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

叶昊天纵身跃入鼎内,如流星一般笔直落下,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眼前云雾弥漫,朦朦胧胧,混混沌沌,不知道脚下的路还有多远,也不知下方会有什么正等着自己。

几乎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才终于落在实地之上。

落地时脚下很软,就像落在棉花上一般,低头看时,原来是一片绿茸茸刚刚没过脚踝的草地。那草极细极软,密如毛发,绿如眉眼,格外可爱。

环顾四周,他发现这片草地方圆有十余里,背后是绵延不绝的高山,身前是一望无际的绿水,左右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密林。

抬头看,只见蓝天如画,白云悠悠,清风徐来,百鸟飞鸣。

那一刻,他觉得很意外。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入鼎之后应该是一片浑沌,就像盘古开天之前,鸿蒙鸿洞,阴阳未分;或者像上次在万灭王鼎之中的遭遇,风云变化,电闪雷鸣,环境极其恶劣。可是这些预想的场景都没有出现,出现的却是宁静祥和的仙境,简直不像是在鼎内,而像是回到了雁湖一般,真是令人难以相信。早知如此,他会把兰儿带进来,让她跟着自己一块儿修炼。

可惜好景不长,正在他心感遗憾的时候,晴朗的天空转眼间布满了乌云,无边的黑雾迅速笼罩了大地,仿佛冬日的夜幕骤然降临一般。

没过多久,云雾之间募地现出一条人影,人影来势奇快,片刻之间落在他的面前,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对着他冷笑:“神州子!我们又见面了,你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鼎中来受死,这才叫自投罗网!”

叶昊天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抑或做了场白日梦,要不然,真神怎么跑这里来了?

真神得意地笑道:“瓮中捉鳖!哈哈!这一回,你空有瀚海神舟,恐怕也跑不掉了吧?”

叶昊天心中发毛,面色大变,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那感觉就像在赌场豪赌一般,前面一个劲的赢,最后一把却将所有的赌本都输了去,只落个空欢喜!

真神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一路顺风顺水,未免太得意了!一面修仙求佛,一面身入爱河,只知道卿卿我我,哪里注意有人在旁窥测?这一次,老夫小心翼翼地用神仙罩封闭了全身信息,早在仙岩谷外等候多时了!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给我追入补天宫来。”

听见“身入爱河卿卿我我”几个字,叶昊天的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想到守在外面的兰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真神既然能从容闯入鼎中来,显然守在鼎外的几个人都要凶多吉少了!在真神的全力一击之下,纵然是女娲娘娘只怕也挡不住,更不用说兰儿和云华夫人了。”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心中冰凉,又悔又痛,浑身颤抖个不停。

真神以为他害怕了,笑道:“堂堂的昊天大帝,竟然怕成了这个样子,就差尿裤子了!既然如此,交出开天九宝,我给你个全尸!嘿嘿,不但给你全尸,我还要放你魂魄一马,让你重新投胎!”

叶昊天的心里一个劲地乱跳:“兰儿……兰儿会不会身遭不测?琴音淙淙,似水无形,花随水转,香消无踪?自古红颜多薄命,清秀于外,内慧于中的兰儿,难道就这样去了?如若真的死了,不知道魂魄何在?她能够重新轮回吗?会不会被真神收入阴阳法轮?那样一来,她连往生极乐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神看着他呆住了的样子,连连摇头道:“可惜啊!空有惊世人才华,却无过人胆略,真是令人失望!早知如此,我也不用下这么多工夫!”

叶昊天勉强按捺心中的痛楚,将一只颤抖着的手探入乾坤锦囊之内,牢牢地握住镇妖宝塔,准备奋力一搏,不死不休。

真神一直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颤抖的身躯忽然停了下来,不禁微微点头,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嘴上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不要垂死挣扎了。怎么?还想动手?好,我关门打狗,就给你这个机会,也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死志已明,叶昊天忽然有种看透世情的感觉,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一笑道:“神君,有件事在下始终弄不明白。若论才智武功,尊驾都是上上人选,为何放着好好的正路不走,却偏偏入了魔门?”

