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婚事

1968年4月父亲离开学校分配到黄村毛巾厂,工厂在黄村北边路东。当时黄村确实就是一个村子,县委县**是一个平房院,黄村镇除县医院灰砖二层楼和一所学校以外没有楼房。分配到工厂头一天人事科胡科长先给他在单身宿舍安排一个床位,然后让父亲去维修班。拜班长刘前礼师傅为师,跟着工人一起去维修设备。当时工厂主要设备由原东德特克斯提马(textima)公司提供,也有一部分是国内生产。因为受**极左路线影响,我们把东欧国家都称为修正主义,和他们极少来往,进口设备没有备件生产效率下降。刘师傅高个子剃光头,一见面他问年轻人你能不能看懂外文?“我可以试一下,估计对照字典能翻译过来。”“你晚上住不住单身宿舍?”“今晚肯定不行,我只把报到用材料交到厂里,被褥都没拿来。明天早晨把被褥带来,后天把字典和其他资料拿来,然后才能开始翻译资料。”“小伙子让你干活还挺费劲,中午吃完饭跟我去技术科看机器说明书。”当时工厂技术科黄科长工人出身,木工是南方一所纺织学院毕业,在学校学俄语。胡工和女工程师祁工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毕业(现在改叫清华美院),学美术设计专业。到那里和几位老同志一见面,胡工说:“你这一造反等于只上3年学,以后还要补课呀。”父亲后来回忆说听到这话当时很不高兴但是又不便反驳,只回了一句:“停课也不是我们自己造成,我知道自己不足,回家跟我爸和爷爷学习。”旁边祁工问:“你爸什么学校毕业?”“我爸复旦毕业,我爷爷曾留学德国。”“你是书香门第,欢迎你以后来我们科里上班。”

打开德国进口设备附带技术资料,里面是英文德文两种文字。德文在家里学过英文虽然在学校考试每次都在90分以上,要把说明书全部翻译下来也有困难。他对黄科长说:“我把说明书拿出来,晚上下班后回家让我爷爷帮我翻译。”黄科长当时40多岁个子不高,秃顶脸上皱纹很多说话南方口音:“小伙子你要能把外文资料都翻译出来,以后进口设备维修归你管,木工修国产设备。可以拿走但是要尽快把翻译稿拿回来,你家是什么地方人?”回答了那4位几个问题后抱着一摞技术资料回到维修班,几位工人师傅过来问:“小蓝,你会翻译这些东西,翻成中文干活就方便了。”“我初步看了一下,有些地方还要回家找我爷爷帮忙。”当天晚上坐公共汽车回家带回一本说明,太爷爷看后说可以帮你翻译德文版。第二天早晨父亲提前出门,背着奶奶给他准备好背包去上班。当时从永定门往南去黄村只有66路一趟车(今天366路),到工厂7点半,在单身宿舍把被褥放好去车间上班。有太爷爷和爷爷帮忙,父亲三个星期把说明书翻译完,受到黄科长表扬。8月底居委会老卫告诉太爷爷街道办事处寇主任对运动不满写匿名信被警察抓走判刑,您当过厅长也算是高级干部,儿媳是解放军上校不会没收您家房子。

9月份父亲下班后应邀骑自行车到刘师傅家去了一趟,他家在工厂东边距离不远。刘家北房4间,东西房各两间。刘师傅比爷爷小但是结婚早,他大儿子比父亲大两岁刚结婚还没有孩子。小儿子参军去了西藏,女儿结婚嫁到长辛店已经有一个外孙女。师母姓瞿高个子小脚女人农村老太太打扮,问过家里情况她说你家和我们不一样,世代都是读书人,你在我们村找一个柴禾妞我给你介绍。父亲和刘家人聊天气氛很融洽,后来他说头一回走访京郊农家,也算是开开眼界。事后刘师傅朝父亲要了两张三寸半身照片,说要帮他介绍对象。11月入冬之后交通不太方便,父亲住在单身宿舍每周回家1次。宿舍里一间房两个人,另一个人比父亲大几岁姓高,家住青云店北京市工业学校毕业。他比父亲个子矮一点四方脸大眼睛头发不多,媳妇姓房来厂时父亲见过,个子不高挺漂亮。两个人熟悉之后他说自己家里人都是农民,初中毕业时成绩全校第3考进工业学校,1960年毕业到这家工厂上班。他问父亲你妈在大医院上班,能不能帮我解决点问题。我结婚后媳妇两次怀孕都没有任何预兆流产,这是什么问题?父亲回家问奶奶,回答说这类问题要两个人一起进城,分别到妇产医院和协和去检查,找出是谁有问题。12月初小高夫妻一起进城检查,结果出来是小高有问题不能有后代。小高对父亲说他感觉受到很大打击,岳母让他们离婚。把我媳妇让给你吧,你人不错家里条件也好。父亲说不行,那让我在厂里如何做人。小高夫妻二人商谈结果和平分手,1969年春节过后离婚,1972年小高找了个离婚带一个女儿农村妇女。

