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这条街的保长冲出来,看着孩子们问道:“你们从哪里出来的,都是谁家的孩子?”
领头的女子道:“我们从明月坊里逃出来的,求求大爷救救我们。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我们是被他们拐来的。”
“他们把我们当牲口一样买卖。”
保长怔住和左右邻居互相对视,突然有人喊道:“都是真的,真的有买卖女孩子的事。”
“我家的娟儿当年失踪,我就和你们说过的。”有人喊道。
“我家的娟儿也是。我的娟儿才七岁啊。”有个妇人嚎啕大哭,脱了自己的外套,披着邻近的孩子身上,蹲在孩子们身边哭的撕心裂肺。
领头的女子道:“都是真的。都是怀王做的,明月坊是他的。”
“只有可能是怀王,在吉安,除了怀王还能有谁。”
“这个畜生!”
一直站在人群后的三个小厮再次出现,他们每人换了一件褐衣,分散着站在人群中喊道:“怀王就是个畜生,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乡亲们,朝廷不管他不杀他,我们去杀了他。”
“我们将他千刀万剐,替我们的孩子报仇。”
“对,朝廷舍不得杀他,我们自己动手。我们要是还留着他,就是对不起这些孩子,对不起死去的那些孩子。”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们还有多少孩子死在他的手里、”
在愤怒的人群众,这个声音得到无数人的回应。
“抄家伙,”有人喊道:“我们去王府,杀了那个狗贼。”
“取怀王首级,还吉安太平!”
大家都跑回家,有的人取菜刀有的人扛铁叉,各式各样的“武器”抓在手上,在这些人中,女人的数量比男人还要多。
丢了孩子,最难过痛苦的是他们,看到这些遭罪的孩子,最气愤的也是他们。
他们一路喊着口号,往城中的怀王府而去。
那些从明月坊出来的孩子们,由人拿了旧衣服出来,给他们套上,让他们跟在队伍后面,不管是谁看到,都要跟着骂怀王,然后愤怒地加入队伍。
一路上,无数人得知了原委,加入了他们。
此刻,卫所的莫冈刚封的游击将军,这一次是他令了孟郊的命带手下进吉安抓怀王。
他们昨天下午开始,先后从各个城门进了一百二十人,就在刚才,他们将拿下了东城门,将城外的三百人放进来。
此刻,怀王府已被他们围着,他们撞开门正要冲进去,忽然从西面传来一阵阵的呐喊声,随即,就看到无数百姓拿着刀叉棍棒冲王府跑了过来。
“莫将军,是百姓!”
莫冈脸色大变,道:“快,关门!”
“是百姓暴动了。”
大家迅速跑进王府,纷纷将门关上。
百姓暴动古往今来都不是小事。只要他们打的不是造反的名头,无论是镇压还是安抚都不容易。
尤其是镇压,是杀还是抓?要是杀,这些人都是无辜的百姓,可要是抓,他们不但不会束手就擒反而会拼死反抗,最后事情越闹越大,难以收场。
吉安有几个州县,但府城是最大的,一共有人六万四千人。
此刻,整条街从头到尾黑压压一片,从头看不到尾。
且,他们这一路决定出了策略,兵分四路。
两路人马拿下两个城门,一路小众冲去了府衙,剩下的所有人,涌到了这里。
莫冈让手下现将王府里所有人控制住,他的手下来报,“怀王正在睡觉,我抓到的时候,他还弄不清状况,我看他的样子,恐怕是吃了那种东西。”
“早就听说怀王吃五石散,不稀奇。人捆住了吗?”
手下回道:“捆住了。”
“先不管这些人,”莫冈跳上墙头,看着人山人海愤怒的百姓,“现在这些人才是大麻烦。”
砰!
百姓们开始撞王府三处的门,莫冈道:“找东西堵门,快!”
