在《昆虫记》中一句“做好事的,到头来要受鄙视,背上臭名,挨石头砸,被脚后跟碾得粉身碎骨”的话胡乱引申一通,直后悔过去不曾为恶,反受其害。
这时街上华灯绽放、车流如Lang,络绎不绝的行人趟河般走走停停穿横道而过,其中,一个与小尘所说颇像的身影,在浩燃双瞳中渐渐长高。
浩燃忙迎上前问:“你是小尘朋友吗?”那人点头狡黠一笑,露排皓齿。
“那上楼吧,他们正等着呢!”言讫。浩燃引他刚到小福楼门口,从阴暗角落里窜出三个着拌流气的小烂仔,面目狰狞,抓住那朋友就往酒楼与家电城中间的黑胡同里拖。
领头的长发仔掩护着倒退,手指浩燃恐吓道:“看什么看,再不滚连你一起打。”
那朋友一壁挣扎,频频回顾,“你快跑哇!快跑!”
浩燃拔腿就逃,逃出几米,踟蹰一下又猛地折回,飞奔到长发仔背后抬腿一脚踹在T恤衫那白**头上。
长发仔扭身随势一个摆拳,浩燃曲左臂护耳,被抡个趔趄。
一同伙回身赶来夹攻,不想一脚踢空,浩燃急不暇择,猛蹬他另一腿的迎面骨,那人倏地趴倒,狂烈拥吻大地去也。
接着,耳侧拳风吼叫,眼前绚若锦绣,浩燃被击倒的一霎间伸手抓住长发仔的衣襟,那人慌忙顺势弯腰举壁做出个儿童待父脱衣的动作,怎料T恤顺利剥下多半后竟在两肩处纠缠暧昧起来;长发仔左突右撅,终难幸免,蒙头盖脸并同浩燃一起摔在灰尘似毯的水泥路面上。
胡同里昏暗朦胧,影影绰绰,两个难辨男女的过路行人躲到高墙边逃也似的急促走开,留下橐橐皮鞋声。
水泥微凉,穿透皮肤,浩燃滚爬起来,去拉小尘那朋友,却拉不走。一团蓬乱黑绸中露出双锐利眼眸,惨淡月光下异常明亮。
浩燃惊得一松手,倒吸了口冷气。
那朋友纹丝不动地盯着浩燃竟阴森诡诈地呵呵发笑,长发仔也拍尘掸灰过来与同伙分别站在小尘那朋友两侧,仿佛三只驯服的猎犬。
浩燃发蒙,如堕雾海烟空,脑中仅存一幅银河倒泻时水气氤氲的三维图画,浩瀚而迷蒙。此时,路口脚步踢踏,人语唼喋,浩燃侧头看正是小尘几人。
小尘恐节外生枝,加以心存愧怍,故憱憱不安地亟亟赶来,瞅到浩燃木呆呆正闷葫芦,心理磐石才算着地。
“来,浩兄,见过南哥!”小尘一搂浩燃肩膀,“南哥,你看这人行不?”小尘小心请示。
“可以。”南哥稳重点头,声腔阴沉。小尘窃喜,将浩燃拥到楼角拨雾释疑道:“刚才是南哥领他小弟试试你怕不怕事儿,你别放心上,大家也都是为你好,看你仗义想帮你一把!”
“对!”阿骨掸掸紫红色碎发,“那王阳也不是好惹的。你下这么重手,他大哥一定会帮他出头,如果不想想办法,你在学校也难再念下去。!”
小尘面容冷峻地站到笔直路灯下,单脚踩着绿化带砌边的条形石,捂住打火机点支烟,口喷青雾,“这不是小事,我看王阳那孙子的鼻子都让你给撞歪了,就是和平解决,医药费没三千也下不来。”他又提高声音,“唉!池云!你和非子先回去吧,我们在后面跟浩燃说点儿事儿!”
浓眉大眼的非子鄙夷地睃了一眼小尘,转身啐口唾沫,走进富丽堂皇的大酒楼。小尘佯装不见,毕恭毕敬地招呼南哥几位同往,南哥轻蔑一瞥,嫌酒楼档次低,阿骨又敬烟打火,打躬赔笑,方才驱动南哥一双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