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和唐老,注意到了杜老的表情,顿时都感到很惊讶:这老酒鬼是怎么回事?
杜川更是感到不可思议:爷爷对酒的品鉴,只需看一眼而已。大多数的酒,他看一眼就扔,哪里会如此认真?更何况这酒,连我这样的半壶水,都看出不好来了。
杜老却完全没有理会别人的目光,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也无法在意这些。他轻轻地摇动杯子,酒液的浑浊程度,又变得更深了一点。
接下来,他将酒杯伸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
出乎意料的是,萦绕在鼻尖的,是一股很淡的香味,也没有什么花哨。这味道,闻起来比市面上的一些高档酒,都差了不少。
市面上的酒,对杜老来说,几乎都直接归类于垃圾这一档。
“年轻人,你这酒,无论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不咋地哦。”杜老似笑非笑地看了陈可逸一眼,说道:“你哪里来那么强的信心,在我面前说有好酒?”
“我不是说了嘛,酒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看的。”
杜川在一旁听着,都觉得陈可逸有些执拗了,死到临头还不认错,顽抗到底,这可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夏老却是感到一丝疑惑:不对啊,按照杜酒鬼的路数,这种垃圾货,他根本看都懒得多看两眼,直接扔。现在却是又看又闻的,而且直到现在还没把酒杯放下,这里面肯定有点文章。
但是能有什么文章呢?反正在自己这个半内行半外行的人看来,这酒很失败。
“大言不惭,那我就品品,你这酒究竟什么道行。”杜老将酒杯轻轻地摇晃了几下,然后放在嘴边。轻轻一抿。
一股浓烈的气息理解席卷了整个口腔。杜老的感官。一下子像是炸开了,让他很是震惊:闻起来那淡淡的,朴实无华的香味,分明展示了这酒的风格。应该也是淡淡的,顶多有点回味;
没想到,这酒一入口,却如此有爆发力!就像年轻人的气势。如日中天。
杜老正要叫一声好,突然那股浓烈的味道中,又夹杂上了一丝柔和的口感,让人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温馨,不仅中和了那股近乎于霸道的浓烈,更使得这酒的味道更为特别。
突然之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月下小酌,对饮成三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咱们干了这一杯。”杜老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对一个资深酒鬼而已,这是一种何等神往的境界?
陈可逸也喝了一口。脑海中也浮现出一幅画面:天高云淡,小河中的画舫上,自己听着悠悠琴声,惬意地喝着小酒。
呃,喝了哥酿的这酒,似乎还真能在脑海中构想出理想中的画面,也就是所谓的“进入另一个世界”了。
每个人的理想世界,都不同,表现出来也就不同。像张科那种,疯成那个样子,估摸着是想到了宫廷里歌舞伎的戏码,把自己当成了君王,荒淫无道的那种。
看看哥,多悠闲多小资啊,颇有些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风流……
要不怎么有句话说,酒品看人品呢!
夏老,唐老,以及杜川,这会都怀着好奇的心里,把酒喝了下去,各自进入一种美妙的状态中。
“年轻人,听杜川说,你还喜欢讲十大酒局,现在讲一个来听听?”杜老进入喝酒的状态后,话头就开了。
不过要做他的酒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说谁谁谁牛饮一番,酒到杯干,讲个“喝酒耿直”就行的,得有喝酒的那个派头和文雅,得先考校一番。
“那就讲个青梅煮酒论英雄。”陈可逸刚一开口,杜老摇了摇头:“这个典故妇孺皆知,说起来没什么新鲜感。而且这个话题太素了,讲起来也没意思嘛。”
啥意思?太素了?
陈可逸心里一愣:莫非要荤段子?杜老都一把年纪了,想不到口味还有点重啊。
不过转念一想,无论是酒仙,酒神,酒鬼,凡是沾酒的,在酒桌上怎么能少了女人的话题?