“那边有人爬墙。”有人喊道。
莫冈道:“他娘的,用棍子捅下去。”
“记住了,不许杀人。”他喊道。
大家都应是,各自分散了去捅围墙上的人。
“乡亲们,”莫冈站在门头上,冲着人群喊道:“我们是卫所的兵,我们今天奉大都督孟郊之命来抓怀王。”
“怀王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不日就要就押送回京受审。你们冷静一点,不要乱来,以免酿成大错。”
百姓的群体里有人喊道:“不要听他的,他就是怀王的兵。都督?什么都督,我们都没有听过。”
“你们和怀王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人。”
“对,都不是好人。”
有人冲着莫冈丢了个石头过来。
“开门,开门!”有人喊着口号。
“冷静一下。”莫冈道:“大家不要这样,我们卫所不是吉安的,我们和怀王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真的是来抓怀王的。”莫冈道:“不信你们看看怀王,他真的被我们五花大绑捆着的。”
有人回道:“你们就是做戏哄骗我们的,你们这些骗子。你们都是畜生。”
“畜生!”
“畜生!”
莫冈被气的脑袋嗡嗡的响,他本来就是武将,再多的绕脑子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急的跺脚,道:“我们没有必要骗你们,你们冷静一点。”
“冲啊,”有人喊道:“不要和他们废话。冲进王府,将怀王碎尸万段,为死去的孩子们报仇。”
“对,报仇!”
“为孩子们报仇!”
群情激愤渐渐没了理智,被人推着往前。
另外一边的府衙里,焦知府被百姓打的奄奄一息,整个衙门当职的人,除了吉安本地的几个师爷和捕快,所有外地来的人,全部被打趴在地上,有几个人已经咽了气。
除了这里,明月坊烧起了腾腾大火,火势蔓延,整个城市的上空,弥漫着漫天的烟雾,朦胧压抑人,让人喘不过来气。
所有人的情绪,就和这火势一般……
……
杜九言动作一顿,朝城里的方向看去,喊道:“王爷,你看那边。”
桂王一脚踹开一个人,回头看去,凝眉道:“起火了?”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杜九言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闵然举!”
两个人去找闵然举,就看到他正被怀王府的家丁护着想要突围。
西边三个卫所,来了五六百人,这会儿怀王府的家丁已呈现败势,所以他们才要护着闵然举逃走。
“杀!”桂王怒道:“一个都别留!”
桂王撕掉面皮,有将士认出了他是桂王,忙喊道:“是桂王爷,桂王爷来了。”
“是本王。”桂王怒道:“不要手下留情,这些人留着就是浪费粮食的。”
大家的情绪顿时被激励起来。
闵然举回头朝城中方向看去,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拱着手往北一拜,许久之后他起身,看着打杀的人群,决然一笑。
“不要!”杜九言指着闵然举,可他身边还有十几个人护着他,想要冲过去谈何容易。
她话落,闵然举已拿过身边的刀架在脖子上,和所有人喊了一声,“各位好汉,老夫先走一步,来世再见!”
他说完,刀抹了脖子,鲜血四溅。
他身边的人看的目瞪口呆,没有想到闵然举会自杀。
“畜生!”杜九言一脚踹开最近的一个王府家丁,怒道:“闵然举自杀,你们还要抵抗吗?”
打斗停下来。
所有家丁都去看倒在血泊里还在抽搐着翻着白眼的闵然举。
他们将手里的刀丢下来,举着手蹲在了地上。
孟郊带着人将剩下的几十个人都捆了拖到一边去。
闵然举彻底咽气。
“老贼!”杜九言上去,冲着闵然举使劲踢了几脚,“你不配死,你应该受千刀万剐。”
桂王抱着她,拍了拍道:“莫要和畜生计较。”
“我好气!”杜九言道:“气到肺疼。”
他们想到了这样的场面很有可能会出现,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是却没有想到闵然举会自杀。
这个不要脸的老贼。
杜九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头看着吉安城内,蹙眉道:“咱们现在恐怕进不了城了。”
“不会,莫冈他们……”孟郊说了一半,杜九言摆手道:“闵然举的自杀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对方借乔一光的嘴,将送子汤的事公布出来,到他们顺藤摸瓜到吉安、到他们查到明月坊、到此刻的场面、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苏掌柜,”杜九言看着半死不活的苏掌柜,问道:“你有儿子和孙子吗?”
苏掌柜猛然一惊,骇然看着杜九言。
“我们现在都很暴躁,你老实说了就只杀你一个人,不问责家人。你如果还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我现在就将你儿子孙子全杀了。”
“你、你不能这样。”
“她不能,本王能!”桂王踹了他一脚。
苏掌柜吓的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哭着道:“我、我说,我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