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山遇惟亮站起身来对江逐流一躬到地,“面惟亮就全仰仗先生了。”
江逐流连忙起身双手扶起山遇惟亮:“山遇将军,日后你就是一方诸侯,是江舟该多仰仗将军才是。”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又客气几句,终于相视而笑。
又分宾主坐下,江逐流和山遇惟亮的感情就亲近了许多,心中再无方才试探和提防之意。
“山遇将军,江舟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将军。”江逐流喝着“酱油水”,笑着道:“将军莫嫌江舟啰嗦。”
山遇惟亮亦笑道:“先生何须这般客气,有话只管问来。”
江逐流道:“除了我大宋之外,令兄李德明亦受过辽国的赦封,这兴州、夏州说是大宋属地可,说是辽国属地也亦可。山遇将军有没有想过向辽国寻求支援呢?”
“不瞒先生说,向辽国求援的想法惟亮心中也曾有过。”山遇惟亮爽快地说道:“当惟亮知道舍侄元昊和乃舅山喜联手时非但想到向大宋朝廷求援,也想过向辽国求援。只是辽人生性贪婪,又好斗好战,惟亮生恐联辽抗衡元昊与山喜乃是前门驱虎,后门引狼。惟亮兄弟拼死拼活,最后却都是为辽人做了嫁衣。相较之下,大宋皇帝宽容仁恕,重信守诺。若是答应相助惟亮,最后无论成败,必不欺我,故此惟亮才决定向大宋皇帝求援。而向辽国求援惟亮兄弟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考虑。”
“呵呵,请神容易送神难!”江逐流点头笑曰:“山遇将军果然深知辽人禀性。如此江舟就更放心了。不用再担心山遇将军在辽国和我大宋之间左右摇摆了。”
山遇惟亮闻言抽出佩刀,一刀下去,将书案劈去一角,“山遇惟亮在此立誓,自今往后永远奉大宋皇帝为主,若违此誓,必如此案!”
若是现代人对江逐流表演这一套,江逐流铁定不信。但是古人思想简单。非常看重誓言。山遇惟亮既然立此重誓。自然不会反悔。
“哎!”江逐流拍案而已,一脸嗔怪,“山遇将军这是作甚?江舟岂会不相信将军?将军又何苦立此重誓呢?”
山遇惟亮握着佩刀讪讪而笑,“惟亮是个粗莽之人,不知道如何才能取信于先生,故此劈案为誓,没有想到却惊扰了先生。”
“山遇将军性情中人。率性而为,江舟很是喜欢。”江逐流把山遇惟亮按回椅子上,“将军先坐下,江舟此次远道而来,尚有很多事情需要将军照拂呢。”
山遇惟亮将佩刀插入刀鞘,接口说道:“如果惟亮估算不差,江先生此行最重要地目的就是要说服家兄李德明撤兵而解回鹘之围。”
江逐流颔首道:“正是如此。不知道山遇将军可以有什么好的计策教我?”
山遇惟亮道:“目下李元昊率领大军将甘州死死围困,甘州回鹘不过是芶延残喘。若无外力驰援。覆败是早晚之间的事情。家兄李德明一身戎马,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此时若党项内部有人敢出言劝他罢兵,无疑是自触霉头。所以江先生如果说要想从党项内部买通大臣在家兄面前进言。这一条路怕是走不通。纵使先生出再多的金钱,也没有人敢揽下真桩差事。
惟亮认为,欲想迫使家兄下令从甘州撤兵,必须以外力压之。以目下情况来说,这外力非大宋与辽国莫属。
大宋不甘于甘州回鹘覆灭,李德明父子坐大。辽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宋开国太祖曾云,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辽国想必也不甘心见到身边崛起一股强大无匹的新势力。
故此,惟亮以为若是大宋朝廷能和辽国联手压逼家兄李德明,家兄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放弃吞并甘州回鹘的计划让舍侄元昊从甘州撤兵。”
江逐流不是没有考虑过借用辽国地势力。可是他在汴梁时向刘太后提出派遣使臣到辽国上京,向辽国皇帝耶律隆绪陈明甘州回鹘存亡地厉害关系,请辽国皇帝派遣使臣和大宋使臣一起到兴州向西平王李德明施压。可是他这个建议刚提出就马上被枢密使钱惟演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两人给驳回了,说是大宋天朝岂能向蛮夷求助?若是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派遣使臣来京师汴梁向我大宋皇帝陈情,苦苦哀求我大宋皇帝派遣使臣和辽国使臣一道出使兴州尚可考虑。
宋真宗在位地时候签订了澶渊之盟,这一直是宋真宗心中的一块伤疤。现在宋真宗虽然故去,但是刘太后还执掌大权,对于夫君这块伤疤,她也不愿意多去触及。所以对于辽国刘太后是能避则避,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再去管他。目下这种情况显然不属于避无可避,所以刘太后虽然知道江逐流所言有几分道理,却犹自不肯放弃天朝大国的架子,更不愿意主动去派遣使臣联络辽国,故此也就听从了钱惟演与吕夷简二人的建议。无奈之下江逐流只有遵照太后的诏书出使兴州。
听到山遇惟亮也提出相同的建议,江逐流苦笑道:“山遇将军地建议虽好,只是上京尚在千里之外,眼下时间紧迫,让江舟如何去与辽国联络?”
山遇惟亮道:“江先生,联络辽国又何须到千里之外的上京?”
江逐流眼睛一亮,问道:“山遇将军的意思是?”