从古至今,其实都是这样的,越是洒脱,就越不羁这种话题。酒色财气,真性情。在古代,这叫名士风流。喝个小酒,还得找两个三陪,不过那会的三陪小姐有些文化,能弹琴唱曲,还能聊聊家国天下。
话说回来,喝酒的时候讲讲荤段子,是一种酒文化,而且大家都明白,只是一种调味剂而已,没谁当真。只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张口闭口都凛然大气,暗地里却是男盗女娼。
“也好,反正这里没女人,也就不怕少儿不宜了。”陈可逸笑道:“今天我就讲一个贵妃醉酒。”
杜川一听,当即哼出一首歌来:“爱恨就在一瞬间……”
“哪有什么爱呀恨的,都是后人给套上去的。”陈可逸说道:“贵妃醉酒是一个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场景了,杨贵妃与玄宗本来相约百花亭品酒赏花,结果玄宗放了鸽子,去宠信别的妃子了。
良辰美景,景色撩人,杨贵妃却只能独守喝闷酒,不觉沉醉了。喝到后来失态了,边喝边舞,万般春情郁积,难以排遣。在酒精的作用下,春情萌动难以自持,忘乎所以,竟然当着高力士和一干太监宫女的面,来了一个现场直播……”
“天啦。”杜川脑海中,本来就是一副美人醉酒的画面,现在听了陈可逸这描述,脑海中更是旖旎不断:艳绝天下的杨贵妃,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了个脱衣舞,然后居然自己解决……那千娇百媚的场景,简直难以想象,一想就要流鼻血……
“没出息。”杜老一看自己孙子这个样子,哪里不明白他脑海中都在想些什么,叹道:“爱酒之人,风流而不下流。”
接着,又对陈可逸问道:“上次你喝了我的说愁,据说品出了人生的滋味,可否仔细讲讲都是些什么滋味?”
“不是品出了我的人生滋味,而是那个酿酒大师的。”陈可逸说道:“结合他生活的时代,他这一生都在那个波澜壮阔的动荡时代中随波逐流。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热血青年,积极投身救国的运动,可谓轰轰烈烈;
到了中年,变得平和了,此时也差不多建国了,他的心愿也了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老年,看透了一切,剩下的回忆,全都是甜的。
但想不到的是,在他最后的时光,经历了人为的大动乱。像他那种技术人才,首当其冲被革命的对象,他突然发觉,自己一直相信并坚持的信仰,似乎都是幻象。
所以在品酒的最后,留下了那么一丝难以抹去的苦涩,也是他人生的结尾,并不完美……”
“啪啪啪”掌声响起,杜老禁不住击节赞叹:“不少人能够喝出人生五味,但没有人像你这样,结合酿酒师的时代背景,来勾画出他的一生。”
杜老脑海中,那对影成三人的面相,突然间生动起来,正是陈可逸。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苦苦寻找的酒友,千杯少的知己,算是找到了。
“年轻人,下次一定要到我家里来。”杜老认真地说道:“那瓶普天同庆,是时候开封了。”
夏老和唐老闻言,都惊呆了:普天同庆一直都被杜酒鬼当宝贝一样收藏着,不管多硬的交情,都别想打他的主意。现在居然愿意拿出来给陈可逸这小家伙喝……哎,酒鬼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好的,下次一定上门叨扰。”陈可逸打了个呵欠:“我似乎喝多了点,先去睡一会。”
使用水珠后的麻木感,即将袭来,陈可逸顺势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倒在床上。
随着水珠使用次数的增多,副作用已经越来越小,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延后。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做菜,使用了水珠,直到现在,才有了麻木的感觉。
并且这感觉,已经越来越轻微了,陈可逸甚至能够预感到,是不是有什么量变引起质变的事情,会发生?
“脑子好痛!”刚想到这里,陈可逸突然感觉到脑子里的肿瘤,又在隐隐作痛。
葫芦塞子上的裂痕,越来越大,水滴渗出来的分量,也越来越多,渐渐从一个缝,慢慢扩大成了一条口子。水滴也渐渐汇聚,成为一股小水流,不断地渗入陈可逸的体内,融合在血液之中。
蓦然间,一个不明所以的信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可以换取一年的寿命。”
神马,任务?听起来怎么有点网络游戏里的那一套流程。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这到底是啥节奏?
“半年之内,获得资金两千万,挽救生命五次,能延长一年的生命……”
直到现在,陈可逸都没搞明白,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准确的说,连声音都没有,就只是一个信息而已。但这个信息却是如此地清晰:
赚钱,救人,延长生命…… 听起来像是一个任务,更像是一个交易。
感谢上帝,对于陈可逸目前的状况而言,这个任务就像是黑暗深渊中的一道曙光。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