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皇帝悼师傅 守城靠菩萨

导读:团练大臣火并,举国震动,咸丰为整肃朝纲,决定斩杀曾国藩以平众怒,

偏偏帝师杜受田一命归西。辍朝三日,举国哀悼,为得是彰显恩师声名,哪知

道却给太平军制造了机会。

太平军兵临城下,鲍军门手捧小菩萨指挥作战。

在此危急关头,曾国藩却率领团练出城而去!

消息传来,张亮基大惊失色。

(正文)曾国藩离开衡州的时候,对着相送的赵大年与刘长佑道:“衡州的团练能否办出眉目,就看二位的了。”

赵大年与刘长佑齐道:“大人但请放心,我等一定尽力来办!”

曾国藩临上轿,赵大年忽然凑前一步道:“大人,下官还有一事尚需明示:查抄出的黄路遥与黄超二人的私财,应如何办理?”

曾国藩道:“待本部堂奏明圣上,再行发落——先封存吧,无命万不要私动。”

赵大年轻轻点了点头。

刘长佑这时近前一步道:“大人,您老回到省城,就把亲兵营扩充一下吧。卑职沿途听到些对您老不甚有利的风声,有人出大价钱要买您老的人头呢。大人,您老以后出门办差,一定要倍加小心一些啊!”

曾国藩全身一震,许久才长叹一口气,低头坐进轿里,用脚轻轻跺了下轿底。

萧孚泗等亲兵护卫很快簇拥着蓝呢轿子去了。

回到长沙不多几日,曾国藩迫于形势,不得不把亲兵营由五十人扩充到一百人。

曾国藩人尚未进长沙,曾国藩擅杀团练大臣这件事,已在长沙官场传得沸沸扬扬。

湖南提督鲍起豹第一个找到张亮基道:“制军哪,您老还没离开长沙,他曾侍郎就做出了这种让团练大臣寒心的事。这要传到皇上那里,不是分明打您老的脸吗?他今日杀三品衔的道台,他明日就得杀二品衔的总兵了!了不得呀!他分明又像从前那样疯了!”

不久,布政使徐有壬也来到巡抚衙门,气愤地说道:“制军哪,职司是一刻也不能忍了!这个曾涤生,皇上刚赏他个兵部侍郎衔,他就敢杀三品衔的团练大臣,而且用的是巡抚衙门的王命!他是成心和朝廷命官过不去呀!职司已经拟了个参折,制军不同意发,职司也要发!”说完,从袖中忽然摸出个折子,双手递给张亮基。

张亮基把折子留下,端起茶杯道:“曾侍郎是湖南的团练大臣,团练的事原本就该他管——二位请先退下,容本部堂想一想。”

鲍起豹和徐有壬刚退出去不久,曾国藩便进了巡抚衙门。

闻报,张亮基坐在签押房的炕上没有动,只说了声请。

曾国藩走进签押房,见炕上的张亮基一脸愁相,倒先吃一吓,急忙施礼问安,小声动问发生了什么事。

张亮基翻了翻眼皮,忽然道:“曾大人哪,您做事也太孟浪了吧?衡州府团练大臣黄路遥,可是个三品按察使衔的道台呀。您怎么能一到衡州,不问青红皂白,请出王命便杀他呢?本部堂就要离开长沙到前线去了,您曾侍郎还要在长沙继续练勇的呀!就算皇上听信了您的一面之词,不怪罪于您,湖南官场又岂能容您?涤生啊,这里比不得京师,您又刚刚被起复。过了不惑的年纪,您做起事来总该先三思而后行啊!您这件事,本部堂也不好和上头说话了。您自已请旨吧。”

曾国藩这才知道,自已的这件事,做得的确太过唐突了,已在湖南官场乃至大清的官场,激起了众怒

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说道:“现在想来,涤生这事做得唐突了!——涤生见那黄路遥,变着法儿在糟蹋百姓的银子,当时光顾了生气,倒忘了其他。涤生现在也不知这事该怎么办了!”

张亮基长叹一口气道:“涤生啊,本部堂了解您的为人。您并不是个妄动杀机的人。现在想来,那黄路遥与黄超肯定该杀——可是——这样吧,您先连夜上折,我给文中堂写封密信。但愿您能度过这一劫!”

