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述志赋》写得无与伦比,但能否说服杨广,萧皇后也是心中无底,就在此时,小太监来报:“启禀娘娘,苏威、赵才二位大人求见。”
“传他二人来见。”萧皇后道。
“是。”
苏威、赵才两人快步来到宫里,拜见了萧皇后,苏威作揖道:“自从李渊占据关中以来,在江都保驾的将士思念家乡,无心逗留,怨声载道,生了归乡之心,此事不可不察。”
“皇上可知此事?”萧皇后问。
“回禀娘娘,老臣已有半个月没有见过皇上,也不曾见过皇上的诏谕。”苏威道。
萧皇后顿时两眼依稀,强忍泪珠,说道:“哀家天天见皇上,比见不着皇上,心中更苦。”
赵才说道:“军中不少将士家眷都在关内,关内又被李渊把持,军中已有逃兵,耽搁时间越久,哗变就难以避免。”
萧皇后道:“二位大人,可愿与哀家同去进谏皇上?”
苏威一时难以启齿,隐隐说道:“娘娘备受皇上礼遇,但臣等……还是不去了吧。”赵才耷拉着眼皮,抬也不抬,苏威低声说道:“即便臣等进谏,恐怕也是枉然。”
萧皇后点了点头,对陈婤说道:“陈贵人把这述志赋卷起来,一起带去。”
陈贵人陪着萧皇后,来到成象殿,进了殿门一个小太监过来相迎,萧珺并不搭理,站在门口不动,远远望着隋炀帝。隋炀帝看到萧皇后站在门前不动,觉得必然有事,挥了挥手,让跳舞的宫娥散到两边,隋炀帝这才问:“皇后为何矗立门前,何不入座?”
萧皇后道:“臣妾新作了一首辞赋,欲请陛下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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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隋炀帝笑了起来,喜道:“皇后今日如此雅量,以辞赋助兴,快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旁边太监把那卷《述志赋》接过,呈给隋炀帝,打开纸卷,细细通读,龙颜大悦:“妙,妙!”
隋炀帝起身,顿时精神焕发,走下丹陛,拉住萧皇后的手一起上座,隋炀帝满怀兴致说道:“朕今日就把这首《述志赋》谱成舞曲,让百姓传唱。”
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没睡醒,隋炀帝的大为赞赏,竟是想拿来教诲百姓。萧皇后说道:“臣妾所在辞赋,乃是赠与陛下,并非送与百姓。”
“朕堂堂国君,何需教诲?”
“臣妾听说十万禁军,思乡心切,已有逃兵。”
“嗯?”这话让隋炀帝脸色一沉,心中一抖,便问陪在一旁的裴蕴、虞世基:“你二人可听说此事?”
裴蕴知道皇上一贯听喜不听忧,当着皇后的面上,又不干胡说,便似是而非的说道:“臣听说此事偶有发生。”
隋炀帝一甩袍袖,问道:“为何不早报?”
“这……”裴蕴一时不知所措,虞世基在一旁说道:“启奏陛下,臣有一计,可稳定军心,效忠陛下。”
“快快说来。”
虞世基眼珠子一转,说道:“禁军思乡,无非是久别妻女,寂寞难耐。陛下何不赏赐宫女,让他们在江都成家,安心于此。”
隋炀帝觉得有理,说道:“只要将士们安心,与其让这些宫娥老死宫闱,不如让他们结婚成家,生育我大隋子民。”言罢,哈哈大笑。
“陛下……”萧皇后语重心长的看着杨广。
隋炀帝早已变的得过且过,反而规劝萧皇后说道:“朕怜爱将士,可谓贤明君主否?”
萧皇后满心怒气,却有不敢怒言,半晌不说话,杨广反到大喜,把那卷《述志赋》撂倒一边,对左右宫娥说道:“起舞,起舞。”这才是:
红粉添香饰太平,歌舞伴酒通寂宁。
天子杯中无社稷,不见百姓不见兵。
隋炀帝杨广传了旨意,选江都行宫的宫女五百人,赐予禁军众偏将为妾。可是偏将们有了妾室,十万禁军士兵早已离心离德,依旧接二连三逃走。
隋炀帝得知大怒,便召集百官,上朝议事,除了裴蕴、虞世基这两个大宠臣整天侍驾,多数大臣足有半年没见过皇上上朝了。
拜见了皇上,文武百官,个个低头不语,更不敢进谏。隋炀帝说道:“诸位爱卿,朕听说禁军将士,思想心切,想回关中。朕要问问你们,哪位爱卿思乡想家?”
