沚侯手臂一伸,擎起贡案上的夏禹剑,仓啷一声拔剑出鞘,但闻龙吟之声良久不绝。沚侯端视着剑身上的日月星辰。
“鲜花配美人,宝剑赠英雄,山水春常在,花草夏无炎。这把夏禹剑,不应该每日闲在这祭殿之上,它应该佩带在英雄身上,去建立不朽功勋。沚瞂,从此以后,这把剑赠给你了!”说完,沚侯双手托剑,注视着沚瞂。
“末将爱剑如命,对这上古神兵亦已倾慕已久,然无功受禄,心下着实有愧。”沚瞂推辞道。
“眼下就有一个立功的机会,不知将军愿意把握否?”沚侯试探着。
“但请君上示下,末将定不辱命。”
“你帮我去杀一个人,一个威胁到我沚方安危的人。”沚侯目露凶光。
“君上,他是谁,竟能影响到沚方的安危?”沚瞂十分不解。
“是大商世子子昭。”沚侯道。
“子昭,当今世子,他对我们有威胁?闻听世子行役在外,遍尝民间疾苦,寻访天下贤士,在民间已颇有威望,怎么会……”沚瞂不解。
“子昭即位,我不过是沚侯,你不过是一个小方国的统帅。若子产即位,我沚方将拓土千里,我亦可入朝居太宰之位,而将军则可统帅天下兵马。你说子昭是不是影响了沚方的发展和你我的前程呢?”沚侯坦露出深沉的心机。
“这……,这不是犯上作乱吗?我们会背上千古骂名的,君上三思啊!”沚瞂惊出一身的冷汗!
“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能者居之。子产雄才大略,有吞吐日月之志,统御万方之才。子产若为大商之主,我大商不日即可名扬四海,威震华夏。届时你我不仅不会被人唾骂,而且会位到朝堂,流传千古。”沚侯耐心地开导着沚瞂。
“不!君上,我们不可行此不义之举,沚瞂万难从命!”沚瞂立场十分坚定。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拿上夏禹剑斩杀子昭,便可飞黄腾达,另一条是抗命不尊身陷囹圄,在孤寂凄冷中了却残生。你自己选择吧!”说着,沚侯手中剑一挥,一根蜡烛刷地变做两截!
沚瞂心下道,我若不答应,今天恐怕走不出这大殿;我若答应,去帮他刺杀当今世子,定成千古罪人。然我若不去,沚侯仍会派他人去干这龌龊勾当。也罢,权且走一步看一步了。沚瞂只好虚与委蛇:
“敬尊君上之命。”沚瞂跪地受命。
“接剑吧。”沚侯将夏禹剑递到沚瞂手中,“等你完成使命,就可与妻儿团聚了,放心,我不会亏待她们的。”
沚瞂心中一凛,好阴险的沚侯,自己跟随他这么多年,赤胆忠心,想不到他竟是一个如此卑鄙之人,竟然用妻儿的性命来威胁他!唉,此时竟成骑虎难下之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徒唤奈何!
沚瞂接过夏禹剑,还有一张羊皮,上面画着一幅人物头像。谢恩之后,沚瞂离开了祭殿,此时的夏禹剑突然变得异常的沉重。
妹姬带禽瑟舞、羽飞裳来至她的茉风苑,吩咐道:
“来人,给这两个舞女脚上带上索链,严密看管,不得离开茉风苑半步。你们两个舞女,将来要去侍候君上,不得不熟悉宫中诸般礼仪,自今日起,先学习洒扫庭院,这茉风苑,从里到外,每天彻彻底底洒扫两遍,若有一处不合我意,便不许吃饭!”