曾国藩急忙恭身答道:“谢制军周全!涤生这就回发审局,去给皇上拟折。告退。”

曾国藩退出签押房,张亮基坐在炕上只管叹气没有送。

曾国藩的折子还没到京城,咸丰皇帝已经收到了湖南提督鲍起豹、湖北巡抚青麟、湖北提督琦善、安徽帮同团练大臣周天爵的参劾折子。提督本没有单衔奏事的权力,鲍起豹与琦善的参折均由御史代递。

湖南提督鲍起豹的折子最为激烈:臣查曾国藩身不能骑马手不能开弓,位不过二品,却敢视国法如儿戏!擅杀团练大臣,湖南激愤,皆言可杀者非黄路遥、黄超,乃曾国藩尔!长毛围攻长沙月余,未动湖南分毫;曾国藩此举,却使湖南哗然,百姓愤慨!无不联名请命:请杀曾国藩以谢湖南!请杀曾国藩以谢天下!

青麟曰:曾国藩原本丁忧守制,皇上念他报国心切,遂起复该员署兵部侍郎。该员理应克尽职守,方不负天下人所望,岂能刚掌权柄就杀同行?黄观察乃我湖北能员,湖广尽知、天下尽知!曾国藩一不请旨,二不与抚臣会商,妄动杀机,实乃仇者快亲者痛之为也!

湖北提督琦善的折子写得更直截了当:不杀曾国藩,官军已无心与长毛对仗矣!

安徽帮同团练大臣周天爵极认真地写道:臣亦不过一团练大臣,团练原非经制之师,就算偶有偏颇,亦应由乡绅问罪,而不应由团练大臣问罪。团练大臣又兼署兵部侍郎,这样的职分斩杀团练,委实不通。请皇上严惩该员,委能员办理湖南团练,安各省团练之心。

咸丰把几个折子分发到众王大臣的手中,又给湖南巡抚衙门发了专折询问此事。

文庆和祁寯藻同时上折。文庆为曾国藩辩护,祁寯藻恳求皇上下旨将曾国藩处以极刑。

文庆说:“曾国藩居京十几年,一直慎谨用刑,从不敢张狂办差。湖南出此事故,定有缘由。臣查该侍郎归籍守制期间,从不与地方衙门来往;帮同湖南团练大臣后也不着官服,只乘蓝呢轿,其心迹忠诚已跃然而出。请皇上下旨或派员,查明此事。”

祁寯藻说:“曾国藩丁忧守制帮同团练,皇上又下旨破格起复该员署兵部侍郎。该侍郎本该体谅皇上的一片苦心,而不该如此张狂行事,坏我朝纲。臣查曾国藩丁忧期间,插手地方事务,滥杀无辜,激起乡民公愤;帮同团练后,更是每日招摇过市,俨然以领兵大员自居。这等不自量力的小人劣员,皇上此时不重处,日后必成祸乱!臣替天下百姓,替所有团练大臣请旨:杀曾国藩以安民!杀曾国藩以安天下!杀曾国藩以正朝纲!

倭仁很快也上折请求宽恕曾国藩。同时请求皇上对曾国藩宽恩的还有恭亲王奕訢、户部侍郎肃顺。

咸丰把这几十份折子摆在龙书案上。他此时已经拿定了主意,决定下旨将违制的曾国藩押进京城正法!

咸丰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三角眼!曾剃头!你乱我朝纲,藐视祖宗成法,你不经请旨可以剃百姓的头,但却不能随便斩杀团臣!你杀别人,朕就敢杀你!”

但要将这样一位声名远播的在籍侍郎杀掉,他不仅要让百官服,还要做到让百姓也服。即位至今,咸丰的确成熟多了,也多少意识到表面文章的重要性了。

第二天早朝,王大臣们一进殿,便发现今天皇上的情绪特别低落。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两眉紧锁着,仿佛天要塌下来。

王大臣们恭请圣安已经有一会儿了,皇上仍然坐在龙椅上呆呆地想事情。

“皇上,”祁寯藻最先当庭跪倒,奏道:“咋儿晚,军机处又收到安徽巡抚衙门的奏报。据蒋文庆称:曾国藩乱杀团练大臣一事,在安徽各地引起震动。已有五个团练大臣回籍干自已的事,各地团勇已是一团糟。臣恳请皇上,尽快下旨,将曾国藩正法,以定团练之心。”

咸丰却忽然站起来,哽咽着说道:“你们知道吗?杜受田出缺了!”

