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败军已经在高山密林之中奔逃了三日,三日里,这些人几乎不眠不休的在赶路,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们惊慌失措,真真应了那句话,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吐蕃兵士也是怨声载道,他们的军纪和唐军原本就不能相比,纪律也是相当散漫,如何受得了这般连日行军。
这倒也不是松赞干布不体恤兵士,关键是现在每时每刻都处在危险之中,谁也不知道唐军会在什么时候扑上来,一旦撞上唐军,那可就危险了,看看吐蕃大军现在的样子,岂堪一战?
一番大战下来,松赞干布被唐军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为难熬的时光。在逃亡的路上,多次经历生死,都不知道在鬼门关过了多少回。
“赞普!只要传过这片山涧,我们就能到石堡城了!”一个吐蕃将领纵马到了松赞干布的身边,禀报道。
松赞干布朝着远处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传令下去,大军不得松懈,全力赶往石堡城,只要进了石堡城,我们就安全了!”
“是啊!只要进了石堡城,唐人就是在如何,也奈何不了我们了!”那个吐蕃将领得意的说道。
松赞干布恨道:“知道能回到逻些,休养生息,等待机会,我们再来报仇雪耻!这个仇一定要报!这个耻一定要雪!”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众将也是欢喜不已,虽然代价很大,以四十万吐蕃将士的性命为代价,给他们铺就一条生路,可别人死总比自己死要划算,他们一点心疼的念头也没有。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他们欢喜无限的时候,突然有警醒的吐蕃兵士发出了一声惊呼:“唐军!唐军杀过来了!”
“谁在乱嚷嚷?”松赞干布眼睛一翻,凶光四射,大声喝斥起来:“全都住口,谁再敢动摇军心,杀无赦!”
此番逃生惊险万状,松赞干布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唐军二字。
“赞普!是是真的!您快瞧,那里!唐军真的杀来了!”
“放屁!来人”松赞干布还没等呵斥完,就震惊的发现,前面果然有上万的唐军正呐喊着对他们发起了进攻。
松赞干布瞪大了双眼,实在是太过震惊了,一句话没说完就没了下文,喉头发出一阵怪异的响声,就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
众将先后步了他们的后尘,个个变成了雕像,脸上全是绝望之色。
费了老大的力气,九死一生,终于逃出来了,获得生路,转眼间,就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一支唐军出现在前面,正对他们发起排山倒海般的进攻。这种感觉就好比从最巅峰跌落到最低谷,这落差太大了,还有比这更能打击人的么?
唐人怎的会跑到他们的前面去了?他们是怎么过去的?难道唐军人人都是天兵天将不成,不然的话,现在的情况怎么解释?
“杀啊!活捉松赞干布!”
冲天的呐喊声响起,唐军个个如下山猛轰,入海蛟龙一般,对着吐蕃败军就杀了过来,手里的战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刀光夺人心魄,让人胆寒。
“逃啊!快逃啊!”
吐蕃兵士发一声喊,四散逃命,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天时时刻刻处在唐军的追杀中,早就吓破了胆,成了惊弓之鸟,不要说遇到唐军,就是看见唐军的影子他们都会心惊胆颤。
此时撞见了唐军,他们完全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人人只顾着逃命,只想着尽快逃走,离这些杀神远一些,远一些,最好这一生都不再撞见。
“逃啊!快逃啊!”
