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话又说回来,相比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同袍,自己的脑回路,在李孝恭自己看来,从来就并不比别人更聪明。
自己之所以能活到今天这个时间,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因为自己思考问题更现实。
而现实就是,一个帝国并不是完成了统一,就没仗可打了,开疆也是仗啊。
所以天下任何人要谋生,其实都很简单——去有需求的地方就行了。
生存这档子事,说到底就这么点东西。
因此李孝恭压根不觉得自己权谋很厉害——当然了,虽然是有这种认知,不过李孝恭自己也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得出了这种东西,也是狠狠经历了一番才总结了出来,
但思路毕竟就是这么个思路,因此虽然感觉皇帝的意思,应该是叫自己传授李盛一些官场知识,帮助他日后好在各种明争暗斗的派系攻伐里良好生存,但李孝恭结合自身经验,直截了当的就当成是搞结盟的话术那一类了。
这,既然要聊这种东西,那自然是不可能绕过最近的新闻了。
也就是罗马人,找大唐的年轻人悄悄联盟的新闻!
话说结盟这种事,李孝恭也不算陌生,虽然乍一看上去好像大唐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专门去结盟的对象,也没有值得让大唐非得找谁结盟一起对付的对象。
但是,这是现在,是这个大唐最风华正茂——至少是迄今为止的“最风华正茂”的历史阶段的事情,仅此而已。
在这之前,大唐好歹也是刚刚打完隋末的乱世混战。
一般来说,真正的王朝末期——不是那种临时性的政权的末期,而是汉唐明清这种长寿的、成型的完全体帝国的末期,一般来说也并不会说,分分钟就天下大乱——出现这种情况。
而往往是会乱象丛生,然后突然出现一个比较厉害的战略家暂时性的将一切统御起来,这个人能力往往极为超群,比如什么魏武之类的,亦或者战国四公子这种。而具体到隋唐时期,
这个人,无疑就是隋文帝了。在这个家伙倒台之后,真正的毁灭性的内战才会正式开打,原因无它,需要靠幻想来得到的新的制度创新,已经被完成了,但各方力量却依旧处于混沌状态。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哪一方,对于各自的敌人都是真正的杀意已决,所有想要动手的人,都不再有任何顾忌。最终的结果,就是隋末的乱世混战,直接死了一半人口。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而且不但只是置身于这种环境,而且还从中生还,甚至还获得了名爵地位,当上了河间郡王,李孝恭的纵横学造诣当然也不是一般的深刻。
于是,这件事在长安的时候,李二的思路就是罗马派人,大唐也派人出去。
只要双方的使臣都正常发挥作用,那么效果当然就是抵消。
而大唐的诉求,也就是抵消结盟这档子事而已,使臣使用任何手段达成这一点都没问题,威胁都可以。
因为说到底,还是那一点关键之处,大唐并没有意愿要动用这些出去当海盗的年轻人。
当然了,罗马也派使臣,大唐也派使臣,两边都派遣。
要说外交官这种工作,其本质,说白了就是搞人情世故的职业选手,而就像任何一个领域一样,就算都是职业选手,那也有水平高下,手段多寡之分。
大家的段位还是会有所不同。
这种情况下,其实就还是存在一定风险,这个风险不是别的,正是说,如果罗马人的使臣比较厉害,而大唐派遣的人刚好就没有那么厉害——到时候,事情就显得麻烦了。
万一到时候大唐还真就需要这些“当年的海盗仔”搞配合做点什么事,然后突然出现反水,这种情况可咋整。
这个部分,实际上就是李孝恭打算跟李盛讲的部分,反正说来说去,在李孝恭看来这次的任务就是一个没啥卵用的任务,因为李盛的能力。
这小子,搞不好这辈子,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合纵连横的手段。
不过既然是来当太子少师,这哪怕是个临时工,但自己还是得讲点干货的,而李孝恭的干货就是。
实际上,大唐也不需要在意派遣使臣的效果如何,因为大概率是大唐这边的“结盟”效果更好。
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唐无求于他们,而罗马则不同。
这样去看这场竞争性结盟,谁会胜出自然显得一目了然,就算使臣的水平更低也无所谓。
而且,
更现实的说,即便大唐的结盟是比较失败的,这些出去当海盗的年轻人更倾向于跟罗马人合作,但只要大唐进行过这些付出,日后,
即便真的有人反水,大唐的体量也完全扛得起。而在这种“扛得起”的下一步,
大唐有能力报复和惩戒,大唐有法理道理的依据去报复和惩戒,这两个点明确,剩下的事情其实就都不重要了。
换言之,最强的合纵连横,或者说最强的人情世故,归根结底,是自身的实力是否足够强大,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平静的处理“人心叵测”这类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李孝恭总觉得皇帝这番命令有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因为按照自己这套逻辑去推理,结论岂不就是压根没什么可给李盛这小子传授的?
李孝恭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反正首先李二毕竟是李盛的爹,其次,这下终于解决了盘踞大唐沿岸将近整整一年的海寇,罗马人的暗中资助终于在潜艇这两个字的威势之下失去了作用。
这种时候,皇帝突然关心起继承人的问题,那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让李孝恭没想到的是,自己见到了李盛,才刚刚跟李盛说完这一套东西。
接着,正打算跟李盛贩卖一波皇恩浩荡之类的东西——这套东西李孝恭当然是早就不感冒了,毕竟自己都是一把年纪的大叔了,但没想到的是。
李盛听完,却是忽然一笑,“这事,我看未必如陛下所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