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人, 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隔着一扇门,妧妧的哭声犹在耳旁,佟行之微顿:“渊明太子有何见解。”
不管怎么说, 薛笠离世跟他们西蜀脱不了关系, 此时已经失了女娲石, 若南楚和东吴携手攻来, 怕是不妙。
渊明太子望着远处:“我派子言去了一趟西蜀, 知道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愿闻其详。”
渊明太子微微一笑:“听说三皇子出生的时候,宫中琦嫔也在生产。”
宫中秘辛佟行之并未打探,一时也不知渊明太子此言何意, 但转念想想,他印象中的皇子没有生母唤琦嫔的, 难道是皇子早夭?和记忆中一事贴合, 佟行之道:“渊明太子指的是四皇子?”
听说三皇子出生时紫霞满空, 是祥瑞之兆,但是恩宠不容二主, 当天同时出生的四皇子离奇夭折。
渊明太子颌首:“正是。”
他看向佟行之,唇角笑意更深:“如果四皇子平安长大了呢?”
“什么意思?”
“当年三皇子和四皇子出生那日有异人算卦,紫气东来,视为祥瑞,琦嫔只是小小嫔妃, 知道皇后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 所以她铤而走险, 将自己的孩子和皇后所处的四皇子换了身份。”
佟行之神色越蹙越紧:“如果真如渊明太子所说, 这件事极为隐秘, 渊明太子又是从何而知?”
渊明太子轻笑一声,摩挲着扳指:“假的四皇子死后, 琦嫔为了保全自己变得疯疯癫癫,有一日,她趁机装作宫人逃出了宫,后来钱银用完,去了一位大人家做事。”
也是阴差阳错,他最开始本想拉拢佟行之,却不料发现他们家厨娘有异样,顺藤摸瓜,发现当年往事,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
“佟大人,你比我更清楚,大皇子有勇有谋,若有良臣辅助,是皇位的最好人选。”
虽然主张进攻南楚的是大皇子主意,可大皇子心地仁善,他手上探子来报,大皇子对野兽入攻南楚颇有怨言,而三皇子却私下多次鼓动姜婠,若真等他登上皇位,这种笑里藏刀的反而更可怕。
佟行之神色凝重,似乎在认真思量着渊明太子一事。
“吱呀。”
屋门忽然被人推开,妧妧情绪平静下来,双目通红:“你们进来,我想跟你们说件事。”
屋里薛笠躺在床上,妧妧给他盖了被子,乍一看去,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妧妧双手相握放在膝上,她神色凝重:““我拥有了女娲石的神力。”
“妧妧!”
不同于渊明太子的喜形于色,佟行之有些担心:“会不会对你身体有影响?”
他记得姜婠得到女娲石神力后,日益憔悴。
手下意识握紧,妧妧淡淡:“佟大人,你回去跟他们说,如果西蜀不撤兵,我不介意血洗西蜀。”
就算不能野兽袭城,至少也要露出獠牙吓吓他们。
佟行之颌首:“妧妧放心。”
“殿下。”妧妧看向渊明太子,语声轻缓:“三皇子害了我姐姐,杀了薛笠,你会帮我吗?”
她确实跟姜婠保证过好好照顾三皇子,却并没有说如何‘照顾’他!以牙还牙,血债血还!
渊明太子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佟行之:“三皇子中毒了。”
“他活该!”
妧妧咬牙,恨不得生吞血肉!
“那婉儿打算怎么办?”
“那要看佟大人愿意帮助我多少了。”妧妧灼灼看向佟行之,笑意微冷:“佟大人是聪明人,为了三皇子舍弃一众西蜀士兵的性命的蠢事不会做吧?”
佟行之微顿:“我要回去禀明。”
“这是佟大人的事了。我只给佟大人三天,三天一到,我会亲自过去,不管你们有没有撤兵。”
佟行之眸色深深:“我明白了。”
见他们如此,妧妧的心微放,她缓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薛笠,众多往事涌上心头,妧妧轻声道:“殿下,薛笠的事就麻烦你了,一切从简。”
她的手指划过他紧阖的双眼,划过他高耸的鼻梁,慢慢落至他的唇瓣。
他说他会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
妧妧俯下身子吻了吻他,语声低低:“我相信。”
他连这一条命都给了她,她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
佟行之眉头微皱:“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来,还不等众人说话,就匆匆推门而去。
渊明太子看了看妧妧,叹气:“你何必故意在他面前这样?”
