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福晋 94、把柄
夏子语站在院子门口张望,金氏的丫鬟挑了帘子正要出门,一眼看见了她。
“哟,子语姑娘怎么来了?”
夏子语笑道:“早听说金姨娘女红做得好,正巧我想寻几个新鲜的花样儿。”
“是这样,先进来吧,屋里说话。”
丫鬟将她让到了屋子里。
“姨娘,子语姑娘来了。”
金氏正抱着自己的女儿芸姐儿在屋子里转着,嘴里轻轻地哄。
夏子语进了门,先给见了礼,见状说道:“呀,芸姐儿可是病了?”
金氏笑道:“有点发热,吃了药了,睡一觉约摸就好了。”
夏子语点点头,道:“那我来的不巧。”
她的目光落在芸姐儿脸上,小女孩已经睡着了,脸色因发热的缘故,比平时显得潮红一些。
芸姐儿一张圆脸,极有福相,尤其两只耳朵,饱满圆润,如同元宝。夏子语目光扫过她的耳朵,眼睛眯了一眯。
“姨娘,子语姑娘说是来讨花样儿的。”
金氏点头道:“子语姑娘且先坐会儿,我将芸姐儿放下就来。”
她将孩子抱进了里屋。
丫头招待夏子语在春凳上坐了。
“我方才瞧着姐姐像是要出门?”夏子语问。
“可不是,今儿元宵,因着芸姐儿有些发热,姨娘脱不开身,前头吃元宵也不能够去。我才要去厨房,将元宵拿到院里来。”
夏子语欠身道:“那姐姐快去罢,我不过讨几个花样儿,就走的,不必为我耽误事。”
丫头点头道:“那你稍坐。”
她走到里屋门口,道:“姨娘,我去取元宵。”
里屋传来金氏答应的声音。
丫头又对夏子语点点头,挑了帘子出门去。
金氏将芸姐儿安顿好,从里屋出来,手里拿了好几个花样子,放到炕上,招呼夏子语过去看。
“你瞧,这几个是我新描的,不知你要什么样儿。”
夏子语倾身看着,赞道:“姨娘的手可真巧。”
金氏微微笑着。
她能在简亲王府立足,靠的不仅仅是本身的风韵,还有低调的为人,就是精巧的女红,也是倍受郭佳氏喜爱的。
夏子语装作精心地挑选着花样儿,像是不经意地扫过金氏的发髻,说道:“我记得福晋给了姨娘一个翡翠嵌玛瑙的梅花簪子,配今儿的发型耳环正好,怎么没见姨娘戴呢?”
金氏心头一跳,笑了一下道:“福晋赏的,舍不得戴。”
她呵呵笑了两下。
夏子语斜睨过来,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只怕是丢了,也未可知吧?”
金氏脸色一僵,蹙眉道:“这话什么意思,我却不明白了。”
夏子语从袖口里取出包好的一方手帕,慢慢地打开,露出一支簪子,正是金氏丢了的翡翠嵌玛瑙的梅花簪子。
“这……”
金氏悚然地看着那簪子,仿佛见了鬼。
“我是无意中捡到这簪子的,许是姨娘什么时候不小心落下的,特特给姨娘送了来。姨娘可还记得,把它落在哪儿了?”
夏子语微微歪着头,眼睛有些斜睨着。
金氏脸色惨白。
她当然知道是落在哪里的。
郭佳氏把簪子赏给她的当日,她就跟徐正平欢好,事后发现簪子不见了,到原处找了许久都不曾见,侥幸地想着或许落在路上,或许又落在别处,或许郭佳氏不会问起,或许捡到簪子的人也并不知道她和徐正平的事情。
然而,偏偏还是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金氏的心中,顿时一片空白。
她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道:“我说近日怎么簪子不见了,还想着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蹄子偷了去,原来却是姑娘捡到,真是感激不尽。”
她说着,便伸手去拿。
夏子语却将手一缩,将那簪子重新包回帕子里。
“我捡到了簪子,姨娘就没有个赏?”她笑里带着一丝古怪。
金氏却慢慢已经镇定下来,她想着也许夏子语并不是当场见到,而是后来无意中捡到,就算是撞破了她跟徐正平的事情,只要自己不承认,一个簪子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么想着,她脸色便渐渐恢复了过来。
“姑娘说笑了,这簪子是福晋所赐,若是丢了,可是我的罪过,姑娘既然捡了回来,我自然是要谢的。”金氏想了想道,“有了,前儿刚得了一瓶上等的玫瑰露,宫里赐下的,府里拢共也就福晋、侧福晋、安珠贤格格与我一人得了一瓶,我却不爱吃,姑娘是年轻女孩儿家,一定爱吃这个。”
不能给太贵重的谢礼,否则就暴露她的心虚了,一定要装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谢意。
夏子语摇头道:“姨娘小瞧人,我虽然如今是奴才,从前却也富贵过,一瓶玫瑰露罢了,还不瞧在眼里。”
这话已经是放肆,金氏沉下脸道:“姑娘这却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捡到一枚簪子,我谢也谢了,难不成你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恩典,还要我结草衔环不成?”