真神“哼”了一声:“何谓正?何为魔?这世间谁能说得清楚?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待我灭了玉帝,活捉了佛祖,坐上凌霄宝殿的龙椅,接受众仙的朝拜之时,我就是正道了!”

这一刻,叶昊天的神智变得无比清明,觉得临死之前也要争一口气,于是朗声分辩:“正道以理服人,邪魔强词夺理,这就是正邪的分野之一。君子动口不动手,高士斗智不斗力。你若能言辞之间说得动我,才能算你真的高明,也才让我心服口服。”

真神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上下打量了他好大一会儿,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嘿嘿”笑道:“与魔论道,你也想得出来!不怕别人笑你对牛弹琴?也罢,看你气质不凡,像个人材,只要交出开天九宝,我就给你个公平论道的机会。若是你赢了,我不但饶你不死,还有件珍贵的礼物相赠;若是输了,嘿嘿,则要拜我为师,听我吩咐!如何?”

叶昊天心中疑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何舍易求难,竟然答应我口舌决斗的提议。难道说他太过变态?喜欢猫戏老鼠,非要把我玩死不成?”

真神迎着他疑惑的目光看去,“嘿嘿”笑道:“人说‘高处不胜寒’。纵横天下无敌手,那感觉并不舒服,所以我一直留心世间的能人高士。你能于出道两三年内成为高高在上的二品上仙,赢得佛宗和五老帝君的宠信,说明你的才智极高,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方。我以魔君之身统治天下,需要大量的辅佐之人,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自然不能放过。”

叶昊天用力摇头,说道:“拜你为师是不可能的!若是我赢了,你难道真能放过我不成?”

他身为儒家亚圣,自然精通刚柔相济的中庸之道,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事态虽然严峻,却未达到一败涂地的地步,因为龟镜和九品莲台都在风先生手里,若能找到开天神斧,合众神之力,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能活捉真神,从对方手里抢到阴阳法轮,或许能够寻回兰儿的魂魄,哪怕她已经变成了魔煞,也有校正回来的可能,凭着九品莲台和九天坤鼎的神力,应该能够使兰儿恢复如初。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忽然恢复了生机,清楚地把握了眼前的形势:既然奋力一搏也保不住开天九宝,与其自讨其辱,不如以言辞罩住对方,虚于委蛇,讨价还价,也好为日后的反击多留点本钱。

可是想想带在身边的几件神器,无论是瀚海神舟,还是乾坤锦囊,甚至监天神尺,少了一件都令人心痛,更不要说全部交出去了。尤其是挂在胸前的通灵宝玉,更是不能交!否则万一被真神找到开天神斧,那可就惨透了。

真神看他并没有断然拒绝,当下面色稍有缓和,微微一笑道:“魔门也没有那么可怕。最起码我不会像玉帝一样,在凌霄宝殿的龙椅上一坐就是几百万年。不出万年,我肯定坐厌了,定然传位于弟子。你若拜我为师,不但会有身登大宝的机会,还可以收回开天九宝,何乐而不为!”

叶昊天没想到对方描述得那么诱人,若非自己修成了儒家“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坦荡之心,说不定便一口答应了。

他内心雪亮,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的只是开天九宝,不包括别的东西,如果我交出身上的开天神器,你就不能再侵占其余的财产,是这样吗?”

真神哈哈大笑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看来你身上所藏甚丰啊!你放心,除了开天九宝以及本来属于我的顶级魔器之外,别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试想,除了开天九宝之外,还有何物可以入得了我的法眼?身为盖世魔尊,还怕找不来成千上万的法器吗?有了开天九宝,还怕躲不过诸般法器的攻击吗?同样的乾坤锦囊,在你手里等如废物,入我手中却可以收山摄海!好了,除了九宝,其余物品该你的还是你的!我才不要那些废铜烂铁呢!”

叶昊天心中安定了不少,接着问道:“你所谓的礼物又是什么?送礼不能乱送,与其花了心思却不满意,何不任我自选一件?”

真神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嘎嘎”奸笑了两声,说道:“没问题!除了开天九宝和顶级魔器之外,只要是我带在身上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不过,我送的礼物都是极品,你若不要可别后悔!唉,这年头,找个好弟子不容易,难得我突发善心想做个好人,有人还不领情!”

