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黎渊微微一愕,点头。
医怪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岚桃花细细瞅着医怪的反应,怔了一下,只觉医怪这老头子寻常也只有银子或药花药草什么的才能令他脸色微变,如今竟听见凤黎渊的身份,便脸色一变,难不成,这医怪身上,也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刹那,岚桃花眸色一深,伸手极为豪爽的朝医怪肩头上一拍,嘿嘿一笑,半开玩笑的道:“秦老头,你这般紧张黎渊的身份,难不成,你认识黎渊?”
“桃花莫要胡猜,我从未见过医怪前辈。”一旁的凤黎渊苦涩一笑,嗓音染着几分无奈。
岚桃花瞥他一眼,反应过来,点头道:“说得也对,你若是以前便认识这老头了,你身子骨,也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瘦削孱弱。这老头指不定早将你身子调养得甚为健壮了。”
凤黎渊叹了口气:“医怪前辈的医术天下闻名,但也行踪飘渺,世人极难寻到,即便是寻到了,也不一定能请动前辈让他行医赠药。”说着,眸色一转,朝岚桃花笑笑:“桃花,我们先出去吧,莫要扰了前辈休息。”
岚桃花再度拉住他的衣袖,道:“这怎行!”
嗓音一落,她转眸朝医怪望去,见医怪依旧低着头,且面色微染凝重,俨然一副失神沉思的模样。
岚桃花挑着眼望他,嗓音也提高了一分:“我说秦老头,你倒是别发愣哇,快些替黎渊治治身上的伤,治得好了,我定有重谢,如何?”
医怪回神过来抬眸望她,随即瞥了一眼凤黎渊,脸色逐渐淡了下来。
岚桃花一怔,以为医怪定是不同意了,待她正欲开口威胁几句,哪知医怪突然低沉沉的道:“如今,我便再破例一回,救他!”说着,嗓音微微一顿,转眸直直的望着岚桃花。
岚桃花脸上一喜,忙点头,笑嘻嘻的盯着医怪,道:“就知晓你这老头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说得不近人情,关键时刻,仍是会对旁人伸出援手的!”
医怪轻哼一声:“莫要赞我,你这朵桃花的赞词,老头我可不敢听,免得你又要对老头我打什么坏主意。”
岚桃花瞪他一眼:“你又不是年轻的俊公子,我打你主意做何?要不,我怂恿花满楼的惠姨来打你主意,如何?”
老头脸色骤然一僵,随即怒气冲冲的朝岚桃花吼道:“别给我提那老婆子!那人身居风尘,六根不尽,你若是再在老头我面前提她,小心我对你这女娃不客气。”
见状,岚桃花有些眼抽。
说来,世人皆道毒怪不喜江湖世事,更不常在江湖行走。然而,世人却是不知,这毒怪与那花满楼老鸨惠姨,却是有段露水情缘。
遥想当年的花满楼老鸨惠姨,也是一朵花,后因遇险而被毒怪所救,毒怪便对其念念不忘了。
然而,世事难料,怎奈当时惠姨仅是一名员外的庶女,那员外眼高于顶,欲将惠姨嫁给当地县太爷为妾,惠姨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却不料落入风尘。
若非后来被她所救,并成为花满楼老鸨,她的日子,怕是依旧水深火热。
后来,这毒怪也不知怎么寻找了惠姨,便也在京都郊外垦了片竹林,搭了个草院,种了些药花药草,自此扎根,为的就是与那惠姨离得近点。
在她岚桃花眼里,虽说惠姨与毒怪年纪皆不轻了,但在这情爱面前,却依旧嫩若稚子,时常都是她在他们背后煽风点火,企图让着二人噼里啪啦的燃起来,然而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而此际,这一向挂记着惠姨的毒怪竟一听她的名字就火冒三丈,难不成,那惠姨当真伤到毒怪的一颗心了?
正想得入神,一道怒气隐隐的催促声在岚桃花耳边响起:“你还站在这里做何?不是要让我替他医治身上的伤?”
岚桃花怔了怔,回神,抬眸朝医怪望来,道:“为何要出去,不就是治个伤么!”