可怜禽瑟舞与羽飞裳,刚刚以一曲《飞鸿舞》惊艳了整个朝堂,今日便成了妹姬任意欺凌的下人!然这两个人却是极其聪明而又极其坚忍的,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退身下去,来到庭院中,一声不响地开始干活。
入夜,瑟舞飞裳和衣躺在简陋的厢房中,二人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竟不能成寐。
“瑟舞,我们怎么就这般命苦呢?简直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啊!”飞裳抱怨着。
“世间的事,都是祸福相依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暂时不能改变,只管面对就是了。”瑟舞开解飞裳。
“子玗夫人为什么不替我们求情呢?飞裳不解。”
“傻妹子,还不明白,在她眼里,我们只是工具而已。”瑟舞边说边轻叹了一声。
“将来我们真的要去侍候君上吗?”飞裳为自己的命运担忧着。
“以妹姬此人的心机,恐怕我们不能活着走出这茉风苑。妹姬欲独得君上之宠,就连夫人也命运堪忧呢!”瑟舞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二人正议论着,突然听到去往妹姬寝宫的路上有两个侍卫急趋且低语着:“快去禀奏娘娘,就说娘家来人了。”
瑟舞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看见一个面蒙黑巾,身着斗篷的人,跟着侍卫进了妹姬的寝宫。
“是什么角色呢?深夜来访,有什么秘密勾当呢?这妹姬到底是什么身份呢?难道在瞒着君上密谋什么事情?”飞裳总是有一连串的疑问。
“刚才隐约听到‘娘家’二字,妹姬来自危方,难道来人是危方使者?可是既是使者,为什么不在日里光明正大的觐见,而要深夜密谈呢?”瑟舞猜测道。
带着满腹的疑问,姐妹二人进入了梦乡。
已是子时,神秘的黑斗篷鬼鬼祟祟的离开了妹姬的寝宫。
妹姬看着黑斗篷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你们别怪我心狠,谁叫你们平时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竟敢视我如无物,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你们背后有大商,难道我娘家没人吗?我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沚瞂领命之后,携夏禹剑一路向南,是日,途经一处繁华的镇甸,商贾往来不绝,人流熙熙攘攘。沚瞂在一茶摊坐下,要了一碗茶,边喝茶边观察来来往往的路人。
一中年女子,右臂挽一个菜篮,左手牵一七八岁的男孩,沿大街由南向北而来,这男孩手里捏着一个圆球,时不时向空中抛起,再伸手接住,玩得不亦乐乎。
男孩再一次将球抛起,这一次抛得角度有些偏,竟没能接住,圆球落地之后,骨碌碌滚向街心。男孩挣脱母亲的手向街心跑去。恰在此时,一辆马车由北向南疾驰而来,眨眼间距离男孩仅剩两米不到的距离,孩子的母亲厉声惨叫:“娃儿!”
沚瞂刷地起身,正欲飞身相救,却见路旁一男子纵身一跃飞向街心,抱住男孩就势一滚,堪堪逃离马蹄之下!只在电光石火之间,男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女子已被吓得面如土色,时此惊魂甫定,一把搂住儿子失声痛哭,“娃儿,我的娃儿,快让母亲看看伤着没有?”那男孩此时方知害怕,“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而那飞身相救的男子却悄然转身,沿街向北而去。
沚瞂仔细回忆那男子的容貌,虽葛衣麻鞋,但相貌英伟,目光如炬,面容宽厚温和。猛然间,沚瞂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张羊皮,略一端详已然明了,不错,那人便是子昭!
沚瞂万万想不到,子昭在云丘山遇刺,竟还敢一路北来,沚瞂不禁暗暗折服于子昭的胆气。沚瞂掏出一枚贝币放在茶桌之上,起身远远尾随子昭北行。
自那日子昭破庙遇刺蒙玉儿搭救之后,仍是一路北来。大商西北境始终是子昭心头隐忧,鬼方与土方已成联盟之势,窥视大商多年,龙方,危方亦渐渐倒向鬼方,商王虽与沚方联姻,然强敌环伺之下,沚方怕已是风雨飘摇。
天近酉时,子昭行至仙鹤山脚下,仰望群山,但见得峰峦起伏,苍松翠柏,云蒸霞蔚,飞鸟投林,耳畔传来松涛阵阵,溪流潺潺。
子昭心下自嘲,看来今夜还需夜宿山中啊!这些年来,葛衣麻鞋行走天下,尝遍劳作之若,体察民生之艰,常常是餐风饮露,朝不保夕。
虽是如此,子昭仍颇觉快慰,这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是王宫里永远不会看到的;这世间朴实厚道的人心,是王宫里永远不会拥有的。
拾阶而上,子昭望见一处简陋的庙宇,呵,还不错,虽是荒弃的小庙,对子昭而言,不用露宿在林中,受狼虫虎豹的侵扰,已是上苍厚赐了!
子昭进得大门,正欲穿过庭院进殿,忽然觉出身后有脚步声,便停步回身朗声道:“阁下请现身吧!”
沚瞂从松树后现身出来,手握剑柄,一脸杀气。
“手握利刃,难道是来取我性命的?阁下行刺而不蒙面,一定是非常自信能取走我的性命了!”
“在下受命而来,别无选择,亮剑吧!”沚瞂夏禹剑出鞘。
子昭卸下背囊,拨出照胆剑。此时的子昭,虽非身经百战,但于“鸿影”剑法,却每日勤练不辍,已是剑术名家。
二人在庭院中立定,风吹过,卷起了一地松针,剑气笼罩,天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意。
子昭道:“阁下请。”
沚瞂便不再搭话,夏禹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子昭胸口,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长风!
子昭足尖一点,后退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沚瞂剑随招变,笔直上刺,直取子昭咽喉!
子昭已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沚瞂长啸一声,冲天飞起,夏禹剑化作一道飞虹,人与剑似已合而为一,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松叶都纷纷落下。
子昭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随着松叶飘落,沚瞂长啸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作无数光影,向子昭当头洒了下来,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щшш•Tтka n•¢ 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