1969年春节过后爷爷让父亲把家里多年不用旧摩托车,送到东皇城根一个小修理厂修好。他找人帮忙带父亲练习驾驶技术,以后去考个驾照(那时候还没有驾校,都是单位师傅带徒弟)。父亲回忆说摩托车修好后,每个星期天上午都在故宫东华门南边筒子河边路上练车。当时那里人很少车也不多,顺便也认识了几位在那里练习开车朋友。他们都是开单位公车,抽空来河边练习。3月初一天下午太爷爷在家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儿孙们都不在家,太奶奶拉不动他让蓝庆瑞媳妇肖丽维到斜对门院子里找居委会齐主任帮忙。齐主任带领两位中学生过来,把太爷爷扶起来。找来1辆3轮车把他放上去,太奶奶拿出钱请街坊上夜班在家休息包师傅和肖丽维一起送他去医院。太奶奶给奶奶和爷爷打电话让他们赶快回来,去附近医院照顾老人。奶奶后来回忆她赶到医院时医生诊断血管破裂,已经昏迷呼吸心跳还有,表爷爷汪勤丰单位距离近已经赶到医院,勤华也来了。当时还没有技术能做手术挽回生命,等爷爷和他两个弟弟赶到医院时间不长太爷爷就走了。父亲从医院出来骑自行车赶到西单东边电报大楼,给广州姑奶奶打电报,通知她太爷爷已经去世。父亲说他回家睡觉时已经夜里11点半,第二天早晨照常去上班。叔叔去给姑姑打长途电话,让她从山里回来一趟。姑奶奶第2天下午坐飞机赶回北京,一进门爷爷很惊讶问你怎么回来这么快?“我有个学生他爸是机场领导,找他给我临时补一张机票,船长在海上回不来。”“那就赶紧坐下吃饭,吃完饭公悦去把他们两家找来,公略回来让他自己热饭。”爷爷说他们4个人当晚商量结果,太爷爷留下东西大部分先不动,书籍和部分笔记姑奶奶拿走留个纪念。太爷爷遗体火化后奶奶星期天借部队一辆前苏联造中巴车,拉着3家十多口人加上姑奶奶去蓝家祖坟,把太爷爷安葬在那里。下午回城后先去把太奶奶接出来,大家去大北照相馆全家合影,然后爷爷出钱在八面槽广东酒家大家一起吃一次饭。姑奶奶在北京又住了几天,去拜访她一些同学朋友后坐火车回广州。3月底医院让奶奶下基层,到贵阳一家部队医院工作半年。

1969年5月初刘前礼师傅把他远亲家侄女介绍给父亲,事前先介绍了一下女方家情况。女方父亲叫刘前贵,母亲巴束芸。她家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刘书宣已经结婚有一个女儿。小女儿刘书琳比父亲小3岁在奶牛场喂牛挤奶,因为大女儿已经嫁出去,女方家希望找个上门女婿。他介绍情况让侄女看过照片后,女方说只要男方同意当上门女婿就可以结婚。父亲说先回家商量一下,结果爷爷不赞成,奶奶说老二和老三家都是农村妇女有什么不好,姑娘家住什么地方长什么样?父亲说完刘师傅告诉他情况后,太奶奶说当个上门女婿上班是近了不少,女方家有房子只要她人好可以考虑。以后你们要两头跑可不能嫌累,先去见面看看。父亲说头一次去见面那天换了一身蓝咔叽布新衣服,穿了一双存在床底下好几年没穿过三接头皮鞋,提前一天去四联理发馆做个分头。从家里出来先在王府井稻香村打个果匣,也就是农村土话买一盒糕点,还买了一包花茶。王府井稻香村在今天北京饭店东楼那个位置,旁边是老铁道部办公楼。后来北京饭店建东楼,把那里原有房屋全拆了。买完东西骑上爷爷那辆旧摩托车去村里和母亲见面,车一进村就引起小孩儿们注意。摩托车开到刘师傅家门前停下,把车锁好刘师傅已经从大门里出来:“听到摩托车声音就知道你来了,走到我弟弟家去。我爹和他爹是1爷之孙,到我这里是第4代。你这辆车哪国产?”“我爸解放前买的一辆美国车,据说北京目前能在路上跑就这一辆。”