“殿下,我是薛笠的未亡人,不是你让我待他好的么?”
妧妧声音呢喃,眼睫微颤,看不清她的神色。
“你想一辈子为薛笠守身如玉?”
渊明太子微顿,如是。
她和薛笠没有夫妻之实,这场过家家的婚礼本就是为了拉拢薛笠的,如果他们不承认,薛笠已逝,又有谁会如此较真?
妧妧抬首,看着渊明太子的目光有着众多般情绪,复杂难辨。
“如果薛笠没有…我或许会慢慢接受他。”
他已经走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妧妧怔怔的看着渊明太子,似在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薛笠说希望她能真心实意的嫁给自己,妧妧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薛笠,她从来不后悔和薛笠成亲。
渊明太子深深瞧了瞧她,微微一叹
“也罢。”
他站起身来:“我会让人给薛笠准备后事的。”
“墓碑上记得刻未亡人妧妧立。”
“我明白了。”
渊明太子离开,屋里空荡荡的又只剩下了妧妧和床上的薛笠。
妧妧呆呆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薛笠,你不是问我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你吗,如果,如果我最开始碰见的是你,我会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曾经有一个人爱她比生命更重,曾经有一个人认真的跟她说,他喜欢她。
“薛笠,你一定要跟阎王说下辈子不要在碰见我了,下辈子,你一定要平安喜乐,好好的,不要再这么傻了!”
妧妧哇的一声,悲从心来。
西蜀大帐。
大皇子看着床榻上只剩半口气的三皇子,冷哼:“大夫,睿京怎么样了?”
大夫颤颤巍巍的收回把脉的手,摇头:“三皇子瞧着似乎不大好……”
“他还能活几日?”
大夫举起三根手指:“最多三日。”
“我明白了,大夫去开药罢。”
得了恩赦,大夫忙出了大帐,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觉得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大皇子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睿京,你可是自食恶果呀。”
那一日,他带人匆匆找到三皇子睿京,许是他们出现的太突然,一瓶药丸都从三皇子手上掉了下来,三皇子捂着胸口,面色微白,正欲捡起药丸塞进嘴里,却被大皇子死死踩住。
“睿京,你这是做什么?”
他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三皇子,脚下使力,轻轻松松将药丸碾成粉末:“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吃了,不干净。”
他伸手将三皇子扶起来,冲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顿时一片惨叫,三皇子慌忙看去,双目迸出火光:“你杀了他们!”
大皇子竟将他的侍从都杀了!
他从心底冒出寒意:“你还想杀我不成?”
三皇子警惕的后退,只他被大皇子抓住了胳膊,此时毒性发作,一时竟挣脱不出,只能瞪着一双眼睛,含怒看向他。
“你想干什么!”
莫非天要亡他!
“他们护驾无力,让我亲爱的弟弟受伤了,小施惩戒罢了。”
大皇子说得轻描淡写,扶住三皇子就要上马,三皇子紧紧盯着地上散落的药丸不动。
大皇子轻笑一声:“来人呐,把药丸都给我踩碎!”
其他人领命而行,三皇子狠狠盯向他,目光骇得惊人。
大皇子道:“睿京,别看了,这里是南楚境内,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话音未落,他便半挟持三皇子上了马车回来。
甫一回来,三皇子便呕血连连,黑色的血,一看就知道中毒不清。
大皇子暗道,自己这个弟弟果然给他惊喜呀,也不知他又是算计了谁,竟连自己都算计上了,解药已成粉末,知情的人也都去见了阎王,便是三皇子倏然病故,他只要说是南楚所为,便可以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大皇子暗暗得意,瞧见床上那张和自己几分相似的脸,他便觉得一阵厌恶。
“横竖你都要死了,作为兄长不如给你个痛快!”
他死死嵌住三皇子的脖子,三皇子此时昏迷,下意识挣扎想要摆脱,眼见着三皇子力度越来越小,门外忽然有人道:“大皇子,佟大人求见!”
佟行之?他来做什么?
大皇子收回了手,整理了一下衣着。
“让佟大人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