夏子语捂嘴一笑。
这笑容看在金氏眼里,分外刺眼。她紧紧抿着嘴,倒要看看这女人有什么要挟。
夏子语收敛了笑容,将那包了簪子的帕子往金氏手里一放,说道:“瞧姨娘,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倒叫你当了真。”
手上实实在在的触感,让金氏忍不住又惊又疑。难道自己猜错了?她真的是无意中捡到的?
像是要确认这簪子的真实性,她展开帕子,轻轻地抚摸着簪身。
没错儿,是真的。
夏子语把她这个举动看在眼里,心头暗笑,面上说道:“芸姐儿既然是发热,姨娘怎不找个大夫来瞧瞧?”
她话题转的太跳跃性,金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说道:“小孩儿常有些头疼脑热,小病罢了,不值当劳师动众,养养就好。”
夏子语不以为然:“姨娘这话可不对,越是小孩儿家,才越是要紧。我瞧着,给福晋瞧病的徐正平大夫倒是个妙手回春的,明儿不正是他给福晋瞧病的日子么,姨娘不妨也请来给芸姐儿瞧瞧。”
徐正平三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在金氏心海内炸响。
“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金氏笑得生硬。
夏子语勾了一下耳边垂落的鬓发,像是不经意地道:“对了,我方才瞧见芸姐儿耳根下有粒红痣,十分地可爱。”
金氏“啊”了一声,一把捂住了嘴。
夏子语吃惊道:“姨娘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
金氏一叠声地否认,手指下意识地就绞住了帕子,眼神也胡乱游移起来。
夏子语没再说话,将方才挑选好的几张花样儿拿在手里,站起身道:“花样儿已经选好了,我就不打扰姨娘了,这就告辞。”
“啊,这就走啊,不再坐坐。”金氏这全是下意识的客套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方寸大乱。
夏子语笑道:“怎么,姨娘舍不得我?”
金氏呵呵干笑。
夏子语轻笑了一声,抬脚就走,到了门口,正要伸手去掀帘子,突然又回过头来。
“我与姨娘面善,虽然交情尚浅,却总觉得亲近。以后若是有为难的事情,可否来请姨娘帮忙?”
金氏愣了一下,突然间脑子里仿佛被一道闪电划过,瞬间通透了。
是了是了,夏子语撞破了她和徐正平的事情,连红痣都已经知道,物证簪子也捡在手里,可是她虽然话里各种暗示,却并没有捅破窗户纸,而且簪子也还给了自己,这说明,她并不是想把事情闹开的,也不准备去跟郭佳氏告密。
而她现在说了这一番话,其实就是要挟自己。
她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她金氏,甚至徐正平帮忙。
虽然现在自己的把柄落在了她手里,但是她既然有事相求,等知道她要他们帮忙的是什么事情,就等于反过来将对方的把柄也抓住了,总好过自己被动。
一时间把利害关系剖析清楚的金氏,总算心头安定了不少。
她微笑道:“我瞧着姑娘似乎也觉得亲切,以后常来走动,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只管对我说,虽然我做不得什么主,但能帮忙的也自当尽力。”
夏子语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点点头道:“那就多谢姨娘了。”
金氏看着她掀帘出去,将手里的簪子紧紧捏住了。
元宵节过得风平浪静,三月初八就是凌波跟博哲大婚之期,婚期日近,两人反而不方便经常见面,尤其凌波,为待嫁的事情忙的团团转。
虽然有钱佳氏操持,但是她怕这个不靠谱的继福晋不知在哪个环节会给她来出个岔子,很多事情总要亲自过问。累得钱佳氏也经常偷偷翻白眼,没见过要嫁人的格格,自个儿操持这些事情的。
简亲王府那边新房已经准备好了,富察家也早就派人丈量过新房内部的尺寸,按照这个尺寸打好了各样家具。
其余喜被喜枕,嫁妆箱笼,陪嫁庄子,丫鬟陪房,拢拢总总,都已经陆陆续续筹备好。
二月十二这天,凌波的喜服做得了,福慧陪着她在看,正赞叹不已,突然间就扶着后腰,哎哟哎要地叫唤起来。
凌波吓得将那喜服往绣书怀里一赛,就扶了上去,急道:“嫂嫂怎么了?”
福慧感受着肚子的坠痛,颤抖着嘴唇道:“嫂子我,怕是,怕是要生了……”
话未说完,她就是一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