叶昊天想到自己可以索回兰儿的阳神和魂魄,不由得喜不自胜,哈哈大笑道:“多谢神君了。我是出名的老实人,口出必行,若连谈玄论道也输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什么理由不拜在神君门下?不过,若是我侥幸赢了,还请神君不要反悔!”

真神口中“啧啧”有声,笑道:“想用言词套牢我?你这小子真有趣,比那些死和尚臭道士强多了,连我这样的老魔头都有如坐春风的感觉,怎么舍得杀你?还是留着好!若是杀了,日后烦时找谁解闷儿?”

叶昊天毫不犹豫地解下乾坤锦囊,扯着袋底向着身后一抖。只见无数的宝物从乾坤锦囊中源源不断的飞出来,不多会儿竟然撒满身后百十丈方圆的草地。

随后,他将空无一物的锦囊抛向真神,大声道:“此乃开天九宝之一,名为‘乾坤锦囊’。九宝散落天下,我费尽心机才得了四件。神君前日也见了,九品莲台还在佛祖手里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找出监天御印、瀚海神舟以及镇妖宝塔抛了过去,这些都是他曾经在真神或别的魔头面前施展过的,想瞒也瞒不住。至于通灵宝玉,则从未在人前显示过,而且不在乾坤锦囊之内,正被他挂在脖子上,变成个不起眼的玉坠,说不定可以混过去。兹事体大,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冒险一试。

真神接过四宝,口中念道:“加上阴阳法轮,九宝就有了五件了,除去九品莲台,还剩开天神斧,还有一个魔镜……还有什么……什么来着?那三宝你没有拿到?”

叶昊天双手一摊:“不信?神君请自行翻找!”这样说着,他已经进入了儒功中“澄然清明,自心无体”的境界。空口说白话的骗人行径可不是儒家功夫本来就有的。为了给今后的除妖大计保留一线希望,他用强烈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真神微微摇头,意思是不需搜寻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叶昊天的眼睛,一道神秘的魔光笼罩在叶昊天的身上,就像无数流星从眼前划过,绚丽多彩,令人心驰神摇,难以自已。

这一刻,叶昊天什么也没有想,心中谨守儒家的浩然正气,枯井无波,非物非量。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直接迎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两相交接,毫无抵触。儒家功夫本就极其坚韧,他已修至亚圣的境界,虽不能克敌制胜,却能完全抵御真神眼中的魔光,更将“爱,生,通”的功夫发挥到极致,给人一种坦诚可亲的感觉。

真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然而看到的只是一片宁静,连自己的心中都有几分异样的感觉,于是不得不收回目光,围着那散落地上几十丈堆积如山的物品转了一圈。

他一边看一边摇头,没想到叶昊天搜集的东西竟然有那么多,不但有各种各样的神丹药材,还有无数的法器,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书籍。

当他看到龙师绅耆的时候,不觉眼中一亮;看到佛宗锡杖更是心中一震;看到小猫一般的碧海金睛兽,他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看到无数的飞剑,他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神州子,你怎么像个捡破烂的,不管好坏全都往家里搬,要那么多无用的飞剑做什么?”

叶昊天一本正经地干咳了两下,说道:“神君有所不知,这些飞剑虽不入大家法眼,却也能拿到天市卖上几十万神丹币。这可都是钱呢!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过日子还要精打细算。”说完捡起先前收取的量天魔尺抛了过去,道:“这个也还给神君。”

真神大笑声中接了魔尺,然后探手捡其一本书,眼中神光一扫,发现是本居士诗集,开篇第一行:“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不觉有些诧异,于是道:“修仙之余不忘作诗,你也算千古风流人物了。看在同为文士一脉的份上,让我来帮你一把。”说着取出个大红的葫芦来,迎风一抖,将所有的东西都装了进去,往叶昊天身前一放,道:“收了你的乾坤锦囊,送你个葫芦代用吧。莫要小看了这葫芦,这可是南极仙翁的心爱之物,被我抢了来,他痛苦得上窜下跳。这葫芦虽不能如乾坤锦囊一般收取兵器,却也是顶级的储物用具。”

叶昊天更感疑惑,不知道真神发的哪门子善心,难道说为了拉拢人心无所不用其极?还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入门弟子了不成?

