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发难
118、发难
凌波哭了一小会儿,心里头的委屈发散了,也就止住了哭声,拿帕子擦了眼泪,吸了两下鼻子。
博哲轻轻摆了两下手,绣书和瑞冬会意地退了下去。
“究竟额娘为什么打你?”
凌波鼻头还红红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哪里说错做错了,额娘醒来之后,就问了一句她怎么回来的,我就说是我叫人抬回来的,她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说我没生养过,就不懂做娘的心。”
博哲皱起眉头,有点明白郭佳氏打她的原因了。
当年大哥德隆的失踪,对郭佳氏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她伤透了心,身子也给拖垮了。过了十一年,大哥失而复得,重新回到家里,对郭佳氏来说,这个回归的儿子就好比是天赐的,显得无比珍贵。
今日德隆治腿,本身就凶险无比,郭佳氏初时是坚持要亲自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分担痛苦,然而雅尔江阿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不许她进屋,只能在旁边的厢房里等候治疗的结果。在治疗开始之前,郭佳氏就跟德隆保证,她一定会在能够离得最近的地方,全程陪着他,绝不离开一步。
但是中途德隆昏死,郭佳氏受了刺激晕倒,一醒来就发现自己不在儿子身边,尽管没有人指责,但正是凌波的作为,让她失信于德隆。在德隆最痛苦最危难的时刻,没有陪着他,郭佳氏感到的是内疚,这种内疚在面对凌波的时候,就转化成了愤怒,所以才有了那一耳光。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巴掌完全没有道理,尤其将凌波的一片好心都打落在尘埃。
博哲抿着嘴唇,微微眯起眼睛。
额娘一直不待见凌波,这次竟然动手打了她,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她们婆媳的关系会不会更加恶化呢。
他有点头疼。
这女人一扎堆果然就是麻烦,就郭佳氏和凌波两个女人,已经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来,若是将来再多几个,还不闹翻天。
他想到宫里嫔妃无数,勾心斗角,就不寒而栗。
一定要把内斗掐灭在萌芽状态。
…………
晚饭,凌波缺席了。
雅尔江阿、郭佳氏、西林觉罗氏、博哲、安珠贤在座,菜已经上齐,只有凌波还没到。
郭佳氏看着博哲,不满地道:“你媳妇儿是怎么回事,白天还生龙活虎,这晚饭说不来就不来,这么多长辈,她也不知道派个人先来告假,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刚说完,绣书就小碎步走了进来,冲着主子们一行礼。
“启禀王爷福晋,少福晋说她身子不爽利,就不过来陪二老用膳了,命奴婢前来告罪。”
雅尔江阿挑眉道:“怎么,少福晋病了?”
绣书偷偷看了一眼郭佳氏,道:“只说头疼,并没有什么。”
“回春堂和千金堂的大夫都在府里呢,你去请一位,给你们少福晋看看,若是真有个病痛,也好及早治疗。”
绣书慌道:“啊,不用不用,少福晋说她只是胸口疼,躺一躺就好了。”
“恩?”雅尔江阿眼睛一眯,“方才还说头疼,现在又说胸口疼,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博哲瞪了绣书一眼,呵斥道:“你这奴才,传个话都不会,少福晋到底哪里不舒服?”
绣书紧张地道:“奴婢方才说错了,是头疼,胸口也闷。”
雅尔江阿冷笑道:“又改成两个地方都不舒服了,我看你这丫头,满嘴胡话少福晋到底怎么了,快说”
绣书扑通一下跪倒,颤声道:“奴婢不敢欺瞒王爷,少福晋她,她不是病了,是受伤了。”
“受伤?”雅尔江阿吓了一跳,“哪里受伤?好端端怎会受伤?”
绣书咬着嘴唇,怯生生地抬眼看了一下郭佳氏。
郭佳氏心头一跳,想起自己白天打的那一巴掌。
那小贱人,轻轻挨了一下,居然就耍起性子来,还敢派丫鬟在王爷面前耍心眼
她一下子就看穿了绣书的小把戏。
雅尔江阿见绣书不说话,不由有些恼怒,这个丫头先是欺瞒,如今又支支吾吾,可见一定有问题。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绣书咬着下唇道:“不是奴婢不肯说,而是不敢说。”
博哲大喝道:“有什么不敢说,王爷面前,你还有什么要怕的,还不快说实话,少福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父子先后大声责问,吼得绣书心普通乱跳,这才终于说了出来。
“少福晋挨了打,脸肿了,难以见人”
雅尔江阿双眼猛地一张。
“谁打了她?谁敢打她?”