众将也是心惊胆颤,哪有迎战的勇气,只想着逃命。唯一让他们心安的是,这里是一片开阔地,要逃走的话并不算难。
“站住!都给我站住!不许逃!”松赞干布见前面的吐蕃军士渐渐逃开,他的前面几乎都没有人挡着了,眼看就要将自己完全坦露在唐军的面前,顿时一阵大惊,原本萎顿的病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怒火一声,支撑着坐直了身子,手中弯刀一挥,砍死一个逃命的吐蕃兵士。
“赞普!打不了了,将士们都已经被唐人吓得胆寒了,还是快逃吧!”一个吐蕃将领,拉住了松赞干布的胳膊,大声劝道。
“不!不能逃走,要是不回石堡城,我们还能去哪里,没有活路了,拼了!”松赞干布挣扎着大吼道。
“赞普!现在怎么打,唐人太厉害了!”将领满脸的苦色。
松赞干布到底是一代人杰,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突然兴奋起来,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双眼睛精光爆射,道:“这支唐军都是步兵,他们追了我们这么多天,定然也是困顿至极,不用在乎他们,杀!杀光了他们!我们就能有活路!”
那些吐蕃将军们被松赞干布一提醒,顿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个个也变得兴奋了起来,被唐军追杀了这么多天,几经生死,他们岂能不郁闷,要是能有一个尽情杀戮的机会,他们自然也不介意再和唐军拼上一场。
松赞干布接着道:“眼下的唐军没有战马,没有重甲,他就算是猛虎,也失去利爪,机不可失,失则不再,此时不干掉唐军,更待何时?”
吐蕃将军们听着,眼睛也是越来越亮,若是正常情况的话,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不敢与唐军作战。可是眼下情形对吐蕃非常有利,唐军没有战马,只有弓箭和战刀,要是还干不掉唐军的话,他们这些人也就没资格再夸耀自身的武力了,找个地方撞死就算了,一了百了。
“杀!和唐人拼了!”突然一个吐蕃将军爆发出惊天的呐喊。
那些惊慌失措的吐蕃兵士也看清了情况,虽然唐军凶猛,可是全都是步军。在以前,唐军可都是武装到牙齿的,吐蕃军队与唐军比起来就是叫化子与富翁的差别,而眼下唐军只穿着薄甲,拿着战刀,连战马都没有,与吐蕃比起来,唐军就是乞丐,而吐蕃军队就是武装到牙齿的富翁。
“杀!”
吐蕃兵士欢喜不已,挥着弯刀,嗥叫着,就象饿狼见到羊羔似的,眼球充血,对着唐军就扑了上去。
“杀吐蕃狗!”
唐军眼下的装备只有弓箭和横刀,连重甲都没有,在装备上处于绝对的劣势,然而,他们没有丝毫迟疑,而是一往无前。
两支大军冲锋,就象两片惊涛骇浪,狠狠撞在一起,迸溅出一片赤红!一瞬间,地上就多出不计其数的尸体、残脚断臂、涌动的鲜血。
这一碰撞,高下立判,唐军占了上风!
唐军此刻战意滔天,连那等险峻的悬崖峭壁都被他们给征服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能让他们胆怯的,没有!一个都没有!吐蕃人多又如何?吐蕃人有战马又如何?唐军完全不惧,人人英雄,个个好汉,虽然没有重甲,没有战马,只有弓箭和战刀,也比不得禁卫军那般精锐,然而他们身经百战,在安西多年,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战争的阴云之中,战阵经验极为丰富,砍杀犀利异常,万分凶狠,再加上此刻人人士气高涨到了极点,哪是吐蕃军队比得了的。
席君买带头冲杀,转眼就砍翻了数个敌兵,他非常清楚吐蕃败军为何如此凶狠,那就是以为唐军没有了战马,以骑兵对步兵,就会像羔羊一样,任由他们宰杀。
可是他就偏偏要告诉这些吐蕃人,即便唐军赤手空拳,也不是吐蕃人可以轻视的。
只这一轮砍杀,吐蕃军队就是死伤惨重,比起以往与唐军的大战没什么差别。
松赞干布满打满算,以为可以趁此良机把这支唐军干掉,挽回这些日子连续大败之后的颓丧,然而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他实在是想不到,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要不是血光迸溅,残肢断臂乱飞,惨叫声不绝于耳,他还以为在做梦呢。
吐蕃军队在这些发了疯的唐军面前,居然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骑兵是战场之王,步兵遇上骑兵,就只有被宰杀的份!可是眼前的唐军却完全颠覆了这个常识,居然以不到两万人的步卒,生生的顶住了五万多骑兵的突击。
吐蕃军士有些顶不住了,冲锋一旦停滞,威力顿时大减,再加上唐军如此悍勇,吐蕃大军的阵型渐渐有些松懈了,眼看着就要崩溃,甚至有些吐蕃兵士因为心惊胆寒,显露出了逃走的苗头。
这太可怕了!