山遇惟亮笑道:“辽国亦派遣使臣来为家兄贺寿,惟亮得到消息,辽使昨日已经抵达顺化,按照形成计算,三日后即刻抵达兴州城。”
江逐流大喜,辽国此时派遣使臣过来,毫无疑
是和大宋一样。得到党项人兵围甘州回鹘的消息,贺寿为名想办法劝西平王李德明撤兵。
“如此甚好!”江逐流大笑,“三日之后,江舟当去拜访辽国使臣。若是辽国使臣和江舟心思一样,自然最好。若是辽国使臣单单是为令兄祝寿而来,江舟也想办法劝动辽国使臣,让他和江舟一起去拜见令兄,逼迫令兄从甘州回鹘撤兵。”
山遇惟亮轻叹了一口气。从内心来说。他也很希望党项人能够强大。能够吞并甘州回鹘。成为与大宋、辽国三足鼎立地一个国家。可惜的是,党项人成为一个国家却并不能给山遇惟亮以及其部族带来任何好处。相反,他和他的部族甚至会成为党项人强大过程中的牺牲者。李元昊或者山喜要想和大宋与辽国相拮抗,首先要做地就是清除内部地势力。李元昊一旦攻陷甘州回鹘,回师兴州之后,肯定会和山喜的卫幕族一起清洗自己兄弟的势力。到时候,一个强大地党项出现了。可是自己兄弟及其部族就成了党项人强大过程中地牺牲品了。
对山遇惟亮来说,选择投靠大宋,背叛李德明也是不得不为之地事情。虽然党项人建国之梦可能会因此破灭,但是对山遇惟亮兄弟来说,不仅可以保全自己以及部族所有人的性命,而且还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是成为一个势力稍弱一点部族的头领,还是成为一个势力强横部族的亡魂,在这两条路之间山遇惟亮本能的会选择前者。虽然这种选择在某个时候也会让他遗憾和痛心。
江逐流见山遇惟亮心思恍惚。心知他在想些什么。对江逐流来说。并不认为山遇惟亮这种行为是对党项人的背叛,这只是一个人在想办法保全自己以及起部族人的性命而做出地努力罢了。江逐流自问如果他处于山遇惟亮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正在沉默间。阿布杜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进来。他快步走到山遇惟亮面前,附在山遇惟亮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山遇惟亮脸色一变,对江逐流说道:“江先生,西平王府有人过来观看国师与先生之算学题目之比试。看来惟亮必须回避一下。今日之会就到此为止,先生在兴州其间,惟亮会派人和先生联络的。”
江逐流连忙拱手道:“山遇将军快些去吧!”
山遇惟亮通过小门匆匆离去。
阿布杜拿出几张羊皮纸,上面列满了算学题,放在书案之上。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逐流连忙来到羊皮纸前,指着一道算学题目高声笑道:“阿布杜大师,你且看本使的解法有什么问题?”
“江先生,你这种解法太过简略,能否详细为阿布杜讲述一下?”
阿布杜亦大声说道,拿起一支鹅毛笔塞到江逐流手中。
江逐流蘸了墨水,刚在羊皮纸上列了一个算式,就听见房门一响,几个党项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他们见阿布杜和江逐流争得面红耳赤,不由得面露微笑。
为首一个中年党项人微微扎一弓步,双手从大腿两侧向上提到腰部之后划一弧形,在胸前抱拳低头,然后双手沿胸部向上放在双颊之上:“国师大人,还没有和天使比试完毕吗?”
这个党项人名叫乞里骨,乃是西平王麾下野狐卫头领,专门负责替李德明监视兴州城内党项大臣及将领。
阿布杜抹了抹额头上地汗,不悦地叫道:“本座在与江先生在比试算学题目解法,你们贸然进来干扰了本座地思路。若是本座这次再败于江先生的手下,你们必须到王爷面前承担责任!”
虽然阿布杜在西平王李德明心目中位置大减,亦非乞里骨敢随便得罪的人,尤其是这涉及到党项人和宋人脸面之争地比试,若是阿布杜败了把责任推到乞里骨身上,王爷李德明一旦不喜乞里骨不就糟糕之极?
乞里骨深悔自己之莽撞。国师阿布杜当日就是在大宋败于这个宋朝使臣手下才在西平王眼中地位一路千丈,说起来宋朝使臣江逐流是国师阿布杜的仇人,国师见了他只会想到报仇雪耻,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异动呢?再看看国师面红耳赤的样子,当然是和宋使江逐流比试到关键时刻,自己这么一来,当真是打断了国师的思路呢!
想到这里,乞里骨忙再次向阿布杜行了党项最尊贵的大礼,然后讨好道:“国师,乞里骨听闻国师单独和宋人相处,怕宋人对国师不利。乞里骨十分担心国师之安危,一时性急之下才闯了进来。”
阿布杜仰天大笑:“怕宋人对我不利?野狐卫,城是兴州城,府是国师府,人是党项人,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全占了,还要怕宋人对本座不利,岂不是让宋人笑我兴州城无人也?”
“再者说来,”阿布杜一挺他的高大身材,指着江逐流说道:“以天使大人文弱之躯即使打算对本座不利,又能把本座如何?”
说江逐流是文弱之躯,确实有点冤枉江逐流了。江逐流也是身材高大之人,只是阿布杜是阿拉伯人种,体型更为彪悍魁梧,相比之下,江逐流身材上就有点吃亏了。
乞里骨尴尬地笑道:“是!乞里骨多此一举。”
阿布杜脸色猛然冷了下来,“那你们还不给本座滚出去?”
乞里骨脸上一阵青白不定,他怨恨地盯了阿布杜一眼,转身领着手下灰溜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