祁寯藻当先一愣,随后便跪退回到班里。

这时,传旨太监慢慢地走到前面,传旨道:“皇上因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杜受田出缺,龙心昏迷,决定今日不议国事。各王大臣暂时退朝,到外厢恭听圣谕。著恭亲王奕訢、郑亲王端华、大学士文庆、祁寯藻、协办大学士周祖培、花沙纳,户部侍郎肃顺、太常寺卿倭仁留下议事。钦此。”

各王大臣退到外厢不久,针对杜受田的一道圣谕便下达: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杜受田,品端学粹,正色立朝,皇考深加倚重,特简为朕师傅。忆在书斋,凡所陈说,悉本唐、虞、三代圣圣相传之旨,实能发明蕴奥,体用兼赅。朕即位后,周谘时政利弊,民生疾苦,尽心献替,启沃良多!援嘉庆朝大学士朱珪故事,杜受田著追赠太师,特谥文正。”。

又谕:太师大学士杜受田因病薨逝,朕决定辍朝三日,亲临杜府奠祭。

三日后,又一道圣旨发往各部院:昨日朕亲临杜受田宅奠祭,抚棺洒泪,悲悼实深,并见其门庭卑隘依然,寒素家风。追念遗徽,益增感怆……杜受田灵柩启程回籍时,著派恭亲王奕訢前往祭奠目送,并著沿途地方官妥为照料,护送到籍,用示朕笃念旧学有加无已至意。

杜受田虽进身较早,但在道光朝因受穆彰阿的排斥,一直在南书房教咸丰读书,竟达十几年之久。咸丰即位,才得发达,却已是六十岁了。如今刚刚在协癸的位置上做得顺手,却又因玩得过度,竟致一病不起,渐渐目昏神离,终于撒手人寰。

消息传到盛京穆彰阿府邸,穆彰阿正用午饭。有家人悄悄进来禀告,说皇上的老师病薨了,奉天府的侍郎以上官员全部进京去吊唁。

穆彰阿急忙问:“皇上的老师有十几个,究竟病逝的是哪个?”

家人道:“说是个姓杜的,年纪不很大的,染得秋寒。”

穆彰阿一下子便蹦起来道:“是杜受田!是杜受田!杜受田死了!杜受田死到老夫前头了!哈哈,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

穆彰阿时年正好七十岁,他没有想到比他小八岁的杜受田会先他而去。

不久,全国各省都知道了太师大学士杜受田偶受秋寒病薨的消息。因为军机处给各处转发了谕旨:著令各省旗、绿营及文武百官,三天停止一切活动,为杜受田举哀。

祁寯藻没有想到杜受田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他要向曾国藩下手的时候死;他随着皇上和众王大臣到杜府向杜受田拜祭的时候,皇上哭,他也跟着抹眼泪,心里想的却是:“杜受田个狗杂种!总是你坏老夫的好事!大清的江山,可是让你这等混球生生给糟蹋了!”

回到府邸,越想越气,便饭也不吃,索性又铺开上折的专用纸,二次给皇上写了个参曾国藩的折子。

折子递进去以后,哪知咸丰此时正沉浸在失去恩师的悲痛之中,竟然看也没看,便弃置到龙书案的旁边。

祁寯藻早也盼晚也盼,却盼来各地举哀三天的谕旨。

一次, 恭亲王奕訢约文庆到王府小酌,文庆额手称庆道:“想不到曾涤生的

这颗人头,倒在老杜的手里留下来了——真是败也老杜,成也老杜!”

恭亲王奕訢却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应道:“本王以为,下断言还为时过早!就看曾涤生他自已的造化了——咳!咱这大清啊!”