“苏爱卿,你想家么?”杨广问。
苏威知道话若是说不好,皇帝就动怒,明明想家,却违心答道:“回禀皇上,老臣不想家。”
隋炀帝又问赵才:“赵爱卿你曾力主回关中,如今想家么?”
赵才不知道杨广是何用心,心中畏惧,也道:“臣不想家。”
隋炀帝又接二连三问了十余个关中的大臣,无人敢言想家。隋炀帝突然怒道:“既然你们都不想家,为何禁军之中逃兵比比皆是?”
众人吓得战战兢兢,隋炀帝背着手,在丹陛之上气得来回踱步,又冲着一侧的武将问道:“朕已把自己的宫女赏赐给禁军将领,为何还有逃兵?”
武将也吓的低头不语,隋炀帝两眼瞪着裴蕴,厉声问道:“裴御史你那里抓了多少逃兵?又该当何罪?”
裴蕴道:“回禀皇上,三天抓住六百二十人,依律当斩!”
杨广道:“朕为严明军纪,从即日起,哪一营出了逃兵,主将株连问斩,格杀勿论。”
“遵旨!”
裴蕴这一领旨,殿上的武将个个人人自危。最担心的莫过于宇文智及,宇文智及是宇文述的二儿子,在骁果营担任统领,营里已经逃了几十个兵士。
宇文智及回到营中,正巧另外两个统领,正在议论纷纷,这两人一个矮胖子叫司马德戡,另一个瘦高个命叫令狐行达。只听司马德戡道:“皇上定了连带之罪,我营日日有逃兵,早晚牵连至死,不如一起逃走。”
“司马大哥若走,不如带小弟一起离开。”令狐行达道。
两个人正从这你一言,我一语,商议逃走,宇文智及过来问道:“二位将军莫非也要做逃兵不成?”
“哎呀,这里还有什么可混的?”司马德戡让宇文智及坐下,说道:“士兵逃走,将领株连,我等早晚死路一条,何必在此等死。宇文将军不如一起离去,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智及道:“二位将军莫非没有听说么,六百多逃兵都被裴蕴抓住处死,你我几个人就能顺利逃走?我看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司马德戡、令狐行达互看了一眼,司马德戡便问:“那依你之见,留也是死,逃也是死,若想活命,应该怎样?”
智及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手下的都是骁果营,可谓手握精兵,有此精兵何愁大事不成。二位将军连死都不怕,还手下兵多么?”
“你的意思是?”令狐行达问道。
“杀死暴君,另立明主!”宇文智及一出此言,司马德戡、令狐行达吓得七魂出窍,心惊肉跳,不知所措。
宇文智及带着几分惊吓的语气,对两人说道:“你们为皇上拼死都不怕,如今就没胆子了么?”
沉思良久,司马德戡、令狐行达觉得已是自身难保,除了谋反,别无他计,便与宇文智及约定,挑动骁果营,准备弑君谋反。这才是:
株连死罪众人危,自身难保家难归。
事到头来图谋反,心到一处大业摧。
谋反之事,一传十,十传百,禁军骁果营非议不断,萧皇后久居深宫,还浑然不知,除了就在宫内,便往琼花池赏花。
陈贵人从外面回来,见萧皇后独坐琼花池的亭子上,独自观花,倍生孤独寂寞,便去陪着解闷说话,萧珺问道:“哀家就在宫苑,也不知宫外有什么稀罕事,不妨说说解闷。”
陈贵人乐道:“奴婢正要恭喜娘娘。”
“喜从何来?”
“奴婢回来时,方才碰见潘太医,听太医说,齐王殿下的一个丫鬟怀上了龙种。”
想起齐王杨暕,萧皇后是又爱又恨,自己就两个儿子,太子杨昭英年早亡,齐王杨暕平日酒色成性,不务正业,是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是如今又添龙种,到让萧珺有些欣喜,问道:“是哪个宫娥怀了龙种?”