毒怪两眼一瞪,脸上顿时涌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治他身上的伤,得脱了衣服包扎,男女授受不亲的,难不成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看这小子宽衣解带?”
岚桃花两眼嗖然一亮,忙点头,道:“未尝不可啊。我不计较什么授受不清的,再说,反正我也看过他身子了哇!”
医怪脸色一僵,顿时不可置信的瞪眼问她:“什,什么?难道,难道你们二人……竟有过肌肤之亲了?”
“前辈莫要震惊,我与桃花,相交如淡水,仅是知己朋友,并未有过出格之事。”一旁的凤黎渊也忍不住眼角一抽,随即叹了口气,缓道。
毒怪朝他瞥了一眼,脸上神色稍解,随即忙将岚桃花强行推出了屋子,待拴上木门,彻底将岚桃花隔在门外后,他才转眸朝凤黎渊望来,眸色骤然一沉,只道:“没想到,十多年前你身中‘梨花散’,竟还能活到现在。”
凤黎渊俊美温润的面容刹那一沉,连带清风物语般的眸子也是骤然漫出了几抹杀气与复杂:“前辈竟知晓这事?”
微风浮动,暖阳微微。
屋外,岚桃花兴意阑珊的坐在屋外的廊檐木栏上,眸光懒散随意的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桂树上。
她默默候了约几盏茶的时辰,转眸,待见身后紧掩的雕花木门依旧紧闭,她皱了皱眉,只道那毒怪这回替人医治所用的时辰倒是莫名的长。
难不成,那凤黎渊身上的伤势当真甚为棘手?连毒怪那老头都有些为难?
正想着,背后不期然的传来一道木门开启的吱呀闷声。
岚桃花转眸一望,只见凤黎渊那瘦削不堪的身影出了门来。
岚桃花急忙几步走至他面前,伸手扯住他的衣袖,问:“黎渊呐,怎么样?那老头可有为你身上的伤包扎了?”
凤黎渊朝她微微一笑,点点头,清瘦的面庞如清风明月,淡然中透着几许清雅。
岚桃花眉宇一挑,“那老头当真为你治过了?你可得说实话!”
不得不说,这凤黎渊是难得的老好人,万一医怪那老头在屋子里威胁过他,他如今在她面前,想必也是定不会说真话的。
正想着,医怪却是也从雕花木门出来,并朝岚桃花瞪眼道:“少背地里拐着弯的指责老头我说话不算话。”说着,眸光往凤黎渊瞥了一眼,又道:“他身上的外伤倒是未有大碍,现已包扎,这几日仅需好生调养一番,便行了。”
岚桃花略微心虚的朝毒怪笑笑,随即放开凤黎渊的衣袖,慢腾腾的蹭到医怪面前,又道:“倒是我误会你了,我赔罪,允你的东西,我不久便差人送你。”说着,嗓音顿了顿,眸中泛出了几抹小心翼翼的微光,又问:“喂,秦老头,你可有什么法子让他身子骨长强硬点?你瞧瞧他,清瘦得连一阵风都能刮跑呢。”
毒怪眸色一深,却是仅道:“多吃!”
岚桃花愣了愣,又问:“仅需多吃便足矣了?”
毒怪挑眉,转眸将岚桃花细细打量一遍,才道:“你这女娃倒是甚为关心他呢!”
岚桃花接道:“他如今是我哥们,我自然要关心他!”
医怪眼角一抽,面上顿时有几分僵硬:“哥们儿?你这女娃,竟是又男女不分。不过,老头我倒是奇了,以前你瞧见俊公子了,皆是恨不得扑上去,怎如今见了他,不扑上去,反而成了哥们?难不成,他不够俊美?”