咸丰为了表彰自已的恩师的功勋,竟然别出心裁下了道“著各省旗、绿营及文武百官举哀三天”的圣谕,自认为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万没想到,却给太平天国造成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武昌的太平军见周围的官军忽然停止了演练,并且银装素裹,满营着孝,以为是大清国的皇上呜呼了,就急派出奸细四处去打探。得到确切的消息却是:皇上的老师名叫杜受田的清妖头死了!

当时,镇守武昌的最高军事长官是一名师帅叫萧朝江的,据说是萧朝贵的一个同族兄弟,生得浑身乌黑,曾经烧得一手好炭,也能闭起眼睛跳几脚神,是翼王石达开帐下的一名得力干将。

当下得到闻报,立时大喜,也顾不得去和王爷们商议,便自作主张,要做成这一件大功劳。

当日早饭后,偏巧又下了一场毛毛细雨,满天都是乌蒙蒙的云彩。这师帅兀自点了自已的一万人马,分乘到二十几只大船上。

依着以往惯例,出发前先念了咒语,这自然是师帅临时胡诌的,又赏每位天兵天将一口圣露水,据说喝了以后便可以刀枪不入的。

这些人马走到半路,中途弃舟登岸,当先遇见楚勇江忠源部人马。江忠源当时身边虽只有六百人马,见了这一万太平军,倒也不惧,竟然就好一顿厮杀,又着了人骑快马去长沙城报信。

厮杀了一阵,终归人少势单,便有些招架不住。江忠源无奈,只好着人将队伍散开,撤到长沙城西面的一座土山上,暂避锋芒。

江忠源虽然奋力抵挡终归没有拦住,但却给长沙的守军创造了时间。待大股太平军扑来时,湖南的提标中军和抚标中军已是四门摆了个整齐。

鲍起豹骑在马上,手里举着个木刻的小菩萨,一遍遍地和下属讲“本提手里的木菩萨是极灵的,最能对付长毛的邪魔歪道。”

张亮基也坐在城头,口里一遍遍地念佛。

太平军架起云梯便攻城,官兵便在城头往下投掷火把、石块、铁疙瘩;火枪、火炮也是城上城下地往来穿梭般打。

左宗棠刚由乡下赶回城里,偏又赶上太平军夺城。他守在张亮基的身边,见城下黑压压地太平军,不由道:“制军哪,我看今日长毛势要夺我们的长沙呀!”

张亮基双手合十道:“季高,本部堂已向琦善发了求援函。他的几千人马若能在背后一打,估计长毛还奈何不了长沙——就怕琦善这个狗杂种,和上回一样,坐山观虎斗啊!”

左宗棠道:“制军如何此时还指望琦善来救?让团练也上城头吧!晚了,怕就来不及了!团练演练日短,还不能单独战哪!”

张亮基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已着人去发审局传话了,真他娘的奇怪,怎么团练一个没到?曾侍郎如何也不见影子?别是——”

左宗棠道:“曾涤生肯定不是临阵逃脱的人,这里定有情由!我去发审局看看去!”

张亮基急道:“你此时如何能离得开?鲍军门在做什么?”

左宗棠道:“鲍军门正带着一部人马,在东西两门,拿着个木菩萨替制军守城呢!喊叫蛮欢,跟个鸭子似的。”

张亮基气愤愤地说道:“东西两门没有人攻城,守它又怎的!这个鲍起豹,本部堂定要重重参他!——来人,传本部堂的话,着鲍军门立即带人到南门来!若敢迟疑,定当严参!”

旁边有人答应一声,有传令亲兵飞跑着走下城头去。

不大一会儿,鲍起豹手舞着小菩萨,气喘吁吁地爬上城来。累得他满头是汗。

张亮基一见鲍起豹,猛地站起身,道:“鲍军门,长毛势在必得南门,你此时跑到东西两门干什么去?把东西两门的绿营全部拉上来!”

鲍起豹却气急败坏道:“本提在东西两门护卫长沙城,可曾侍郎,却带着他的团练从北门跑了!”

鲍起豹未及把话说完,张亮基的眼前登时一片火花乱闪。若不是左宗棠手急眼快一把扶住,张亮基肯定得从城头上栽下去。

张亮基的身子晃了许久,才喃喃对鲍起豹说道:“长沙守军原本就不多,你如何不替本部堂把他拦下?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湖北提标至今未到一兵一卒,曾涤生又跑了。这长沙城,如何能坚持到天明啊!”