他毫不客气地将葫芦挂在腰间,然后道:“神君,这葫芦可是你额外奉送的,不算所谓的礼物!怎么样,我们的正邪之辩这就开始了吧?”

真神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好,何谓正,何谓邪,何谓道,何谓魔?这问题有定论吗?你先说说,什么是正道?”

叶昊天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随即张口即来:“‘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所以,符合天道就是正道!具体的做法是‘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真神舒了一口气,轻蔑地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结果又是什么老庄之言,拾人牙慧,连一点新意也没有,还好意思拿出来卖弄。说什么无为……如果只是无为,人何以为人?又何必降生于世?”

叶昊天微笑答道:“神君恐怕有些误解。所谓的正道实际包括‘为学’和‘为道’两个方面。‘为学日益’说的是不断的建功立业,自强不息,意气风发,发愤图强,兼善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以及‘立德、立功、立言’……。‘为道日损’则应该‘挫锐解纷’、‘和光同尘’、‘谷神不死’、‘复归其根’、超越升华,不为俗累,宛若大鹏神鸟,遗世独立,飘然远行,背云气,负苍天,翱翔太虚。‘为学’与‘为道’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它们是相辅相成的。正是因为‘为道’的有所不为,才成全了‘为学’的无不为,这就是‘无为而无不为’、‘无用而无不用’的真实含义。”

真神听得吃惊:“你这观点从哪里找来的?在下通古晓今未闻此说!”

叶昊天“嘿嘿”一笑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得出看不出,全凭个人悟性。”

真神“哼”了一声:“我们谈的是正邪,这与魔道分歧有何关联?”

叶昊天不紧不慢地道:“为学和为道是做人的根本,执其一则为正,两者兼具则为圣人,两者尽失则为魔。看看你们魔门,纵欲荒淫、自私贪婪、凶残杀生、无父无母……”刚刚说到这里,就被真神喝住。

真神“哼”了一声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也是妖他妈生的!你小子孤陋寡闻,哪晓得魔门的精髓?”

叶昊天呵呵笑道:“魔门也有精髓?愿闻其详。”

真神瞪了他一眼,神气十足地道:“魔有五大特性,你听说过吗?”

叶昊天摇摇头,一付侧耳倾听的样子。

真神当即道:“第一条,纵欲之谓魔!”

叶昊天“扑哧”笑出声来:“这不是跟我说的一个样吗?纵欲荒淫,不思进取,不但对世界无益,还伤了自己的身子,君不闻‘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真神哂笑道:“人活着就要享乐!看看道家的那些三清天神,清心寡欲,清静无为,清,清,清,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就成了痴呆!再看看佛门那些菩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群大老爷们搞得跟宫里的太监差不多,难道那就是正道?还有个什么学派,竟然说‘存天理,灭人欲’,人欲灭尽,就是正道了吗?”

叶昊天心道:“这是说儒家中的宋明理学呢。其实,朱熹主张的是明理见性,说的是人若为自己的私欲所蒙蔽,就看不到自己的真实面貌,不能体悟到天地之理。这句话其实并不错,只是被后人理解错了。”他明知道对方说得不对,可是却不想反驳。因为他也不喜欢“存天理,灭人欲”的提法。

真神瞥了他一眼,接着道:“人的欲望是不能压抑的。与其压也压不住,何不率性而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叶昊天姑妄听之,笑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就怕走上另一个极端。如果纵欲不摄,自私贪婪没有限度,就堕入魔道了。”

真神驳斥道:“什么堕入魔道?身入魔门必然追求极端,这就是魔的第二个特性‘极端之谓魔’!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极致。好也罢,坏也罢,都要做到头,绝不首鼠两端,模棱两可。”

叶昊天朗声道:“如果魔门能将精力放在建功立业的大学问上,积极为民造福,做到极致又有什么不好?可是事实呢?杀人盈野,血流成河,睚眦必报,甚至将人斩成肉酱……”

听见“斩成肉浆”四个字,真神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冷冷地道:“这就牵涉到魔的第三条特性了,‘杀生之谓魔’!”

