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请柬的时候, 绿柳狠狠啐了一口,抬手就想撕了它。
“喂喂喂!”还好南雨眼疾手快,劈手夺过, 他像护食一样将那封金红色的请柬护在怀里, 急冲冲的问道:“绿柳姐你疯了呀!!你要干嘛!”
“我要撕了它!”绿柳气急败坏的说:“他送这请柬来干嘛!炫耀吗!炫耀他刚被贬官又当上了驸马爷!又可以攀龙附凤了?!”
“也不一定吧.....”南雨唯唯诺诺。
“不一定?!你看看他都把大人害成什么样子了!”
“他不是还自首了么......”
“自首?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瞒不下去了才去自首的!你说他自首为什么不把赵裘他们一起供出来?!说白了还不是弃卒保帅!他跟赵家根本都是一伙的!”
“可是!”
“别说什么可是了!”绿柳扑上来抢他手里的请柬:“我要一把火烧了它!看着它我就一肚子的气!你给我给我啊!”
“绿柳姐!”南雨躲闪不及, 他忽然间大喊起来, 把绿柳喊的微微震颤了一瞬。
“就算, 就算是这样!也该让大人自己做决定吧!”南雨抽了抽鼻子用力的说:“我们说什么都不作数,这毕竟是大人自己的事情啊......”
“你们,在吵什么?”
绿柳和南雨纷纷打了个寒战, 在他们吵得火热的时候,这句问话就好像一抔清粼粼的冰水洒了进来, “嘶”一声就蒸发了, 留下一股抓不到的水雾。
“我们, 没有吵啊......”绿柳扭了扭手指转过身来,笑的很勉强, 她尽力用身体去遮挡南雨手里的那封请柬。
“你们吵得,隔壁街都能听见了。”叶长歌平静地说。
南雨挣扎了一会儿想要越过绿柳将请柬拿出来,绿柳狠狠的掐住了他的手腕,继续讪讪笑道:“大人你怎么出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睡够了。”叶长歌轻声说, 她转过身去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绿柳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浑身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几乎要瘫倒下去。南雨皱着眉头, 他看见那封请柬被绿柳揉的稀烂。
“对了。”叶长歌走了几步,忽的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天,像是在吟诵一首久远的诗:“告诉他,成亲那天,我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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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玉璇玑面无表情的面对着两个重磅囚犯,进了这座牢的人,没个几天都死了,死法不尽相同,除却被带走斩首示众的,大多数都像是出了意外。这是一个萦绕着阴谋诡计的地方。
“那是毒酒,我们俩瞧得真真儿的。”刀疤脸摸摸下巴,一脸的愤世嫉俗:“赵家那条狗每次走到哪儿哪儿都要死人,我们是亲眼见着过的,对不对啊大胡子。”他朝着对面的大胡子使了个眼色,大胡子有些迷糊,但还是含糊的应了一声,捣蒜似的点头。
玉璇玑皱了皱眉头,眉宇间笼了一层烟云,他颔了颔首离去,刀疤脸看着他的背影,唇角轻扬,冷冷笑了起来。
“那酒没问题吧?”大胡子狐疑的望了望刀疤脸说:“你是故意的。”
“我当然是故意的。”刀疤脸冷冷的说:“赵家把我害得这么惨,我也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你就等着瞧吧,会有人替我收拾他们,死也要拉人当垫背嘛。”
叶长歌手里的药碗应声而碎,她猛地掀被下床,却被玉璇玑拦住。
“你要去哪儿?!”
“他们消息封锁的真好啊!”叶长歌咬牙,苍白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染上了一层绯红。
“亦真亦假,你可别被冲昏了头。”玉璇玑抓住她手臂的动作加了几分力道,将她摁回床榻上:“牢里那两个家伙,是个什么来头都不清楚,一心一意要揭赵裘老底,心思恐怕也不一般。”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就算,我说是就算。”玉璇玑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就算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我......”叶长歌一阵恍惚,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我去找他!”
“去哪儿找?”玉璇玑反问:“找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救他?还是为了去看一具尸体好让自己死心。”
叶长歌的脸色白了一白,她垂下眼眸去,细碎的头发遮住了面孔微微颤抖,她不再说话,应该是说不出话来。
玉璇玑愣了愣,有些慌乱的缩回手:“对不起,我,我话说重了......”
“不,你没说错。”叶长歌摇摇头,声线沙哑:“我有什么资格让他死心......”
“算了,你好好休息,冷静冷静别冲动往外跑。我再出去打探打探,一有消息就会来告诉你的。”玉璇玑颦眉叹了一口气说。
“谢谢你。”
“谢什么呢,还不是依靠你才活到现在。”玉璇玑笑了笑说:“以前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你也有你的难处,只知道一味的强求......”
他临走的时候带上了门,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沉暗色之中,叶长歌合上眼,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而后从窗外塞进来一封信,她倏地也就醒了。
灵台分外清明,她匆匆下床奔到窗台下,拆了信笺,只觉得上面的字体很是眼熟。
——是楚问筠的字迹!
这一点她很是确信,楚问筠曾经在丞相府呆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曾教导她读书写文章,字迹是记得的。
她猛地抓紧了信纸,几乎要将它揉进血肉里,她转身套上衣衫,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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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弦看着偌大一个宫殿转瞬间被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宫女们利索的将大红色的灯笼挂上屋檐,只觉得眼花缭乱。
也不知道他们多久前就开始筹备了,刚入住没多久就告诉他要成婚,楚问筠也被接出去住了,说什么成亲前双方不得见面。这下好了,他坐在长廊上捶了捶腿,这地方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牢笼。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如果是为了防止他逃婚,根本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的用一座宫殿来圈禁他,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楚问筠的动向他也无法预测,那一天他几乎是把脸给撕破了,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他苦笑一声,自己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能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驸马爷,奴婢来给您量尺寸。”一个宫女毕恭毕敬的走上前来,微微颔首说。
温弦垂眸看了她一眼:“请帖都发出去了?”
“是的。”
“有没有人.....不来的。”
“回驸马爷,除了几个在外巡访的大人来不及赶回来,其他的都会来的。”
温弦微微一怔,他失神的将脑袋靠在柱子上,撞的发疼。
当真是,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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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信纸上所写的,叶长歌来到了这座几乎荒芜的宫殿,冷宫。
她脚下的步伐越发粘滞,她害怕看到温弦的尸体,亦或是他濒死的表情,楚问筠在信上写了,温弦就在这里,她因为要出嫁,不能随意出来走动,身不由己,所以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他,救他。
楚问筠......那么喜欢温弦,应该不会拿他的命开玩笑。
风像一只冰凉的手轻飘飘的从她的颈子里拂过,她打了个哆嗦,冷宫的故事她从杂文记载中读到过,然而身为外臣她还从未真正涉足过这片地方。而今却是要真真正正的看见了。
走了这么远,都没有看到人,仿佛连宫女太监也不愿意来往,高高的宫墙遮住了阳光,在地上投下连绵不断的影子,叶长歌忽的有些后悔,走得太急,也许应该带上绿柳他们......
骤然间,几双手从背后探了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那几双手分别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摁倒在地,另有一双捂住了她的嘴,仿佛几根藤条将她紧紧的束缚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背后升腾起一阵灼烧的剧痛,痛入骨髓,“吱吱”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焦糊的气息弥漫开来,整个人像是一团枯叶,被烧的蜷缩了起来。
冷宫上方的天,愈加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