两家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刘师傅走进院子喊了一声。主人从北房里出来迎接,刘前贵比刘师傅个子高一点,他老婆是个小个子。出来迎接还有一位抱着孩子年轻妇女,也就是蓝伯林大姨刘书宣。女主人说:“小蓝同志快请进,你个人和家里情况前礼二哥已经介绍过了。”父亲看刘家人都穿着新衣服新鞋,连忙行礼问好。姥姥家是一排5间平房,院子里有一个葡萄架。走进北房进东边一个房间把礼物放在桌子上,看看刘家室内环境,这间屋里没有炕,一张很旧方桌几把旧靠背椅。靠北墙条案上放着两个瓷花瓶,有一个里面插一把鸡毛掸子。条案上方是一幅画,纸已经变成暗黄色,图案是山林中一只猛虎。父亲过去仔细看过后问:“大叔您这幅画咸丰8年是什么人作品?”“这是刘家祖上一位曾经中过举人、进士,在外面做过官先祖手迹。我是他第5代传人,前几年破四旧收起来,最近才重新挂上,书琳来给小蓝泡茶。”母亲从里屋掀开门帘出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母亲穿自己作红色平绒大襟上衣蓝色裤子,自己做红花布鞋,留遮住耳朵后面别两个卡子当时标准农村妇女式短发。父亲把自己带来茶叶包打开:“就用我带来茶叶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母亲用一把圆筒形铁提梁旧茶壶沏好茶给大家倒上,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听姥姥姥爷问父亲各种问题。父亲说对他提问审查一个多小时,姥爷才说你们两个人到西屋去谈谈,我们就不干涉了。

母亲住在最西边房间里,炕上放着一个棕床垫。靠西墙放着两个木箱子,地上放着衣架和几件农具,两个装茶水玻璃杯放在一个小桌上。母亲盘腿坐在炕上问:“你家情况我已经知道一些,我身高1米6穿36号鞋。我姐1米56比我矮一点,你身高多少为什么要找个农村妇女?”“我身高1米8,有缘千里来相会,更何况我们距离不远,当然要没有你二大爷牵线我们也不会见面。你这床垫哪里买的?”“我大舅解放前入党参加游击队,我姥爷总说他是土八路。后来参加南下干部团当过县长副专员,现在靠边站下放农村。这是他64年从南方用火车托运回来双人床垫,当时运回来12个一大包,我家分了两个。那个我爸妈用,这个以后应该我们用。靠近点来摸摸我2只手,以后我身子都归你。你家里对你找个村姑没意见?”“我妈和我两个婶都是来自农村,城乡各有优缺点。”“你和城里人搞过对象吗?”“在学校搞过,后来我和她是对立面派别不同分手,去年她回家乡湖北去了。现在回想挺可笑,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大劲头,本来是同学朋友一下子就成了敌人,那个凶狠劲儿就别提了。你手指细长柔软挺好看。”“我手上每次磨起茧子过一段时间就会脱落,挤奶也不用太费力气。你妈和你婶都是贫下中农?”“我妈和二婶都是家在农村但不是贫下中农,我外公解放后定成份资本家。他已经没有土地,财产都在煤矿和电力公司,土改把在村里房子分了城里房子没动。头一个三婶是工人,离婚后第二个是贫下中农。”“为什么离婚?”“三叔57年被送去劳改,头一个自然离婚分开,她把妹妹带走儿子留给我二婶帮她带。后来三叔释放回来第二次结婚,找了一个农村二婚小脚女人。这个三婶和前夫没有孩子,给三叔生个小弟弟。你平常都做些什么?”“61年小学毕业回村,我爸妈和我姐都都下地干活。我在家做饭做家务,编草帽辫(用麦杆编成做草帽用)自己做鞋做衣服。64年去奶牛场喂牛,我大舅寄钱来给我买辆26自行车。以后我妈平时在家做饭,农忙时她也下地干活。奶牛场不算太累,不过生小牛要加夜班。奶牛每天都要喂食挤奶,大家轮流休息。每月有工资发粮票,比在村里干活收入高一点。”“你平时穿花衣服吗?”“自从小学毕业回家以后没做过花衣服,这件衣服是为和你见面现做。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17号星期6下班在厂里吃完饭过来,我骑摩托车过来见完面回家。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先不需要你买东西。你不嫌我出身不好?”“富农怕什么,解放后不都是自己劳动吗,我家也不是无产阶级。”母亲说第一次见面两个人聊了三个小时,上午11点父亲骑摩托车离开。

