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湖上,碧波荡漾,南国秀色挟于山水之间,一叶扁舟随风微微晃动,有三两渔家,正忙碌在冬日里的收获中。
湖心岛屿处的茅屋已经清理出来,秦观带着秦湛和吕璟等人暂时寓居在这里已有三日。
每日里晨起锻炼身体,午后习读书籍,练习书法,偶尔谈论古今,和秦观下几局胜败已定的棋局,吕璟自从穿越到这北宋年间以来,日子从未这样平静而又充实。
“少爷!我又抓来一条大鱼,还有两只河蟹!”
李俊的声音自一旁芦苇荡中传来,满身水花的捧着一只甚是肥大的东江鱼傻笑。
“快些上船,不要受了寒。”吕璟笑着接过那大鱼,扔到了船舱中。
今日天气正好,念在吕璟这几日都安心向学,秦观就做主放了他们的假,这才有闲暇出来游玩。
“大郎,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眼看着李俊摇了摇头,身子一荡又钻入碧波之中,秦湛走上舟头,感慨着说道。
“处度兄说笑了,论出身论才华我都远不及你,又有何可羡慕的呢。”吕璟有些诧异,总感觉今日的秦湛神情有些不对。
“你......怎么说呢,我觉得大郎你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能够吸引许多人团结在你身边,像李俊和吕方,其实都有很有本事的人,却甘愿为你效力,这绝对不是区区钱财能够办到的事,而我......”秦湛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处度兄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言?我也许能帮上一些。”
秦湛摇了摇头,随后接着说道:“都是家里的事情,大郎你又怎么帮得上忙呢,怪我不争气罢了。”
“处度兄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一些。”吕璟不明缘由,但还是开口劝说道。
秦湛笑了笑,最近一直尽力掩藏的悲哀神色终于在这一刻彻底霸占面庞,慢慢说道:
“你知道我母亲出身高邮富商之家,在我还年幼的时候,我舅舅就央求着我母亲,为我和表妹定下了娃娃亲,本来也没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
“可是表妹自小就对我依赖有加,事事都要顺我心意,我也把她当成自己娘子般看待,早已深藏心间。”
秦湛停顿了片刻,似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方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欠他徐家的,父亲连番遭贬能够安然生活也多依赖他们资助,可舅舅无论如何不该去寻我母亲,要退了这门亲事!”
“我与表妹情投意合,仅仅是因为如今的情况就要生生拆散我们?难道我秦湛真就那般无用,让他们弃之如敝履?”说到此时,秦湛的声音已经情不自禁的加大,神色悲愤。
吕璟只有叹息,轻轻拍了拍秦湛的肩膀,一时间却也不知该怎样劝说,照正常情况来看,秦家几乎没有了复起的希望,徐家如此做倒也算得上合乎常理。
可这样的行为对于一个尚且还沉浸在父亲背影下的温室花朵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你也想说,是我自己不争气,对不对,你能让外人都忠心跟随,而我却连自家人都无法获取他们的信任,大郎?”秦湛惨笑着走到了船头。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去行动?”本以为只能听到一些空洞言辞的秦湛猛地愣住,却复又摇了摇头。
“处度兄,想要赢回她,就去做些真正的事情证明自己吧。”吕璟再度开口说道。
“我父亲都尚且被人排挤,远来这岭南之地,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去大郎你的店面中当个账房先生么?”秦湛大笑,目光落定在荡漾的水波上,满是游离。
“账房先生又如何!只要吃的是自己双手挣来的钱财,就没有上下贵贱之分,都是在为大宋出力!而你呢,处度兄,你为大宋做了什么?”吕璟话音不自觉的有些调高。
秦湛却只有沉默,这是个他似乎永远答不上来的题目,初次见到吕璟的时候如此,现在还是一样。
回身,秦湛正准备回到船舱之中,结束这个彷佛永远没法回答的争论,却忽然听到吕璟再次开口。
“处度兄,你知道大理么?我需要那里的一些东西,确切的说,是大宋需要那里的一些东西。”
“大理?”秦湛停住了身子,神色间布满了诧异。
作为西南地区一带的多民族政权,大理国与大宋间一直保持着较为密切的联系,设立茶马市,觐见大宋天子,他们在不断试图拉近和宋朝的关系,秦湛自然不陌生。
去年篡夺大理国位的高氏刚刚还政于段氏,新王段正淳还特意遣人入东京城拜见大宋官家,当时在东京城内引发不少人关注。
“不错,正是大理,从我们这里出发,沿永桂一线进入大理,距离算不得太遥远,处度兄知道大理盛产什么吗?”吕璟开口说道。
秦湛摇了摇头,他只知道大理全国上下对佛教很是信仰,产出什么却并不知晓。
“大理国盛产铜,而且还有好马产出,都是我大宋紧缺之物!”吕璟还有句话没有说明,这些东西也是他预计发展郴州立足于此的必备之物。
秦湛思索了片刻,方才回应着说道:“若真如大郎所言,此事应当由我父亲禀告朝廷,由......”
“处度兄以为朝廷里所有人都想让大理的铜进入大宋吗?处度兄又如何知晓政事堂的诸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拿定主意?大理段氏本就摇摇欲坠,若是等其他人执政,还会这样尊崇我大宋么?”
面对吕璟的质疑,秦湛只有沉默,心中却也有一种热火在燃起,若是自己真的做成了这般事情,恐怕徐家也会很乐意成全自己和表妹吧。
“处度兄,选择权在你,我会全力支持你,我们需要打通和大理的联系,不只需要他们的铜,大理马也是郴州不可或缺之物。”
吕璟在发现郴州陆路交通衰败后,就对大理充满了想法,产自那里的高原马种也许无法驰骋疆场,载着主人搏杀四方。
但大理马耐力卓著、抗旱抗寒,对生存环境要求很低,而又擅长攀爬崎岖山路,无疑是一种很优秀的运输马种。
如果成功引进,能够一改郴州原本困顿的陆路交通,重振郴连道,带来的利益将无法估量,更不要说,大理还有着丰富的铜矿资源。
“大郎,此事由我好好思索番如何?”秦湛明显有些心动。
吕璟点了点头,其实从他本意上是想自己前去的,但如今郴州的情况实在离不开人。
而吕方、李俊等人无论是出身还是学识都很难在大理获得信任,刚刚失恋的秦湛反而是个绝佳的选择。
大理如今国内虽然依旧争斗不断,但明面上已经趋于和平,最近大宋和西夏、青唐小规模摩擦不断,也没有人关注那里,反而是难得的机遇。
就在吕璟和秦湛两人各自陷入思绪中沉默相对的时候,水面上忽然有一朵水花炸开,李俊皮实的身影再度浮现。
“少爷,秦学士找你呢,岛上似乎来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