叶昊天见他反应剧烈,自觉捉到了对方的软肋,紧跟着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魔门杀生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真神冷哼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可是太上老君自己的原话!‘刍狗’,什么是刍狗?就是用草札成的狗,用来祭神的,用完之后就扔掉。这句话是说,天地、圣人是无所谓仁慈的,听任万物和百姓自生自灭。天地都不仁,我们魔门又何需仁慈?”

叶昊天针锋相对道:“那就纵情嗜杀,杀人盈野,血流成河?”

真神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古今帝王,哪个不双手沾满了血腥?难道说他们都是大魔头?”

叶昊天十分肯定地道:“是不是魔头需要综合评价。如果他登基之后有益与百姓,即使此前有些不良手段,还是可以原谅的。”

真神讥笑道:“杀人就是杀人,为恶就是为恶,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就是你说的正道?果如此,焉知我坐上龙椅之后不能造福于天下苍生乎?”

叶昊天摇摇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神君身入魔门,除非能出魔向道,或者达到神魔合一的境界,或许还有点指望。只是,凭着神君斩人肉浆的残忍,不知有没有出魔向道的机会。”

真神听他一再讥讽,再也忍不住了,喝道:“你知道什么!昔日之事深有玄机,你不知道就给我闭嘴!当初……当初……若不是我当机立断,她焉有借玉还魂的道理?要不是我将其送至中土繁华地带,她怎有温养潜修的可能?几时方可再生?修道之艰,退三进一,哪有一帆风顺的好事?”

叶昊天大感惊奇:“这么说来,你竟然是大好人了?”

真神怒视着他,哼道:“她跟我有什么仇?有仇的是她老爹!老混蛋当着满天下人的面笑话我‘麻面满天星’,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昊天“哈哈”笑道:“就为了那么一句开完笑的话,你就搅得满天下鸡犬不宁?这就是贵门睚眦必报的风格?真有个性!”

真神怒道:“你道每个人都是生在蜜罐子里?你可曾知道,还有好些人生在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不得不做了强盗!像我这样生来跛足满脸瘢痕的人,自幼受尽了白眼,为了出人头地,四处求师无门,吃尽了苦楚,好不容易东偷西摸长了点学问,实指望大魁天下一展鸿图,却没想到还要受人侮辱!你可知道,别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在笑我残废!他们不记得我的才能,只记得我是个瘸子!那种始终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的滋味能好受吗?你不知道,你根本难以理解,那一刻,就是我对出‘独脚跳龙门’的那一刻,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玉帝坐着的龙椅!对,那就是我要跳的龙门!等我入主凌霄宝殿,看谁还敢笑话我?”

叶昊天听得摇头叹息,没想到真神还有这等辛酸的往事。

他略微沉默了片刻,然后站在对方的角度说道:“身为天奎星君,位高权重,坐镇一方,于是便积极培植自己的势力,认白帝为义父,甚至处心积虑地接近云华夫人……你的手段好高明啊!若不是碰到大魔头伊布谷,说不定你的诡计已经得逞了!”

提起云华夫人,真神的面色变得一片通红,神情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大声道:“你胡说!初识小云之时,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玉帝老头的女儿!”

叶昊天眼看对方快被自己气糊涂了,连忙接着挖苦:“你自号大魁夫子,文章才智天下第一,若说被一个女子瞒住,鬼才信呢!”

真神面色铁青,双目放出咄咄精光,仿佛要准备动手了一般。

叶昊天心中有些不安,嘴上却毫不服软,继续讽刺道:“好,就算你当时不知道。见到伊布谷时还不知道?知道了就将深爱着自己的姑娘剁为肉酱?厉害!果然是厉害,不愧是冠绝天下的魔尊!”

真神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大喝道:“我已经说过了,那纯粹是权宜之计!要不是我表演卖力,云儿的元神如何才能逃出来?你当伊布谷是那么好相与的?”说到这里,他忽然仰天长叹:“魔门虽然嗜杀,但也敢恨敢爱,只是曲高和寡,无人理解,无由背负骂名而已!”