星期1上班前刘师傅问小蓝你们谈的如何?“她同意继续见面,我过几天下班过去见面。”第二次见面母亲换一件灰色大襟上衣,一见面问:“你家里同意不?”“我妈说要和你见面后再决定,其他人不反对。你上班也穿花布鞋?”“当然不能穿这种鞋,冬天穿大头皮鞋,其他季节穿解放鞋或者翻毛皮鞋。我除去上班以外平时从不出门,你每星期6下班过来见面怎么样?你有摩托车来去方便,冬天要是赶上下雪可以推迟几天。”“那你在家不感觉烦闷?”“我这些年没读过书也没看过报,不过经常写字,要填各种报表,来摸摸我两只手。”“还是学欧洲人吻一下手背。”“咱们两个人我爸妈都同意,你家里什么意见?”“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不会来见你了。”“他们同意你以后住在我家?”“我家还有我弟弟妹妹,我妈说等孩子到上学年龄送到城里去上学。她也该退休了,正好有时间带孙子。我们平时住村里休息日进城,学校放假让孩子们回来。”“我还没说要嫁给你,你妈就想这么长远,认准了蓝家以后由我给他们养老送终。你爷爷活了多大年龄,他干过什么?”“70岁,结婚有了我爸以后他去德国留学,毕业后到比利时工作。后来我奶奶一个人去比利时找他,在比利时7年三叔和姑姑都生在比利时。1931年回国后他去长辛店机车厂上班,后来到过武汉兵工厂。抗战期间他在重庆兵工厂上班,回北京当过长辛店机车厂厂长。解放后到重工业部任副局长,后来去包头建新工厂任总工程师。56年把我奶奶接过去,62年我奶奶回来,64年我爷爷退休回来。以后他到学校讲课,66年学校停课后彻底退休平时很少出门。”

第3次见面那天下雨,父亲穿雨衣骑摩托车里面衣服还是湿了不少。这次他送给母亲第一件礼物,一双蓝色泡沫塑料人字拖鞋让她以后在家穿。天热了母亲穿一条带白裤腰黑色到膝盖缅裆裤,白色小背心。“你怎么穿这种裤子?”“回家不上学以后一直穿这种裤子,平时和我妈衣服一样混着穿。我姐爱打扮不穿这种裤子,把上衣脱下晾上。你家有人穿这种裤子吗?”“奶奶和两个婶子都穿这种裤子,我妈在医院上班穿军装回家也不穿中式衣服。”“那你妈穿什么衣服?”“66年之前夏天在家一直穿旗袍,她说从上小学起就穿旗袍。”母亲脱下布鞋换上拖鞋来回走了几步:“感觉挺好以后在家就穿它。”她坐到炕沿上脱下小背心:“看看吧,我头一次在男人面前脱背心。等领了证你才可以摸,什么时候领证?”“过几个月。”“那也一定要在天凉之前,你摸摸我两只脚,不脏没臭味,不是有句话叫抱佛脚吗。”“你又不是神佛。”母亲后来对儿媳舒岳华说;那是你公公第一次摸我身子,摸了脚和小腿时间还挺长。“你妈什么时候参军?”“我妈在重庆老家学过中医,来北京以后经过考试去协和进修西医。解放初期协和医院归解放军管,这样她就认识了部队领导。后来解放军建立301总医院,协和交还地方部分人员调去参加建设301。我妈自己申请调到301医院55年授少校军衔,1959年去东德两年读一个硕士学位。后来升上校军衔,先是副教授后来提升教授。一半时间在医院,一半时间在学校教课,停课后就不去学校了。”“你姥姥家还有什么人?”“我妈在家和单位从不提我两个舅舅。他们都是国民党军官,大舅抗战期间被鬼子炮弹炸死。我爷爷说他打鬼子牺牲也是英雄。二舅解放前失踪没有音信,不知道在哪里。我大姨父曾经留学法国学航空,回国后一开始在航空公司修理飞机。抗战开始后被召去给空军修理飞机,以后到大学当教授,解放后到军队学校当老师。我大姨没上过班,她家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姐,目前住在陕西。”“你弟弟妹妹有对像吗?”“弟弟还没定下来,妹妹当地有人给介绍她不干,说肯定不找山里娃。你姐夫叫什么名字?”“康石欣,农民泥瓦匠家住狼垡。女儿叫康韵维两岁,小家伙由她奶奶看着,我姐每天下地干活。”“我奶奶是我爸后妈,亲奶奶抗战期间死在重庆埋在那里。不过我奶奶人挺好,她没生过孩子和我爸他们母子关系不错。就是她和我妈我二婶在家都说四川话,以后你不需要会说但是要能听懂。”“这个问题不大,以后要时常见面应该能听懂。”这次见面一直到夜里10点雨停父亲才走。