郭佳氏将面前的碗筷一推。
“我打的”
绣书垂下头去,嘴角一丝波澜划过。
“你?”雅尔江阿拖长了声音。
“额娘?”博哲也惊讶地张大了眼。
旁观者安珠贤目光一闪,就觉自己母亲西林觉罗氏在桌子底下按住了她的手。
“怎么?她做错了事儿,我这个做婆婆的管不得她?教训不得她?”
雅尔江阿皱眉道:“儿媳妇素来乖巧懂事,她做错了什么,竟惹得你动手打她?”
郭佳氏最见不得别人夸凌波,一听“乖巧懂事”四个字,心里就是一阵不满。
“她事事擅作主张,说话行事全无顾忌,根本没把我这嫡福晋婆母放在眼里,我教训她又有哪里不合规矩”
雅尔江阿拍了一下桌子道:“胡闹她是我们简亲王府嫡长的少福晋,不是阿猫阿狗的小妾奴才,岂是你说骂就骂,说打就打的?万一传到富察家耳朵里,人家说我们简亲王府刻薄寡恩,名声好听么?”
郭佳氏不服道:“不过是轻轻打了她一下,扯得出这么多忌讳。我看你们父子都是被她收服了,尽惯得她没有规矩。”
博哲道:“额娘既屡次说她没有规矩,不知她是哪里做的不对,请额娘明示了,儿子也好提点她。”
郭佳氏噎了一下,强道:“她说话大大咧咧,行事咋咋呼呼,总是自作主张,全不问过我的主意,岂不是对我不敬,这难道还有规矩了?”
博哲点头道:“额娘说的有理有据,不知具体是哪几件事上?”
郭佳氏一时理短,恼羞成怒道:“你这是管我要证据?怎么,你们父子是审案子么,我既然是婆母,自有权利管教儿媳。男主外女主内,这内宅的事情,难道我还做不得主?”
雅尔江阿不耐烦,对还跪在地上的绣书喝道:“你,去把少福晋请来,我倒要问问,她是哪里犯了大错,竟惹得婆婆出手教训”
绣书惊疑了一声:“可是,少福晋她……”
雅尔江阿眼睛一瞪道:“她是脸伤了,又不是腿伤了,难道还走不动路了?”
“啊,是,奴婢这就去。”
绣书慌慌张张爬起来,扭身就跑了出去。
郭佳氏哼了一声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样莽莽撞撞,上不得台面。”
桌子上所有人脸色不不好看,满桌子的菜,却一筷子都不动。
不一会儿,屋外脚步声传来,丫头挑起帘子,凌波带着绣书和瑞冬进了屋子。
一般在家梳的要么是小二把头,也有大盘头、架子头等,但凌波这次少见地梳了一个新发式,倒有点像唐朝时候的堕马髻,只不过紧致简单了许多,两边的鬓裁剪得厚厚的,将两颊遮了一小半,显得整张脸只有巴掌大小,我见犹怜。
郭佳氏一看就不喜,在她看来,只有不正经的女子才会梳这种奇奇怪怪的发式。
但除了她之外,雅尔江阿、博哲、西林觉罗氏和安珠贤,却都看出她故意用这种发式和鬓角来遮盖她的脸颊,想到绣书说她脸上挨了郭佳氏的打,立刻就体会到了她的良苦用心。
凌波进门就给雅尔江阿和郭佳氏行礼。
“媳妇给阿玛请安,给婆婆请安。”
她这称呼一出来,有心人顿时又注意到与往日不同。从她嫁进来开始,她一直都是称呼郭佳氏为额娘,显得十分亲近,今天却突然改了口叫婆婆,显得死板疏离了许多。
雅尔江阿对博哲道:“你去,看看你媳妇的脸。”
博哲站起身。
凌波眼中透出慌乱,忙道:“阿玛怎么……”
雅尔江阿一抬手,做出了阻止她说下去的手势。
博哲已经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两边的鬓发都别到了耳朵后面。
凌波忙顺着他的动作测过了脸。
即使如此,大家也一眼就看到了她两边脸颊的不对称,明显一边大一边小,而且更进一步发现,即使她脸上的粉盖得比往日要厚许多,脸颊还是有明显的浮肿。
雅尔江阿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
博哲眉头皱得愈发深了,拳头在袖子底下捏紧。
雅尔江阿问道:“凌波,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凌波依旧尽量把浮肿的一边脸颊往后藏,嘴里答道:“不小心磕的,因脸上难看,怕有失体统,所以才缺席了今日的晚膳,还请阿玛额娘恕罪。”
雅尔江阿点点头,斜眼看着郭佳氏冷笑。
郭佳氏发现,自己的处境突然变得无比尴尬难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