叶昊天看着他满脸凄怆的表情,心中忽然有些同情,觉得魔门也不是没有值得沟通理解之处。

真神摇头叹息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回过神来,往下接着阐述魔门的神髓:“魔的第四个特性:变异之谓魔。你知道什么是变异?知道我为何弃神从魔选择了魔门?”

叶昊天摇摇头,语气诚恳地道:“还请神君明示。”

真神看他叫得亲切,不觉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放缓了语气道:“人活于世,就要走出一条不寻常的路。要想出人头地,始终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肯定是不行的,必须穷极于创新。魔门的创新没有任何的顾虑,信马由缰,任意为之,所以其结果自然不循常态,这就是变异。虽然变异的结果十有八九不能令人满意,可是只要有一分成功的希望,我们也毫不犹豫地去做。”

叶昊天若有所思,感觉从这段话里很受启发,于是点了点头。

真神见对方终于认可自己的说法,不禁有些高兴,接着道:“举个具体的例子,我如果老老实实地去做什么天魁星君,一辈子也别想超越玉帝修行千万年的功力。所以不得不独辟蹊径,弃道从魔,其结果就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为冠绝天下的高手。这就是我们魔门的理念,要想成功,必须进入痴迷的境界,所谓‘不疯魔,不成角儿’,我劝你啊,还是入我魔门算了!”

这次叶昊天却没再点头,而是反驳道:“做人还是要有原则的。创新固然可贵,也要遵循一定的规矩,不然难以控制结果。”

真神并没有否定他说的话,略微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上次你曾提到神魔合一的功夫。老实说,我现在对神魔合一很感兴趣。将来等我推翻了玉帝佛祖的统治,就去建立一个神魔合一的大宇宙!每个人爱修魔就修魔,爱修神就修神,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啊!”

叶昊天还是不同意:“道不同难以并立,除非你能平衡各方的权益,建立一个互相制约、规章完善的体系,否则将很难成功。倒是神君自己,你若能再度出魔入道,完成由道入魔,由魔还道的轮回,必将在宇宙之间留下一个千古传颂的神话!”

真神双目神采奕奕,大笑道:“好!一俟我坐上龙椅,这就弃魔向道!这回你该拜我为师了吧?”

叶昊天微微一笑:“我先预祝神君完成魔道轮回的壮举。不过,神君能否如愿入主凌霄宝殿,我却不太看好。这些还是后话,我们现在继续谈魔道,请神君接着说。”

真神“嘿嘿”笑着收回神往的思绪,说道:“魔的第五条特性,凄美之谓魔。魔门不求永恒,只求璀璨绚丽的那一刻。比如昙花一现,美丽的色彩令人回味无穷,三月不知肉味,匆匆逝去却又让人无限惋惜,甚至心中凄苦,这就是凄美的魔力。”

叶昊天翘起大指赞道:“好,神君此说甚为高明,原来魔门还有这么多值得学习的所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受教了!”

真神也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大声道:“只要你入了魔门,我立你为二世魔君!将来必定得传大宝,你看如何?”

叶昊天低头沉思了片刻,看上去在想对方的条件,其实却在思考如何才能反败为胜。

真神一直在热切地瞧着他,希望他能答应。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所招的几个弟子都是废物。

叶昊天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感谢神君盛情。不过,关于邪正之辩在下还想再说几句。神君有所不知,在下既曾身入道门,被封为二品上仙,又曾偶入佛门,被封为昊梵广天佛,可以说对佛道两家都稍有涉猎。然而我真正感兴趣的却不在此,而是一个在天界默默无闻的流派,名之为‘儒家’。”

真神轻“喔”了一声:“说说看,儒家有什么高论?”

叶昊天侃侃而谈道:“儒家的基础之一叫做‘中庸’。‘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真神眉毛一掀:“这个观点跟魔门刚好相反嘛!我不怎么看好!如果一味中庸,自然缺乏创新,少了刚猛之道,那可不行,中庸的观点纯粹是害人的嘛!”

