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
萧逸哲满脸急切,挣扎着前进小步,又给两旁的士兵牢牢控制住。
暮云头一歪,笑道:“怎么?如果他将我的脸划得稀巴烂,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是吧?”
萧逸哲胸膛一挺,鼻翼微张,愤然道:“你若是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只恨不得代你受过,又怎么忍心弃你而去?”
暮云得意的对钟守笑道:“听见了没?要划就赶紧的,别磨磨蹭蹭,一看就不是能做大事的人!”
“你!”
钟守不可思议的看着暮云,印象中的这个女儿一向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到甚至有些胆小怕事,自从那次落水险些溺毙就有些不一样了,特别是前不久前奉太后之命回府省亲,那时便感觉到她别有用心,今天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乱军之中,种种疑点叫钟守不得不开始怀疑。
“你不是我女儿,你到底是谁?”
暮云白了他一眼:“我当然不是你女儿,你自己刚刚不都说了吗?要我再帮你重复一遍?”
钟守咬咬牙,抓着暮云头发的手又使了几分力道,“我让你还嘴硬。”说着轻瞥了一眼萧逸哲,在暮云耳边笑道:“你为了他连命都不顾,可他根本就不关心你的死活,若是肯听进我一句劝,你便可以不用受这委屈的……”
暮云挣扎着扭头,让自己的脖子能舒服一点,“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萧逸哲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用问过便可以完全信任他,这种感觉又哪里是你这样利欲熏心的小人能够明白的,是吧皇上?”
萧逸哲薄唇轻抿,似乎在微微颤抖,看着暮云的眼神中只剩下满满的怜惜,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见威逼利诱都不成,钟守也算是铁了心,将刀刃紧紧抵靠在暮云的脖子上,冲萧逸哲喝道:“你可想清楚了,这样一个对你情深意重的女人如果就这么死了,你这辈子还能不能碰的上第二个来?”
暮云干脆闭上了眼,眼角集聚的泪水悄然落了出来,刚刚那些话都是故意吊紧着胆子才说出来的,她心里哪里就一点也不害怕?
“报!”
钟守神情更加凝重,转头看匆匆奔来报信的人,看那士兵一脸焦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快说!”
那士兵一脸愁苦,说:“将军,我们的人损失惨重,偷袭的兵力远远在我们之上。”
钟守心中愤慨,伸刀直指萧逸哲,说:“你再不下命令出兵,我现在就杀了你!”
萧逸哲抿嘴微笑,看着他说:“你若敢杀我,不必等到现在还不动手。”
钟守气的说不出话来,那士兵又催促道:“将军,后面的人就要杀过来了!”
钟守伸脚,将那士兵踢得连连后退,骂道:“一群废物,还没展开厮杀便败阵下来,我养你们何用?!”
他放眼望去,皆是杀声一片,火光四射间只看着穿有自己军队的士兵节节败退,实力根本不敌来军,只好伸长关羽刀,大喊着:“传我的号令,全军退守红峡谷!”
黑暗之中,暮云找寻萧逸哲的方向紧挨了过去,她实在是太冷了。这红峡谷两面是山,唯独中间僻出华阴小道,险要处只能同时供两三人同行,易守难攻。
钟守的军队现在摆弄驻守在这里,为避免引出敌军,下令不准点燃篝火取暖,在这寒冬深夜,所有人几乎都在风中瑟瑟发抖。
暮云小声问萧逸哲说:“刚刚他要杀我的时候,你有没有害怕的感觉?”
萧逸哲低头轻吻暮云的发丝,“我怎么不怕,若我心里没你,我也不会费尽心思把你赶到安全地带,谁知道你又自己跑了回来。”
暮云坐了起来,望着萧逸哲那双明亮的双眼,在暗夜之中更显得炯炯有神,说:“我就知道你是故意那样做的,哼!你越是表现的明显,就越是在隐藏着。我可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不许有事情瞒着我,更不许胡乱为我做决定,我爱怎么样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明白吗?”