鲍起豹气急败坏道:“他是在籍侍郎,又刚赏了兵部侍郎衔,这满城当中,除了制军您,谁敢拦他呀!”

张亮基皱眉说道:“这次长毛攻城,蛮凶啊!”

张亮基言未讫,大队的太平军攻城愈急,大炮打得墙城火光一片,城头的官兵因为总督和提督亲自督战,倒也打得顽强。倒下一排,另一排不等号令便急忙冲上去。

鲍起豹这时道:“制军大人,我们还是到城里去督战吧——长毛的枪子儿不长眼睛,落到头上可不是玩的!左师爷,您也随着下城吧!”

张亮基狠狠地瞪了鲍起豹一眼。鲍起豹没敢再言语。

张亮基放眼看那城下,见到处都是云梯,太平军都像蚂蚁一样地往上爬。守城的官军已是死伤大半,太平军的攻势却仍然不减。

“完了!”张亮基在心里道:“长沙城是守不到天明了!”想毕,回头想对鲍起豹说句话,让鲍起豹着人去请琦善派支援军来,身边却早没了鲍起豹的身影。

“季高!”张亮基奇怪地问左宗棠:“鲍军门呢?”

“鲍军门?”左宗棠用鼻子哼了一声,用手指着道:“鲍军门抱着菩萨到城下去替您老督军去了!那个连滚带爬的可不就是他吗?”

说着话,左宗棠又掉头向城外看。这一看,又让他大叫起来。

左宗棠用手往城下一指道:“制军快看,别是琦善真来了吧?”

张亮基顺着左宗棠的手指往远处一看,果见太平军的后方响起震耳欲聋的炮声,喊杀声一片:分明有两支队伍杀将过来。因距离太远,张亮基看不清旗号。但已基本可以肯定,应该是湖北援兵无疑。因为离长沙最近的,只有湖北提标。

太平军的阵角开始大乱,攻势明显缓了下来。

张亮基大喜道:“谢天谢地,总算祖宗有灵!若果能保得长沙无恙,本部堂一定重重保举他琦善一次!琦善不愧是做过中堂的人啊,大义大节还是有的。咦?长毛的西面也乱了起来,这又是谁派来的援兵?——来人,飞速传话给鲍军门!让他带着提标各营,立即打开城门杀出去!对长毛来个前后夹击!”

两刻钟过后,张亮基见攻城的太平军一片声地喊:“师帅上天了!师帅上天了!——师帅上天又掉下来了!”

左宗棠这时道:“长毛已是大乱,这鲍军门如何还不见杀将出去?”

张亮基正要二次传话,南门已经洞开,有几队绿营喊着号子冲出门去。看人数,约有两营左右。

杀到夜半,太平军因为师帅上了天,无了主心骨,又不知三面究竟有多少官兵,只好撇下即将到手的长沙,呼啸着登上大船向武昌退去。

守卫长沙的清军此时只有陆队,尚未有水军,只能眼看着太平军争先恐后地蹬船远去了。

张亮基暗叫一声惭愧,高高兴兴地走下城头,站到城门边,准备迎接湖北提督琦善与西面杀过来的一队官兵。鲍起豹不知何时也站到了张亮基的旁边。鲍起豹的补服里鼓囊囊的,想来应该是菩萨。

张亮基一见,不仅惊问:“鲍军门,您没有出城?”

鲍起豹道:“本提如果出城,谁在城内督战?何况,本提供奉的菩萨是不能出城的!”

张亮基皱了皱眉不再言语,但面上已是老大的不快。

杀退太平军的各路官军开始一队队地进城。

最先进城的是总兵清德和他的提督中军,一个个的身上都沾着血迹,有的大声讲着粗话,还有的用人架着一瘸一拐地在骂娘。

随后进来的是丢盔卸甲的楚勇,约有四五百人左右,一个个垂头丧气,很不成样子。所幸江忠源毫发无损。

张亮基拉住江忠源的一只手连连道:“几次长沙遇难,都是楚勇解围!”