陈贵人道:“听说是个女仆,名叫阎红儿,是给齐王涮屎盆子的丑婢。齐王酒后意乱认错人,便成了一夜夫妻。”
萧皇后一愣,言道:“身为皇子,怎么和一个干粗活的女婢乱来,还搞出了孩子,若是陛下知道定然动怒,有辱皇室。”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龙脉。”
萧皇后与陈贵人正在闲聊齐王,只见宫女王氏急匆匆跑到琼花池畔,陈贵人问道:“看你急忙忙的,有什么急事?”
王氏道:“方才听几个侍卫闲聊,听说骁果营人人欲反。”
陈贵人一惊,便看皇后脸色,萧皇后反到异常镇静,陈贵人劝道:“禁军谋反,绝非儿戏,娘娘不可不防。”
萧皇后面容愈加冷峻,脸色惨淡,说道:“哀家又何尝不知,费尽心思规劝皇上,徒劳无益。刚才所言之事,任汝奏之。”
宫女王氏也不问究竟,便往成象殿去奏报。陈贵人问道:“娘娘上此呈奏《述志赋》,难道皇上始终不曾醒悟?”萧皇后失落的眼神,只是微微摇头,沉默不语。
没过少时,便见一个小太监跑来告知,宫女王氏告发谋反,竟然触怒龙颜,被皇上处斩。陈贵人吃了一惊,唯有萧皇后异常镇静,神色平淡。
陈贵人心中料想,莫非是宫女听了谣言,皇后不予理会,所以也不敢再言。萧皇后、陈贵人对坐池旁,心照不宣,漠然相对。
忽然,只见一群小太监,搬动桌椅,放在琼花池畔,萧珺问道:“为何在此摆设桌椅?”
一个太监过来说,皇上今晚在琼花池摆献岁宴,为萧娘娘贺寿。萧珺一时愣住,小太监又道:“萧娘娘今日是您五十二岁寿诞。”听罢,萧皇后与陈贵人这才顿觉。
天色将晚,圆月升空,星斗依稀可见,琼花池旁张灯结彩,御花园中坛酒飘香,隋炀帝杨广携后宫众宫娥姗姗来到,两个宠臣裴蕴、虞世基跟随其后,众人齐聚琼花池畔,为萧皇后祝寿设宴。
萧珺见酒宴奢华,本不忍如此铺张,但是事已至此,众人又道喜庆欢颜,自己也不好驳了杨广及众宫娥的面子,便也换了盛服,浓妆艳抹,发髻高盘,入座酬宴。
隋炀帝已经久不见萧珺如此美貌,兴致勃发,心中高兴,带领众人先为皇后敬酒三杯,称喜贺寿。
宠臣虞世南起身,作揖奏道:“今逢娘娘寿喜,微臣特做一首《奉和献岁宴宫臣诗》,为娘娘千岁助兴。”
“好!”隋炀帝道:“虞爱卿快快说来。”
旁边宫人,取来笔墨纸砚,虞世基提笔润墨写下一首《奉和献岁宴宫臣诗》,诗曰:
履端初起节。长苑命高筵。
肆夏喧金奏。重润响朱弦。
春光催柳色。日彩泛槐烟。
微臣同滥吹。谬得仰钧天。
看罢此诗,众人交口称赞。三杯酒下肚,隋炀帝道:“我为皇后献岁,特作《献岁宴宫臣诗》一首,昨日已编成歌舞,可谓华美。今晚朕起舞献礼,众人和之!”
只见二十个宫娥身着薄纱,头戴金饰,姗姗起舞,隋炀帝卸去罩衣,怀抱古琴,走入中间随舞随唱:
“三元建上京。六佾宴吴城。
朱庭容卫肃。青天春气明。
朝光动剑綵。长阶分珮声。
酒阑钟磬息。欣观礼乐成。”
终究是多年夫妻,隋炀帝如此钟爱自己,萧皇后也不再为国事郁郁寡欢,把酒言欢,一醉今宵。这时陈贵人匆匆来到身旁,低声说道:“奴婢又得叛变密报。”
一语惊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