萧逸哲柔声笑了笑,若不是此刻双手仍绑在背后,真想顺着摸摸暮云那张倔强的小脸,只觉得可爱至极。他低声说道:“如今你胆子倒也越发大了起来,敢直呼我名讳,也不自称奴婢了。”
暮云笑道:“以前敬重你,那是因为你是皇上,是我的主子。如今你是我的爱人,我当然敢对你呼来喝去,你要不喜欢,那你别理我呀。”
萧逸哲知道她还在为入夜时故意气跑她的事情生气,便垂目笑着说:“靠近我一些,这里寒气重,可别冻坏了。”
暮云闻言,收起刚刚倔强的摸样,温顺的靠了过去,十分满足的闭上了双眼,这恋爱的感觉像是久违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自从前男友残忍背叛,还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对男子动心,可这世间上的事情,机缘巧合真是半点由不得人。
好吧,只要能够这样互相依偎,患难与共,就算活不到明天天明又有什么关系,本来应该是该死去的人,活着一日便是赚了一日。
只是,萧逸哲怎么办呢?他还有那么多的梦想还没有实现。
暮云贴耳问道:“那些追杀过来的人,是来勤王的吗?”
萧逸哲摇摇头,在她耳边细语,说:“那些人跟钟守抱有相同的目的,他们都是来想要生擒我的。”
暮云惊讶,“那你是知道他们是谁了?”
萧逸哲点点头,此时看管着他们的士兵坐着翻了个身,斜靠在一旁的大石上,远处放哨的士兵也结队步行经过,萧逸哲不由得闭口不提,等那些人走过之后,才又开口说道:“我猜测,八成是姚献的人马。”
暮云先是惊讶,后又想想,觉得十分合理,便说:“你御驾亲征原就是太后的主意,原本还打算着用心打场胜仗回来,也好巩固皇位,谁知道派给你的亲兵全是些平头百姓,故意陷害你打败仗还不算,如今还没出京郊,便放人过来追杀,真是非要致你于死地不可了。”
恪纯赵太后可是萧逸哲的亲娘,萧逸哲便是她一手拱上皇位的,如今却对能他痛下杀手,暮云想想便觉得寒心。再看看自己的生父钟守,还不是为了利益可以手刃亲子的人,为争夺皇位骨肉相残,这是自古以来便有的事情。
作为现代人的暮云当然是对历代王朝更替之间的血腥斗争见看的多了,而且也算是置身事外,当然不会觉得内心痛苦,可是萧逸哲身临其中,又有情感纠葛,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得来。
萧逸哲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暮云想了想,又问:“若是你真的落到太后手中,你可想过她会不会饶你一命?”
萧逸哲笑出了声,说:“你又怎知道我一定会落败?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知道为何,暮云觉得突然之间十分有安全感,一改刚刚的悲观,笑看着萧逸哲,“那我等着你带我回家。”
突然间面前的士兵迅速腾地而起,个个脸上呈惊恐之色,叫喊着敌军杀了过来,刀枪声音交织着都举起了手里的兵器,有的甚至都呈逃跑之势了。
暮云凝神一听,这附近可不是已经出现了马蹄之声,越来越清晰。
此时天已经有些微亮,深蓝色的光映衬得钟守面容特别苍老,这一夜的露宿山间,怕是他近十多年来,过得最难熬的一天吧。
他严阵以待,对士兵喊着:“全将士听令,随时准备迎战!”
他指挥士兵将山间随处可见的石头摞起,做成天然的堡垒,再命人上去两边悬崖,准备好弓弩大石做好接应,一系列命令放出,队伍也逐渐整齐,没有了刚刚的颓败之气。
看钟守临危指挥这支已经有败军之势的军队,还能这么有条不紊,就知道他这个京畿都统也不是一无是处。暮云又小声附耳过来,问:“你说,这一仗谁胜谁负?”
萧逸哲笑说:“此刻我更加关心的是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暮云红了脸,垂目避开萧逸哲如火一般的目光,浅浅笑道:“人家问你正经的呢,你又提起这个做什么?”
萧逸哲小声说道:“你是不是一刻都不能离开我,只要一会见不到,便想的紧,是不是?”
暮云的头埋的更低了,悄悄侧过脸去,缓缓这突如其来的心跳感觉,知道萧逸哲这会正目不转睛的含笑看着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期待着他接下来还会说些蜜蜜情话,谁知道却听到长长一声叹气。暮云忙回过头去,问:“你怎么了?为什么唉声叹气?”
萧逸哲无奈摇头说道:“我是可惜了那些老百姓,但愿姚献能够信守承诺,不要滥杀无辜。”
暮云这才明白,对于这一场兵变,最终胜败萧逸哲也不可预知,就连他自己是否还能当着皇帝,甚至能不能继续活着,也都是取决于别人的。
暮云便不再开口询问,安静的依靠着他的肩膀,静静等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