楚勇缓慢地走过城门,裹带进一阵阵的血腥气。

眼见楚勇伤亡惨重,张亮基眼睛一热,不由自主便流下泪来。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省城的无恙,是楚勇拿命换的。”

楚勇全部进城,出现在张亮基、江忠源、鲍起豹、左宗棠面前的,却是土头土脑的湖南团练大营。

张亮基一愣,不由自语了一句:“湘勇怎么也冒出来了?”

满脸泥血的湘勇开始进城。

进城的湘勇哨长也好,什长也好,见了张亮基既不下马,也不知道施礼,只管口里骂着粗话,气冲冲地从城门走过。受伤的勇丁们则互相搀扶着往城里走。

张亮基用心数了数,见进城的湘勇也就五七百人的样子。越到后面,伤员越多,人数亦不下三四百。有的一人背着一个,有的两个人抬着一个。背着和抬着的人无声无息;要么已经昏迷,要么已经做古。团练的脸上全都挂着泪,显然与昏迷的人或死去的人有些亲情。

一顶蓝呢轿子最后进城,城门缓缓地关上。

蓝呢轿子来到张亮基的面前,轿帘掀开,曾国藩一脸痛苦地慢慢走出轿子。

张亮基一见曾国藩,当先问道:“曾侍郎?怎么,您没有见到琦军门?”

江忠源这时接口道:“制军大人哪,您老以为,替长沙解围的是湖北提标?是您老两眼盼穿的琦军门?司里告诉您老实情吧,要不是曾大人的湘勇,一炮把长毛的师帅轰上了天,长毛此时早把省城拿下了!您老和鲍军门还能站这里?”

曾国藩强挤出一丝苦笑道:“火炮是第一次用,光大弹丸就装了好大一会儿——真没想到,竟然这么有威力。一炮轰打出去,眼见上百人倒下!长毛肯退,也是雾大所致。要是晴天——”

张亮基一把抓住曾国藩的手,动情地说一句:“涤生,劳累了您!团练伤亡几何?”

曾国藩道:“还没有统计出来。但看情形,大概战殁总在一营以上,伤残更大。这是团营组建以后,首次与正规长毛交手,有些伤亡当在意料之中。长毛的枪炮比较精良,这有些出人意外。不过也好,总算实际演练了一场。怎么,制军如何当先就问琦善?制军向他发了调兵令箭?”

左宗棠道:“张制军一直认为,是琦善的湖北提标营,杀到了长毛的后边,才把长毛逼退的!哪知道干这事的,是您曾侍郎啊!”

张亮基脸一红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走,回巡抚衙门,本部堂要为几位大人摆酒庆功!”

张亮基又对骆秉章道:“骆抚台,巡抚衙门今儿就破费一顿吧。”

骆秉章一笑:“制军有话,哪个敢不照办?曾侍郎,您老先上轿。本部院今儿和制军大人,就是要为楚勇和湘勇庆功。”

张亮基一回头,不见了鲍起豹,便问左宗棠:“鲍军门怎么又没了?”

左宗棠没好气地回道:“没见着琦军门,他还守在这里做甚?”(本章完)

