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儿对费培解释了一番,后者也无奈的摇摇头,真想不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如今也变得这般疯,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
得了费培的原谅,文月儿也终于可以自由行动起来,青阳镇一带都是忠义军军兵驻守,但是往东北方向不远,就是太平军与镇江屯驻大兵激烈交战的战场,她所日夜不忘的仇人就在那里,正在和大宋老将毕再遇进行生死相搏。
文月儿很想立刻去投靠毕再遇,但这时,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又有什么能为毕再遇效劳的呢?仔细回想以往的经历,文月儿惊讶的发觉,自己依旧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小地主的女儿,没有见识,没有胆略,没有能力,之所以受到诸将的尊重,甚至得以在石抹明安、也古等人面前参与谋划,完全是凭借了高俊的光,正是因为自己曾经是高俊得治下良民,却与高俊有深仇大恨,才得以一次又一次的为那些高俊的敌人效力,没了高俊,她哪里还有半点地位?
这样的结论让文月儿很不舒服,抽了一个夜晚,她背上行囊悄悄的离开青阳镇,向东北方向走去。
黎明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听见远处厮杀的声音,尽管有些恐惧,她还是从附近的高地靠近了战场,观察两军交兵,让她一瞬间难以言语的是,杨妙真正在阵中往来厮杀。
此时高俊与敌军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关键阶段,宋军屡屡变阵神鬼莫测,而太平军则多次出击,以探其虚实。高俊是个强调进攻的人,太平军骑兵雷驰电掣,从不同的方向突进宋军,高俊进而在其中估算宋军的实力和目前的布置。
一篇极为详尽的数字汇聚到高俊面前,总结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曲线,高俊在营地里挂出了大幅的折线图,统计最近一段时间来与镇江屯驻大兵交战的数字。
前线诸将越发用命,尽管人数处于劣势,但太平军依旧勇猛难当,尤其是杨妙真,一杆梨花枪被她使得神鬼莫测,哪里最危险就出现在哪里,接连几日之内,率领少数的太平军骑兵在宋军阵中左右冲刺,人莫能敌。
但是正所谓乐极生悲,五月初二,在与宋军的交战当中,杨妙真再次斗将得胜,然而在此时,心情难以抑制的陈琰也纵马飞出,想要和杨妙真并肩作战,毫无悬念的这次又送了人头——被宋军直接从马上拽了下来,团团绑住送回大营。
杨妙真纵马去救,哪里抢得过来,一番厮杀之后只能撤退。
陈琰被俘的消息打击了军官的士气,陈琰虽然武艺不佳,但是这只叽叽喳喳、整天叫嚷着要当骑兵的小麻雀却是高俊以下全体太平军军官的心头肉,此番他被擒获,不仅仅是杨妙真,太平军军官都很难过。
王浍看着这番形势,暗自摇头,士气下来了,那就难以补救了。
考虑了一番,高俊写就一封书信,希望和毕再遇交换俘虏。
太平军向来对俘虏有基本的人道主义,从来不虐杀滥杀,对于宋军俘虏的待遇也高于蒙古契丹,在高俊看来,交换俘虏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这次又是孙邦佐主动请缨,前往宋军大营一试。
此时宋军营地里正在饮宴,毕再遇端居中席,看着太平军来使。
“来者何人?”
“末将是太平军节度使高公麾下参军孙邦佐,带来了我家郎君的亲笔书信,请毕老将军与我军交换俘虏,以成其美。”
毕再遇冷哼一声:”本将是中国大将,何须与尔等北虏之人谈什么交易?你既然也是中原遗民,应当心怀忠义,可将高俊此贼的布置说出,我必然保荐于你。”
说罢,毕再遇将高俊的书信直接掷在地上,表示绝不接受谈判。
“毕将军不要托大,眼下我军强,尔军弱,重重包围,箭矢继绝,高郎君念诸君皆是南家忠义,愿意放尔等一马,毕将军何苦如此拒绝,不愿成其美事?”
毕再遇不悦:“孙邦佐,你不要执迷不悟,既然高俊此贼愿意为女真蛮夷效死,那么本将就和他没什么可谈的!”
“这只不过是交换俘虏!”
“交换俘虏也不行!”毕再遇一拍几案,十几名武士冲了进来,直接把剑架到孙邦佐的脖子上。
“倘若你但还有一番羞耻之心,就早日投降!”
孙邦佐怒目圆睁,大骂毕再遇:“老狗不识好歹,枉送了三万宋军将士性命,却为史弥远效力,都是你毕再遇之咎!”
毕再遇怒气冲天:“竖子安敢!”
“大丈夫患死不中节,我孙邦佐身当恩遇,虽死无憾,尔等被史弥远出卖,却还执迷不悟,为天下笑!”
“我为大宋江山……”
“你若真为大宋江山设想,就该和我军一道,诛杀史弥远,各回本家!”
毕再遇不再逞口舌之利,直接将被俘的十几名太平军军兵押了上来,挨个踢跪,列在帐前。
“此番饮宴,没有丝竹管弦,殊为不乐。”毕再遇发令:“拿铁尺来,烙杀此辈。”
孙邦佐大惊,还待说话,早被人一起绑缚,押到帐下。
陈琰是十九名俘虏中的第十四位,此刻也被扒光上衣,露出洁白的肌肤,宋军士卒并没有起什么心思,这些士卒都是毕再遇的亲随,志虑忠纯,只是对金人有切肤之恨。
“啊啊啊啊!”当铁尺靠到背上的时候,陈琰发出了巨大的惨叫声,极为凄厉,毕再遇使使颜色,士卒们给这唯一的女人穿上衣服,不再用刑。
太平军战俘的惨叫声、叫骂声不绝于耳,毕再遇问孙邦佐:“你可愿降?”
孙邦佐心里有些恐惧,但依旧说:“不愿。”
毕再遇早有预料,朗声对众人说:“此番饮宴,无甚好滋味下酒。”
孙邦佐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