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大吼一声,用力挣开拉住他的两个人,盛怒之下那一脸横肉都跟着颤抖起来,真像是一只疯了的狗,暮云不由自主的挪了挪身子,想要尽量远离他。
“你这个臭小子!血口喷人!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喂狗!”
暮云强按下心头的恐惧:“李将军若是问心无愧,何必这样恼羞成怒?再说了,李将军在皇上前面喊打喊杀的,可有将皇上放在眼里过?”
帐内的其他人一听暮云这番争论,皆觉得有道理,同时又心生疑惑,一个小小的步兵何以如此心思敏捷?再看看李将军,倒真生出了欲盖弥彰的嫌疑,不由得都看过去。
李将军面红耳赤,见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自己,便跪倒在萧逸哲的面前,指着暮云说道:“皇上,请不要相信这小子的谎话连篇,他准是敌军派来的尖细,请皇上将他治罪!”
萧逸哲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将军,说:“谁是谁非,朕自有分寸。”然后又看着暮云,说:“你刚刚说的证据,现在拿出来吧,若你真有道理,朕自然不会追究你无礼之罪。”
暮云昂然道:“证据就在外面,小的观察到跟随皇上一同而来的亲兵全都是被临时捉来冒充精兵,他们原本都是农民,根本毫无作战能力,御驾亲征向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岂能如此糊弄?李将军身为亲征大将,战场经验必定丰富了得,竟然会对此视若无睹,反倒只会一味的作威作福,让军心更加涣散,这不是通敌卖国,就是收了谁的好处!”
李将军是个粗人,见到暮云口齿伶俐,说话又在理,没余力跟她反驳到底,只好破口大骂:“我看你这混小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污蔑你老子,你不懂什么叫战场用兵,老子即刻打到你懂为止!”
说完就要挽起袖子上来动手,暮云正无处闪躲,不由得闭了眼。突然感觉面前多了一个人,再睁开眼时,就见到萧逸哲凝神半蹲在自己面前,一只手牢牢握住李将军的手腕,语气淡淡说:“李将军何必如此动怒,若是他污蔑了你,只管说清楚便是,这样急于灭口,反倒坐实了他的话,难不成李将军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暮云见自己安全了,跟着嘟哝着嘴说道:“就是!我看你根本是做贼心虚!”
萧逸哲眉头一皱,折脸过来瞥了一眼暮云,暮云立刻自觉的低头吐吐舌头。
李将军感觉萧逸哲手腕强劲有力,根本不像是表面上的文弱书生摸样,心里先是生了一份畏惧之心,又见他神色认真,便也冷静下来:“末将失礼,求皇上恕罪。”
萧逸哲放开了李将军的手腕,站起身来俯视他说:“朕命令你即刻解释清楚,若有半句虚言,军法处置!”
李将军偷偷瞄了一眼萧逸哲的神情,不敢怠慢,老实答道:“回皇上,近年来朝廷同格格尔连连作战,朝廷原本损失惨重,加上粮响供给不上,前不久已有好些逃兵冒失逃了出去,这些人……的确是临时凑数上来的。”
萧逸哲听后,不动声色的慢步回到座位上,似笑而非的看着李将军,说:“李将军,朕敬重你是前辈,所以以礼待之,可这并不代表朕会被你牵着鼻子走。朕虽然从未离开皇宫,可天下是个什么样的局面,朝廷是个什么样的实力,朕还是略知一二的,朕再给你个机会,好好想想可有什么遗漏没有说出口的。”
暮云对萧逸哲投去满满的欣赏,他果然有王者气度,三下五除二便驳得这兵油子哑口无言。
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暮云环视一圈,这帐内现在站了大约七八个人,加上一同跪着的李将军,全都是不认识的面孔,就连薛穆也并没有随军一同出征,若是这伙人真的有什么阴谋,那萧逸哲此刻的处境不是越发的危险了?
李将军怕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栽在一个小兵的手里,抱拳答道:“皇上言重,末将所言句句属实,这一干人等也不全是末将招来的兵,张将军和李副将也参与其中,皇上若不相信,只管把他们叫过来一问便知。”
萧逸哲一听,便给身边的亲兵使眼色,亲兵得令,便走出帐外传张将军和李副将进来。
两个人进来便齐齐跪在萧逸哲的面前,皆是粗声呵气,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狭窄的帐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暮云刻意又往旁边挪了挪,好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打探清楚。
“末将李戎,末将张添,参见皇上,不知皇上诏末将等前来,有何要事?”