叶昊天微笑道:“神君听我解释。所谓不偏,究竟什么叫不偏?跟什么相比才算不偏?关于这一点,可谓众说纷纭,偏颇甚多。在下以为,评价偏与不偏只有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就是天道,也就是事物内在的本质,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任何事物都有规律,比如修炼一种功法,如果找到了正确的途径,不但修得迅速,还不容易出偏差;如果不辨真伪,不假思索,任意妄为,胡乱修炼,就容易一事无成,甚至走火入魔。”

真神皱着眉头捉摸了一阵:“那么‘不易之谓庸’何解?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如果‘不易’岂不就容易落伍了吗?”

叶昊天进一步解释道:“其实这句话跟‘不偏之谓中’的意思一样。所谓‘不易’,说的是我们要认准一个方向,不能随意变更,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要坚持下去。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就是‘不易’。然而我们坚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可以这么说,我们要坚持的不是我们的主观猜想,也不是圣人先贤的只言片语,更不是皇上甚至玉帝这样权威人物的政令或者金口玉言,而是事物本身的内在规律。当然了,要想做到完全的不偏不易很困难,但是只要遵循中庸的思路,努力控制自己别走得太远,就不会出大乱子。”

真神抬头望天思考了很久,最后忽然笑道:“你说的思路虽然跟魔门的神髓有很大不同,但也有些相通的地方。比如说不畏权势,不拘世俗,这些都是统一的。再说,天机变化,玄之又玄,万事有正就有反,正面是天道,反面就不是天道?人间正道是沧桑,斜道就不是沧桑了吗?谁能说魔门的行径就完全没有道理?哈哈,不说这些了,只要你不听玉帝老儿的话,我就喜欢!痛快!今天真是痛快!这场辩论我们没有胜败,算作平局结束!”

叶昊天闻言一呆:“平局怎么算?”