虽是吃了大亏,可松赞干布并不甘心,因为这是他重新树立威信的最佳时机,就是死伤再多也无所谓,只需要把唐军干掉,他就能扭转乾坤。
“不许后退!杀光唐军!”
松赞干布吼得震天响,脸红脖子粗,脖子上的青筋突出,刚刚喊完就觉得一阵心血翻涌,一口血几乎就要喷出来,好在他紧咬牙关,没有让血喷出来,他知道一旦在这个时候,这口血喷出来的话,对士气绝对是个沉重的的打击。不过饶是如此,一丝鲜血还是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吐蕃的将领也知道这是建功的良机,不需要松赞干布下令,也知道该怎么做,挥着弯刀乱劈乱砍,逼迫吐蕃兵士冲上去厮杀。
对于吐蕃兵士来说,第一轮冲锋他们是做着干掉唐军的美梦,然而残酷的事实却是说明那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了,吐蕃的军制与唐朝不一样,唐朝对军功重赏,只要立了功就有赏。而吐蕃就不同了,立了功是大人物们的功劳,吐蕃兵士能有多少功劳?他们冲上去厮杀,不过是用自己的命为松赞干布这些大人物立功,谁愿意干?可是,在一众将领的高压下,他们又不得不舍着性命,上前厮杀。
唐军将士感觉到吐蕃人的进攻势头越来越弱,顿时士气倍增,冲杀的更狠了,丝毫不把海潮一样涌来的吐蕃兵士放在眼里,手中的战刀上下翻飞,对着吐蕃兵士身上狠狠招呼,每一刀下去,必然是一篷鲜血飞溅,伴随着吐蕃兵士的惨叫。疯狂的唐军简直化身成了绞肉机,无情的将每一个靠近他们的吐蕃兵士绞成了碎肉。
席君买一边杀敌,一边观察着战场的局势,见越来越多的吐蕃人落马,突然一声大喊:“弟兄们!顶住!顶住!绝不能放过一个吐蕃人!”
席君买一刀劈死一个吐蕃骑兵,飞身上马,紧接着纵马就朝着吐蕃人最为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一些唐军也是有样学样,杀了眼前的敌人,夺了战马,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对着吐蕃大军发起了冲锋。
吐蕃军队本就不是唐军的对手,更别说有了战马的唐军战力凭空增强许多,这一冲杀起来,吐蕃军队死伤惨重,所过之处,一片血红,到处都是尸体,不是给砍死,就是给马蹄踩死。
越来越多的唐军将士夺去了战马,变成了骑兵的唐军威力更盛,数支小部队,渐渐的汇集在了一处,顶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形成了一柄利剑,直插吐蕃大军的心脏而去。
松赞干布此时气的几乎再也忍不住,要喷出血来,他怎么都没想到局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唐军太强了,还是他手上的大军变弱了,要知道当年他可就是凭借着这支大军,纵横天下,统一了吐蕃,又南征北战,迫使那么多小国投降。
可是现在,这算什么?
什么时候吐蕃勇士居然这么软弱了,居然被人当成了没有反抗能力的兔子,只能任由别人宰杀,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活捉松赞干布!”
席君买冲杀之间,突然看见了被吐蕃将领簇拥着的松赞干布,登时大喜过望,大吼一声,宛若雷霆,率领骑阵对着松赞干布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