“咳……多谢前辈方才替我治伤,多有打扰,我现在与桃花便告辞了。”这时,一旁的凤黎渊却是略微尴尬的咳嗽一声,随即转眸朝岚桃花望来,温润清逸的眸子里漫出几抹令人痴迷的清雅卓绝:“桃花,我们先走吧。”
岚桃花差点被他温润的眸光灼到,眸子稍稍失神了一下,便急忙垂眸下来,只道这凤黎渊当真是有令人颠倒痴狂的本事。
“走吧走吧,免得呆在这里让老头我瞧着闹心!”这时,毒怪也极其干脆的挥手,如赶苍蝇似的。
岚桃花瞪毒怪一眼,只道:“我岚桃花虽说花痴成性,在京都城里也干过诸多荒唐事,但最近我倒是改邪归正,端庄了,难道不可以?”
毒怪先是眼角一僵,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嗤笑开来。
见状,岚桃花脸色微微一黑,正欲说几句噎他的话,哪知凤黎渊却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竟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待她顺势回眸望他时,他才朝她摇摇头,道:“桃花,我们先走吧!”
岚桃花噎住后话,瞧了一眼凤黎渊的脸色,终究是瞪毒怪一眼,便反手拉住凤黎渊的手,大步大步的离去。
不得不说,此番若非见凤黎渊在旁边,她定要呛毒怪一顿,也好让他再体会一番她岚桃花可不是好惹的。
日近正午,阳光盛了许多。
岚桃花一路拉住凤黎渊往前,路过之处,皆惊了一众侍女小厮。
穿花而过,人走无影。那条落花满地的小径上,待岚桃花拉着凤黎渊走远,几名修剪枝叶的侍女这才回过神来,但眸光却是依旧望着岚桃花与凤黎渊消失的方向,半惊半愕。
“小姐竟敢在府内光明正大的拉着一个男子大摇大摆的在我们眼前穿梭?她就不怕夫人教训?”有侍女惊讶一声。
“嘘,别胡说,听说今儿一大早,那瑞国的质子王爷便来相府专程拜访小姐了呢。而且,我听今早在大堂奉茶伺候的姐妹说,相爷与相爷夫人对这位质子王爷,皆甚为上心满意呢。说不准,这位质子王爷,不久便会成为我们相府姑爷呢。”另一名侍女低声道。
“我看怕是难。那位质子王爷,甚是俊美,瞧着也白衣翩跹,温和清雅,他能瞧上我们小姐?”
“瞧不瞧得上倒是未有何妨。只要我们小姐瞧上便行了啊。听说这质子王爷在君国为质,并不受君国皇帝下令礼待,如今的他,仅是多了个瑞国王爷的身份罢了,实地里,却是与平头百姓无异,甚至连府宅,还比不上寻常员外。如今,若是小姐瞧上他了,他岂有本事反对?”
说着,这名侍女掩嘴轻笑一声,又道:“再说,你又不是不知咱们小姐喜欢恃强凌弱,遇见俊的公子就要不轨,她若强抢了这质子王爷,逼着他与她成亲,估计这事她也做得出来。”
“这般说,这位瑞国的质子王爷,当真快要进我们小姐的狼嘴了?”
“说不准!不过方才见小姐那般亲昵的拉着他的手,估计最后能成事。”
“唉,那质子王爷身子瞧着倒是弱,万一我们小姐不对他怜香惜玉,他怕是要被小姐折磨惨了。”
另一名侍女眼角一抽,面上顿时漫出几抹错愕:“莫要胡说,他好歹也是男人。我们小姐再怎么刁钻跋扈,骨子里也是温柔的。上个月阿财摔着了腿,小姐还专门差人给了他五两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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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阳高照,众侍女挤在一团七嘴八舌,纷纷讨论。
小径上,风一过,更是拂落了几朵残花,染了小径,衬了如画般的寂寂。
此际的岚桃花,倒是全然不知有侍女们在方才的小径上谈论她与凤黎渊,这厢,她足下步子不停,直将凤黎渊拉入了她的闺院。
这时,小白与小花早已迎了过来,见得岚桃花身边站了凤黎渊,双双一怔。
岚桃花瞥她们一眼,见她们双眸里迸出几抹震惊与痴迷,她眼角一抽,顿觉这两女当真是丢她这主子的脸,竟在凤黎渊面前昭然若揭的沉沦了。
“咳咳。”她暗自敛神,随即故作咳嗽一声。
小白与小花急忙回神,小花是直性子,不由朝岚桃花笑靥如花的大彻大悟的道:“难怪小姐昨日吩咐我将院门关上,让太子殿下吃个闭门羹,我昨个儿还在纳闷小姐怎连太子殿下哪有的俊公子都看不上眼,反而是避之不及,原来,小姐竟早与人私定终身了,此番竟还大摇大摆的带回相府了。”
说着,嗓音顿了顿,转眸飞快的瞥了一眼凤黎渊,小花又朝岚桃花道:“夫人今日来,差婢子们替小姐好生打扮,说是有贵客前来,夫人当时所说的贵客,莫不是这位公子?”
