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望台上的高俊终于松了一口气,敌军的骑兵现在面前有步兵拦路,后面有两翼骑兵包抄,已经彻底与己方部队隔绝,基本上算是凉了。
站在高俊旁边的元好问第一次看到两军对垒,满目所见,眼花缭乱,成百上千的士兵在旗鼓下,齐刷刷的做出一个动作或前进,或后退,或出刀引斗,或持盾防守。站在他身旁的高俊仿佛是一尊铁塔一样纹丝不动,只是时不时的用口头或者手势下达一两个命令,而身前身后的人即刻运转起来,公使们策马往来驱驰,汇报消息,而参军干事们各负责自己的工作,汇总情报,出谋划策。
军法队的十个人手持阔剑,在望台右后侧已经开辟了刑场,随时监督军兵的怯战行为。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一辆辆马车从望台左右经过,里面满载各种军用物资,在战场前后交换。
此时的姚喜已经山穷水尽,他的骑兵部队再也不能驱使,而被左右包抄的李铭、僧虔以及步兵方阵牢牢困住,指挥这一支步兵的是蒲察勇,作为全军唯一一个手持双手大陌刀的军官,蒲察勇看见被困住的敌军,忍不住哈哈大笑:“今天是虎步擒龙骑,兄弟们跟我上!”
在这种时刻,步兵比骑兵更具有优势,他们的前进后退更灵活,而失速的骑兵又形成不了强大的冲击,很快就被砍倒了一片,只不过宋军的骑兵也都是素质过硬的真汉子,他们撇下战马,手持武器与敌军步行交斗,一时间杀声连连。
在前面,依旧在和宋军步兵相对抗的太平军步兵方阵里,军典们偶尔回头看一下,向军兵们大声播报他们身后的战况,告诉军兵们不用起疑,继续向前努力作战。
“没有想到北虏居然如此勇悍,身后血战连连,前面的步兵却连头都不回一下!”刚刚得知姚喜率军硬吃太平军的毕再遇匆匆赶来,却只看到姚喜已经深陷重围,而在前面的太平军兵却无情坚定的挡住了宋军步兵前进的步伐,双方在一线进行着血淋淋的厮杀,宋军始终很难向前踏进一步,太平军的勇气令人吃惊。
就在这个时候,一枚沉甸甸的巨型弩箭从身后掠过,轻盈的越过了正在交战的双方步兵的头顶,重重地砸到了姚喜与蒲察勇混战的阵地之中。
毕再遇大吃一惊,还没等他说出话来,数十百枚弩箭从空中飞过,砸到对面交战的阵地上,两军都是人仰马翻,每一枚弩箭落下都能带起一蓬血雾,整片战场立刻混乱起来。
太平军们万万没有想到,敌军居然可以如此凶狠,竟然不顾还在作战的骑兵部队进行无差别杀伤,而正在进行参谋作业的参军干事们也万万没有想到,敌军居然还留下了一小部分弩箭,并且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由于有敌军军阵的阻拦,宋军步卒们无法看到从身后划过头顶的弩箭究竟砸在了什么地方,看到对方为之混乱,还以为弩箭对对手造成了重大杀伤,心下勇气倍增,攻击越发凌厉起来。
高俊在望台上不尽愕然,宋军壮士断腕手法极度凶残,战场上血肉狼藉,不少士兵连人带马被钉死在地上。
在高俊的大声命令下,两个贴军都的军兵们扛起巨型盾牌,试图冲上去救人,但是巨型弩箭穿透力惊人,即便是这种盾牌也无甚大用。看到这种情况,高俊下令让所有的军兵后退,离开正在交战的区域。
毕再遇急忙叫人停止射箭,并且匆匆走下望楼,亲自去责问划车弩的将官:“你等为何向敌军阵中发射弩箭?难道没看到姚喜统制在那里吗?”
后军部将失声痛哭:“正是姚将军命我等如此做的,他说此番前去凶多吉少,如若得胜还自罢了,如若是有不成,就让我等拿出最后的重弩抛射,多少也能赚他一些骑兵。”
由于太平军的军阵布置得很开,而宋军重弩调动不便,因而很难伤及太平军两翼的骑兵,姚喜这是下令一旦事有不成,就以自己为诱饵,多少拼掉一点敌军的马军啊。毕再遇大怮:“何苦如此,何苦如此啊!”
高俊这次心里真的有些着慌,但是太平军步兵们顽强的抵住了敌军的攻势,沐白将自己的刀鞘插在泥土里,下令军兵不得后退一步。路哲奋力大呼,率军硬顶,用钢铁包裹的躯壳阻挡敌军前进。
姚喜身中两箭,巨大的弩箭破开了他的整个腹腔,也射死了他的坐骑,使他跌倒在地,等到射击停止的时候,太平军又一次的围了上来,他端坐于地,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沿着盔甲的缝隙往喉咙猛刺两刀。
高俊随即得知另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旗指挥蒲察勇重伤,危在旦夕。
“快随我过来。”高俊亲自下了望台,几名铁军用简易的担架将普查勇拉了过来,在旁边一直做紧急处理的军医摇了摇头,表示这绝对没有办法了。
黑色的战袍被鲜血所浸透,蒲察勇双目圆睁,看着高俊后变得极为激动,费劲的伸出手来,被高俊紧紧攥住,他就这样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喉咙里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紧紧握着高俊的手,一声不发的垂下了头。
前线的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着,宋军还在激烈的搏杀,这让高军真正感到了从内而外的愤怒:军资储备被大头巾们贪了个一干二净,赵官家对北伐毫无兴趣,自己被史弥远卖了数钱,反倒是敌人提出了有利于他们的和平筹划,可这帮龟孙子还他妈打仗,还他妈内斗,还他妈为大头巾、史弥远和赵官家们卖命。
“拿我的刀来!”高俊大呼:“全军进攻!”
正在第一线肉搏的太平军将士已经很累了,但是阵地中间突然打开了狭小的通道,各路骑兵分头涌出,最前面的帅纛高高飘扬。
“看啊!是高郎君!”太平军高呼着,发动了全线反攻。
宋军的攻势被彻底摧垮了,前线的步兵再一次的被太平军抵挡住之后,失败的情绪蔓延到了全军,他们的进攻变得越来越无力。当意识到冲入敌军阵中的骑兵已经被全歼的时候,宋军的士气无可救药的崩溃了,他们开始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的岗哨惊讶的高呼:“北家的温敦郎君,把咱们阵亡弟兄的尸体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