四十二章 萧管带疏忽 李都司耍横九十一章 座师督湖广 协领发雷霆七十五章 彭刘话拖罟 孚泗挑大梁七十三章 曾国藩流泪 彭玉麟练兵八十四章 老翁安新家 铁锅变成缸四十七章 督抚相掣肘 团臣请王命第三十章 团练非儿戏 《七规》又《十制》七十五章 彭刘话拖罟 孚泗挑大梁第四章 长毛有真假 知县发横财一百零一章 武昌城解严 崇抚台用计七十三章 曾国藩流泪 彭玉麟练兵九十七章 左季高回籍 王璞山进省四十七章 督抚相掣肘 团臣请王命九十三章 军门要灭口 协领挨军棍七十四章 老胥吏情急 赵公子从军六十一章 知县惩团丁 侍郎到衡阳第二十八章 奇遇在赤壁 寻梦到岳阳第二十五章 太平军使计 曾国藩用谋三十八章 郭嵩焘回省 许老丈喊冤第二十三章 咸丰帝惊慌 洪上帝繁忙第十章 省城被围困 侍郎遇险情七十三章 曾国藩流泪 彭玉麟练兵七十九章 恶梦萦脑际 码头会游击一百一十四章 湘勇忙出省 绿营忙过年第八章 道长话天国 圣谕飞进家六十一章 知县惩团丁 侍郎到衡阳三十九章 青抚台有功 张制军茫然第八章 道长话天国 圣谕飞进家七十章 副将犯官瘾 狱目打协台四十八章 死囚押法场 平地起波澜一百一十七章 王錱改旗号 侍郎驳圣谕八十五章 河内出死尸 协台见侍郎一百一十五章 秀全扩后宫 秀清先调包一百零八章 老友聚衡州 左府有事端一百零七章 呈文遭驳斥 明府话情由八十七章 侍郎夜狂呕 军门话起因第十八章 胞弟回原籍 北抚成南抚第二十五章 太平军使计 曾国藩用谋八十章 巡抚心懊恼 统领杖营官第八章 道长话天国 圣谕飞进家九十九章 太平军兵盛 众英雄到衡第二十五章 太平军使计 曾国藩用谋第三十三章 武昌城收复 发审局被砸第十九章 曾彭谈水师 仇家到眼前第二十一章 兵勇相殴斗 清德斥鲍超六十八章 猪肘子上席 李管带献策八十六章 神驹求援兵 抚台难纳凉第十五章 黄团练驾鹤 刘长佑接团第三十三章 武昌城收复 发审局被砸八十六章 神驹求援兵 抚台难纳凉七十二章 老胥吏发威 造船厂无影五十章 兵勇仇未了 湘勇又火并七十章 副将犯官瘾 狱目打协台第八章 道长话天国 圣谕飞进家一百零八章 老友聚衡州 左府有事端一百一十二章 会议无结果 肃顺进良言六十五章 逃犯落法网 副将遭革职六十四章 侍郎奉密谕 知县把头低四十七章 督抚相掣肘 团臣请王命第三十六章 巡抚另募勇 臬司赴江南九十四章 提、协有轇轕 侍郎定死活第二十五章 太平军使计 曾国藩用谋第三十章 团练非儿戏 《七规》又《十制》六十章 湖南名廉官 扰民一高手七十章 副将犯官瘾 狱目打协台第九章 曾国藩辞缺 郭嵩焘造访第三十二章 楚勇未离省 赤壁突增兵五十三章 遣湘勇出省 函制军探路一百零七章 呈文遭驳斥 明府话情由第二十三章 咸丰帝惊慌 洪上帝繁忙五十八章 制军发牢骚 抚台竟酩酊七十一章 援师遭重创 王錱发神经六十五章 逃犯落法网 副将遭革职六十五章 逃犯落法网 副将遭革职第二十八章 奇遇在赤壁 寻梦到岳阳第三十三章 武昌城收复 发审局被砸第三十六章 巡抚另募勇 臬司赴江南五十六章 青麟变和尚 圣谕到武昌第五章 国潢辞团总 县衙遭洗劫三十七章 道长赠谒语 夜半参协台五十五章 候补道求缺 五爪龙现世第二十一章 兵勇相殴斗 清德斥鲍超六十八章 猪肘子上席 李管带献策一百一十七章 王錱改旗号 侍郎驳圣谕第十二章 藩台突发难 中丞和稀泥八十七章 侍郎夜狂呕 军门话起因七十章 副将犯官瘾 狱目打协台五十八章 制军发牢骚 抚台竟酩酊第十八章 胞弟回原籍 北抚成南抚八十七章 侍郎夜狂呕 军门话起因九十九章 太平军兵盛 众英雄到衡七十九章 恶梦萦脑际 码头会游击六十八章 猪肘子上席 李管带献策八十七章 侍郎夜狂呕 军门话起因三十七章 道长赠谒语 夜半参协台一百一十四章 湘勇忙出省 绿营忙过年五十九章 军门离省城 艾岩领水师八十一章 永顺协起衅 老差官挺身九十二章 团练围绿营 提督动虎威八十二章 参将署被砸 枣红马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