岚桃花脸色一变,当即伸手欲给小花一记爆栗,但又顾忌凤黎渊在场,不好发作,只得瞪着小花,眸色一闪,道:“小花,这日头,已然是正午了,你差相府厨房送些酒菜过来,我要与瑞国祈王在此共进午膳。”
“瑞国祈王?昨个儿相府设宴宴请的瑞国祈王?”小花一惊,不可置信的瞧了瞧凤黎渊。
这厢,小白倒是急忙朝岚桃花道:“是,我们这便去吩咐膳房送午膳来。”说完,急忙伸手拽住小花的手腕,将小花拖走。
待二人走远,岚桃花这才稍稍松了眉角,随即转眸朝凤黎渊略微心虚的笑笑,道:“嘿嘿,让黎渊见笑了。这两婢子,在我面前嚣张惯了。”
凤黎渊方才一直未言,这刻才笑出声来,嗓音温润如风的道:“这两名婢女子能在桃花面前嚣张,也是因桃花这个主子,平易近人。”
岚桃花一怔,心头顿时荡了一层蜜:“黎渊这是在赞我?”
凤黎渊笑笑,略微无奈的点头。
岚桃花小脸一喜,道:“黎渊呐,你果然与常人不同。外面那些人都觉得我嚣张跋扈,专横如痞,却仅有你不排斥我,身子还赞我哇!不过说来,我倒是对外面之人的眼光倒是有些不畅啊,我被人传成无恶不作,可我岚桃花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啊。”
凤黎渊道:“是啊,世人不解桃花,才随意妄言,桃花莫往心里去便是了。”
岚桃花点点头,道:“我自是不会往心里去,只不过,既然那些人认为我是无恶不作之人,我若不做出些惊天动地的恶事来,似乎对不起外面那些人赋予我的名号了。”
说着,拉着凤黎渊继续往前,朝自己的闺房行去。
凤黎渊也未瞧前方,深黑温润的眸光在岚桃花面上望了一眼,随即微微一笑,清润飘渺的问:“那桃花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恶事?”
岚桃花当即转眸望他,嘴里的话似是全未经过思考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来:“我老爹老娘如今瞧上你了,我绑了你,让你成为相府女婿,让我老爹老娘开心,怎么样?这算不算惊天动地的恶事?好歹你俊美无方,清雅之名也是名动天下的,我若强绑了你入相府,定会在这天下引起轩然大波。”
凤黎渊忍俊不禁,叹了口气:“桃花认为这事可行?另外,若你让我成为相府女婿,仅是为了让你爹娘满意开心,而你自己对我确是不喜不爱,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岚桃花一怔,似是这才回神般的朝他尴尬一笑,道:“嘿嘿,那个,黎渊呐,方才我的话你也莫往心里去,玩笑,玩笑而已。再说,你如今可是我两肋插刀的哥们儿,我对你倒是未有任何心思,便是我真要绑个相公来应付我老爹老娘,我也不会绑你哇。”
笑话,如今在这凤黎渊面前,她就是生不出什么邪念来,怎能绑他。
再说,虽然这凤黎渊相貌极好,但她与他,却是完全没有那种男女之情的衍生啊。想来,凭凤黎渊这般容貌,她对他若是有一丝丝的觊觎与喜欢,她岚桃花定会动手抢了啊,只不过……她如今瞧他,与他说话,甚至拉他的手,也没有那种心肝痒痒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