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梵慢慢地转向叶洪彦, 她不想看叶妩的眼睛,叶妩的眼睛总是让她怀疑叶妩刚刚所说的真实性,这种否定她内心的挣扎并不好受。何梵紧握着搜查令的手微微松了松, 道:“当探春被杀的时候, 我知道他又回来了, 刚好何秀跑来跟我说, 沈妍撞破了他不是女儿身, 何秀急于让我替他除去男儿的标志,我便灵机一动,告诉何秀, 若是想要变成女儿身,必须要用他最亲密的闺蜜举行一个仪式, 让他们二人融合成为一个人, 何秀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兴冲冲地答应了。”
“为什么是沈妍?何梦的死与沈妍没有一丝关系,何梦死的时候, 沈妍甚至还没有出生!”叶妩云淡风轻地引导,手指却因为攥住椅子扶手而泛白。
“为什么是沈妍,对啊,为什么是沈妍?因为我恨她,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本就面目粗犷丑陋的何秀脾气怪异被人排挤不受欢迎, 沈妍却去接近他, 跟他做朋友开导他, 差点毁了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引蛇出洞的饵料!”何秀原本清秀的双眼已经眯成毒蛇一般的弧度。
“我在房间的东南角点了一炷香, 我告诉何秀, 无论我做什么,只要香熄灭之前做完, 沈妍就会没事,何秀没有一丝怀疑地相信了我。说起来,何秀还真是听话的乖孩子。”何梵阴毒地笑了声,“不知是不是我教导得太过于成功,听说要在沈妍脚上开洞~奸~淫~她的脚时,何秀说什么也不肯,哭得如丧考妣,呵呵,我只好作罢,真是对男儿身无限的厌恶啊。”
叶洪彦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想起那个乖巧的孩子,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让那孩子做了什么?”
何梵仰天大笑一声,道:“杀~死沈妍的不是我,正是何秀!我就在一旁站着欣赏何秀对沈妍的□□。何秀说邀请沈妍来家中一坐,沈妍毫不怀疑地跟着他进了房间,一进门,何秀就抓住沈妍,将沈妍绑在了桌子上,无论沈妍怎么踢打都挣脱不开,何秀虽然自认为是女儿,但本质上还是男儿身,男儿的力气怎么是一个闺秀可敌?沈妍绝望地哀求着何秀,何秀恍若不知地在东南角点上了香,兴冲冲地对沈妍说,只要香不灭她就不会有事。沈妍摇着头求何秀放过她,何秀理也不理,拿起手上的刀子就朝着沈妍身上割去,一刀一个血~痕,还真是狠厉!整整割了一十八刀,还不忘戳~烂沈妍的脚心,而后干净利落地将袖箭插进了沈妍的脖子上,还不忘看一眼东南角的香。这期间,沈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何秀手都不抖,就凭这个,他就是那人的子嗣!就在他抬头之时,我打晕了他,将他的秽~物催出来,抹到了沈妍的脚心,而后趁着晌午将人交给了福贵。”
“福贵又是谁?”叶洪彦问道。
“哈哈,你们想不到吧?福贵就是发现沈妍尸体的沈府下人啊,沈府内宅龌龊毁了他未婚妻的清~白,他未婚妻想不开跳了井,他是来报仇的,哈哈!”何梵歇斯底里地笑着。
“来人,去将福贵捉拿归案!”叶洪彦拍案道。他最看不惯背主之人。
何梵还在径自笑着,发髻散落,疯子一般,笑着笑着却留下了眼泪,“只要何秀还活着,他一定会现身!”
“为什么是一十八刀?”叶妩轻声问道。
“我要告诉他,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他!就算下地狱,我也要陪着他,看着他!”捕快拉着何梵向后走去,何梵坦然地朝着叶妩笑道。
叶妩深深叹了一口气,孽缘般的执念,只是何秀实在无辜,说是无辜也不尽然,他真的相信香只要不灭沈妍就不会死去?还是他只是骗自己相信?
“王爷。”一位护卫从大理寺外快步走了进来。
“何秀出什么事了?”叶妩一眼认出,这个护卫是夏侯玄留在何秀身边的人。
护卫二话不说单膝跪下,看了一眼夏侯玄,夏侯玄没有说话,护卫忙出声道:“属下办事不力,何秀伤势过重,一盏茶之前已经去了。”
叶妩一惊,忙问道:“出是什么事了?之前不是还很精神十足地嚎哭着吗?”