第九十五章 提挈天地日新德,把握阴阳生生易第五十八章 灵璧一石天下奇,声如青铜色如玉第九十五章 提挈天地日新德,把握阴阳生生易第七十二章 斗棋斗武非为癖,杀人杀己尽入魔第十九章 盘古开天余九宝,血雨腥风人间道第八十九章 皇兮皇兮从我栖,无感我思使余悲第八十八章 如真似幻凭谁问,一颗孝心成痴绝第六十八章 一朵青云坠九州,风烟域外傲清流第九十八章 白首穷经若枷锁,一夜东风晓破天第七十四章 讲经胜似谈诗好,奚论持戒真佛境第七章 日暮黄昏听鬼雨,其乐融融有谁知第九章 圣母慈悲传鬼经,青溪雪满鱼相戏第四十六章 但求得结烟霞侣,休管人生幻与真第七章 日暮黄昏听鬼雨,其乐融融有谁知第五十章 情寄天问每凄凄,心系离骚长悠悠第四十九章 彩凤振羽梧桐树,蛇人已近凤凰巢第三十九章 青山背剑循师迹,地狱不空不成佛第十二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拭目阴霾锁几时第十九章 盘古开天余九宝,血雨腥风人间道第四十一章 巨痛狂悲经尽了,谁来拾汝冰凉骨第七十四章 讲经胜似谈诗好,奚论持戒真佛境第三十一章 枷锁深宫千叶落,傲啸擎天一柱坚第二章 岳麓攻书解迷津,华山求宝攀绝壁第六十八章 一朵青云坠九州,风烟域外傲清流第三十六章 天赋仁心爱生通,圣传诗经蕴音煞第五十九章 灿灿文光奎星耀,黑黑心底入魔深第八章 萧条古县无完瓦,戚沥寒云滞早梅第五十章 情寄天问每凄凄,心系离骚长悠悠第三十六章 天赋仁心爱生通,圣传诗经蕴音煞第九十七章 披风踏雪寻圣贤,勇者无敌仁为先第六十九章 君心已定平倭策,上仙出使拥楼船第二十三章 妖气欲昏唐社稷,夕阳空照汉山川第十三章 妖气弥漫上泰山,青帝护我下瑶台第九十章 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第五十五章 铸甲高临善息境,乘龙遥拂儒飞烟第二十九章 莫道东风弱无力,潜移默化草生春第七十三章 霓裳歌舞曲未终,老僧升座谈死禅第九十六章 翠竹黄须白荀芽,魔道竟然成一家第四十四章 闲来赏雪春窗外,早为梅香醉若泥第二十六章 东宫摇摇灯欲坠,黑雾沉沉晓寒深第八十七章 魔尊身量等须弥,百万修罗忽动嗔第九十二章 回看求解仙心处,浩气干里暮云平第六十八章 一朵青云坠九州,风烟域外傲清流第八十二章 从此道山春困少,寰中遍响爆竹声第七十四章 讲经胜似谈诗好,奚论持戒真佛境第九十五章 提挈天地日新德,把握阴阳生生易第二十五章 妙手回 春挽两命,口若悬河天下惊第六十四章 闲来屈指从头数,一场恩怨皆有因第五十五章 铸甲高临善息境,乘龙遥拂儒飞烟第八十章 绝地难阻玄宫月,通天微览白云乡第四十九章 彩凤振羽梧桐树,蛇人已近凤凰巢第八十九章 皇兮皇兮从我栖,无感我思使余悲第四章 坚心苦志慕黄庭,朝夕殷勤寻仙迹第七章 日暮黄昏听鬼雨,其乐融融有谁知第九十七章 披风踏雪寻圣贤,勇者无敌仁为先第七十七章 咄咄书空心幄机,茫茫仙路各有缘第九十章 但见无为为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第六十章 李代桃僵魔焰盛,调虎离山窃王鼎第三十三章 求仙有路商为径,大道无涯贸作舟第七十三章 霓裳歌舞曲未终,老僧升座谈死禅第二十六章 东宫摇摇灯欲坠,黑雾沉沉晓寒深第七十九章 千年生死两茫茫,孤云无处话凄凉第四十章 九华净土知何处,道成肉身始见真第八十一章 静以修丹行舟缓,检以养德水流急正文第四十五章 登昆仑兮食玉英,归去来兮闻招魂第七十五章 缘起缘灭皆因爱,死律生规事关情第十三章 妖气弥漫上泰山,青帝护我下瑶台第七十二章 斗棋斗武非为癖,杀人杀己尽入魔第九十七章 披风踏雪寻圣贤,勇者无敌仁为先第四十一章 巨痛狂悲经尽了,谁来拾汝冰凉骨第四十六章 但求得结烟霞侣,休管人生幻与真第十八章 神人骑鹿耳何长,妙手拾得升仙方第十九章 盘古开天余九宝,血雨腥风人间道第三十七章 行行止止仙路回,矢志毋忘归双凫第六章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第五十四章 三叠阳关歌未尽,画角鼓声催急雨第五十章 情寄天问每凄凄,心系离骚长悠悠第六十二章 人非风月长依旧,破镜尘筝经年瘦第三十二章 机关算尽偏遇鬼,诛扫邪佞借上仙第九十二章 回看求解仙心处,浩气干里暮云平第八章 萧条古县无完瓦,戚沥寒云滞早梅第十四章 神尺监天护国运,独手赈灾挽民颓第三十三章 求仙有路商为径,大道无涯贸作舟第三十八章 金盘玉露自有灵,浩气茫茫收不得第八十二章 从此道山春困少,寰中遍响爆竹声第七十章 云帆天涯待骤雨,卜居海上掸纤尘第五十章 情寄天问每凄凄,心系离骚长悠悠第四十五章 登昆仑兮食玉英,归去来兮闻招魂第二十七章 芳草不迷行客路,妖魔只惑罪人目第四十四章 闲来赏雪春窗外,早为梅香醉若泥第四十五章 登昆仑兮食玉英,归去来兮闻招魂第五十九章 灿灿文光奎星耀,黑黑心底入魔深第六十七章 今得帝赐难息壤,明年俯看千树梅第六十八章 一朵青云坠九州,风烟域外傲清流第四十三章 栉风沐雨久不归,候人兮猗空对月第九章 圣母慈悲传鬼经,青溪雪满鱼相戏第九十五章 提挈天地日新德,把握阴阳生生易第八十五章 须弥山中执锡杖,水晶阶前拜世尊第五十六章 天尊已乘黄鹤去,水底空余九宝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