暮云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两个人,他们看上去比那个李将军要干净利索得多,颇有些头脑的摸样。
萧逸哲问道:“朕问你们,此次随朕一同出征的士兵为何都是临时招录进来的,这事先为何没有禀明?”
两个人互相对视望了望,才抱拳回道:“皇上明鉴,这些士兵入伍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我等皆用心训练,想必假以时日定能成为精锐之师,为皇上效力!”
萧逸哲听后愤怒单手拍桌,桌面为之一震,连桌角下的土地都跟着凹进去一个窝。他大声呵斥道:“休要避重就轻,朕问的是为何朕的亲兵会换成这些老百姓?你们若不从实招来,休想活着走出这个军帐!”
两人面面相觑,却是十分淡定,拱手说道:“皇上息怒,此事末将等也是奉命行事。”
萧逸哲顿了顿,说:“你们心里想必明白,朕虽然已经亲政多年,可朝廷之中,听从太后和姚相的大臣仍然不在少数,可朕如今告诉你们,这天下如今姓萧,不姓赵!”
印象中的萧逸哲一直都是笑容可掬的谦谦君子,几乎从未见过他发脾气的摸样,只上次见他无比悲痛的说出皇位可能会被易主的话,暮云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萧逸哲此时的心情,他一直是一位想要有所作为的君主,无奈被外戚权势所束缚。
李戎和张添两个人皆是不做声,完全看不出他们心里是什么打算,但可以肯定的是,必定是不利于萧逸哲的。
暮云正要出口说话,却听一旁的李将军嘟哝说:“皇上,末将等何尝不想要打胜仗,可兵部不给拨出粮饷和人马,难道末将能够凭空变出来?末将也是左右为难。”
暮云一听,生气顶撞道:“说的你就是铁骨铮铮的忠臣似的,就算是条件不允许,你不得已从民间招兵买马过来,可问什么要把人老百姓一家壮丁都强制入伍?据我所知,这类情况在这支队伍里面可不在少数,这个李将军要作何解释?”
李将军鼻子一哼,十分瞧不起暮云,但碍着皇上的面,不得不作答:“这个行军打仗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上面不给我们钱粮,我们当然要自己想办法来抓壮丁,最好全家兄弟一起抓来,这样打仗的时候才会更加卖命,毕竟看到亲兄弟受伤,谁第一时间都会想到要报仇的不是。”
暮云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她站起来指着李将军的鼻子骂道:“你说这些话还是人话吗?好端端的你把人家全家都抓来了,打完一场仗人家都得断子绝孙了,你怎么不把你全家老小都带到战场上来呀,你这不是逼着老百姓造反吗?”
李将军哑口无言,又想发火又顾忌萧逸哲在场,只得鼻子一哼别过脸去不理会暮云。暮云转身对萧逸哲说道:“皇上,这仗不能打,亲兄弟齐上战场固然能在一定程度增加战斗力,可是若遇到挫折,要逃跑也是大家一起溃逃,到时候局势只怕难以控制,小的担心皇上会有危险。”
李戎和张添两人听了暮云一番话,皆是叹气,对萧逸哲说:“皇上,这位小兄弟的话是不假,可如今大军已经出发,若是无故返回,只怕皇上颜面扫地,军心更加涣散,这对局势大大不利,请皇上三思。”
暮云又冲他们两个喝道:“我看真正的害群之马就是你们,你们事先没有向皇上告知实情,刻意欺瞒不成现在又威胁皇上已经骑虎难下,快说!你们幕后的主使者是谁?”
双方正僵持不下,却听见萧逸哲淡淡的说:“好了,你们全都退下吧,让朕静一静。”
地上跪着的三位将军听后都是行礼离开,帐内几位随从也跟着出去了,只暮云一个人留在这里。
萧逸哲抬头见她,笑道:“你怎么没有跟着出去?”
看萧逸哲强制伪装出来的笑容,暮云只觉得分外心疼,说:“我不放心你,想留下来陪你。”
萧逸哲垂目一笑,朝暮云伸出手来,说:“那你到我身边坐下来吧!”
暮云犹豫片刻,乖乖的牵起他的手,刚在他身边坐定便肩头一沉,原来是萧逸哲趴了过来将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顿时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感觉到他深深的在吸气,仿佛他心中有万斤重的石头。
“暮云……我原以为他只要皇位便会罢手,何曾料到他竟然要将我的性命也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