护卫略一低头,道:“回姑娘,实行去势的主刀者似是经验不足,宫~刑者畏风,室中须蓄火如蚕室。何秀去势的地方四面漏风,本就受了风,加之主刀之人没有用白蜡针或者麦秆插~入`尿~道,导致何秀尿~道闭塞,无法解手。两下相和,凶多吉少。”
叶妩掩目一叹,道:“罢了,这不是你的错。他本就伤势极重。我原想,若是他活着,说不定那凶手真的会出现,现在看来只能先悬着找线索了。”
叶洪彦上前拍了拍叶妩的肩膀,道:“无事,只要他出现,我们就有机会。”说罢,转身招呼捕快去取何秀的尸首。
夏侯玄也起身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何梵都在地狱里等着他了,他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外边似是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叶妩顺着声音向外看去,天边阴云渐渐散去,雪花似粉英琼屑般飘落下来,挂在尚且没有完全凋敝的树上,缓缓融成水滴,掉落下来。
叶妩缓缓走了出去,伸手接住了下落的雪花,入手即化,手心中白色水汽淡淡升起。
夏侯玄伸手拉回了叶妩的手,道:“雪水湿冷,寒气入体就不好了。”
叶妩顺着夏侯玄的力道收回了手,看着夏侯玄小心地用手帕揩干她掌心的雪水,轻握住她的手,夏侯玄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让叶妩轻勾了一下嘴唇,想起遥远的前世曾经许过的愿望,望着夏侯玄的侧脸,道:“你知道吗?我曾经许愿让上天赐我一个陪我看初雪的人。”
夏侯玄愣了愣,问道:“初雪对你有特殊的意义?”
叶妩低头笑了笑,道:“曾经在书中看过,初雪是个让大地沉寂洁净的时刻,听雪煮茶素手拨琴,不啻为生活中雅致的调剂。”叶妩敛了笑意,轻叹一声,道:“可惜了何秀这个孩子。”
夏侯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叶妩的手指,眼神有些冷地看着飘雪的天际,何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如莲花,说不定是个包藏祸心的罂粟花。十三岁并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就算何梵刻意把他教得不通人情世故,他也在帝都生活了许久,他对沈妍下手时如此干净利落,听到沈妍命丧之时在叶妩面前哭得撕心裂肺,若是不当戏子还真是屈才。
夏侯玄看向有些怅然的叶妩,眼中的寒意渐渐散去,他的阿妩从来都是把人看得很美好,可能她已经想到这一层,但是何秀的死,让她选择相信何秀的不谙世事。夏侯玄扣住叶妩的手,顺着叶妩的目光看向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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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洋洋洒洒地飘着雪,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掉落,沉甸甸的雪花压满枝头,颇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感。偶有风刮过,扬起一阵雪沫。
屋内火盆熊熊地燃着,叶妩面色红润地盘腿坐在窗台上,膝上散落着一本书,书页翻开,叶妩一只手搭在书脊上,另一只手微微托腮,似是望着窗外。
坐在底下杌凳上的映红咬断手上的线,拍了拍手上已经绣好的手暖,枣红色的手暖上绣着一束梅花,手暖边缘还缀着一圈兔毛,映衬得手暖上的冬梅越发白洁。
映红站起身来,走近叶妩,双手擎着手暖,道:“小姐,手暖绣好了,您戴戴试试。”
叶妩收回视线,接过映红递过来的手暖,将手插~进手暖,内里也是柔软的兔毛,兔毛轻柔地包裹着她的手,叶妩抬起手瞧了瞧手暖外面绣着的梅花,栩栩如生的梅花似乎要透出香气来。叶妩勾了勾唇角,看向映红道:“绣的真好!”
映红也跟着笑道:“小姐过奖了。”
叶妩把手从手暖里抽出来,屋里本就燃着火盆,手放在手暖里没多久就有些汗津津的,叶妩把手暖放到一边,道:“映红想要什么奖励?”
映红摇了摇头,道:“这本就是映红的本分。”
叶妩合上膝上的书,道:“那可不行,小姐我可是赏罚分明。”
映红抿唇笑了,道:“听说京城豆腐章新娶了媳妇,他那个媳妇长得沉鱼落雁,甫一露面就获得了个‘豆腐西施’的称号,而且据传闻,她还有一手做豆花的绝技,每天想吃豆花的人排长龙一直排到菜市口。”
叶妩笑着弹了弹映红的额头,道:“左右今天无事,小姐我就陪你去看看那闭月羞花的豆腐西施,顺便吃一碗豆花。”
映红抿唇笑着把叶妩的外氅拿了起来,叶妩笑得前仰后合,伸手让映红替她披上外氅,迈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