1969年7月19号星期6,父亲下班后先在厂里食堂吃饭,然后骑上摩托车去接母亲进城。头一次去见公婆母亲给他们带了几盒炼乳和新鲜蔬菜做礼物,穿一条天蓝色裤子,红色短袖大襟上衣,出门上车把拖鞋脱下来放在包里。天阴路上下起毛毛雨,到蓝家已经快8点了。父亲把摩托车沿斜坡推进门,在门道里锁好,拉着母亲去北房见爷爷。爷爷第一次见到母亲自然很高兴,让她喝杯水去见太奶奶。太奶奶当时腿疼走路困难,坐在藤椅上见到母亲用四川话问她家里情况,有些地方听不懂要父亲给解释。见过太奶奶去爷爷奶奶房间,爷爷接着问了一些问题。正好姑姑放假回来在家,奶奶让姑姑陪她去厕所洗澡。洗完澡母亲上身穿个小背心去南房父亲房间,叔叔和姑姑都过来和她见面提出各种问题,10点爷爷过来让母亲去太奶奶屋里睡觉。20号早晨天气多云,母亲按照在村里习惯早起帮父亲和姑姑做早饭,白面和玉米面混合在一起烙饼,大米粥,拌黄瓜,顺便和那两家人见个面。早饭后不到7点父亲把摩托车推到门外,母亲出来脱下拖鞋放包里上车去颐和园。

走进颐和园大门母亲问:“我是头一次来,你来过几次?”“上中学以后每年都来,现在北海景山都关门,这里就成最受欢迎公园。”“为什么不开门?”“这我可不知道,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来我们先照相。”“你这是什么相机?”“我爷爷抗战前购买德国120相机,他说双镜头相机就是这家公司发明,二战爆发前畅销全世界。”两个人转过一进门处几个院子,看过大戏楼和谐趣园从东面上山。这天是高温天气,快到山顶时母亲说太热了,想脱去上衣换上小背心。“你不怕让其他游人看见你穿缅裆裤?”“农村妇女出门不都这样吗,这公园里穿拖鞋还真不多。”“你感觉合适就行,到树后面去换衣服。”母亲换上小背心父亲问:“这裤子怎么没安白裤腰?”“这是把布面宽度2尺7当裤长,省事还省布料,走吧。我看你奶奶和我妈一样,在家都露着上身。”“我小时候她不这样,等我上小学以后才夏天不穿上衣。她说老了不怕人看见,舒服凉快就行。”上到山顶在智慧海后面找个树荫坐下,母亲说:“你奶奶口音好像不难懂。”“我跟你说过她和我妈我二婶都是四川人,在家说四川话。昨天她对你没说纯粹四川话,纯当地方言你听不懂。”“下边那是什么单位?”“原中央党校,我小时候来往下看是一片工地,困难时期停工以后继续建设。运动开始后党校停办,这里由军队占用。”“你奶奶屋里挂的什么人国画?”“齐白石和傅抱石,还有她自己几幅画。年初我爷爷没了以后,我姑姑从广州飞回来拿走我爷爷部分东西。其余部分我妈说4个人达成协议,等我奶奶百年以后再平分目前暂时不动。”“你爸妈为什么叫她娘?”“习惯,他们说对我亲奶奶也这么叫,她嫁过来时带来不少东西。不过那时候我爸还没结婚,我妈没见过我亲奶奶。我爸说亲奶奶是满族人没有裹脚,这个奶奶是小脚。她学工笔花卉风景曾经在画店里卖过画,我几个妹妹都跟她学过画。我妈说她是个好人确实做到了三从四德,和我妈关系融洽没闹过矛盾。”“她为什么穿花裤子?”“这我哪知道,她就那脾气我哪能管,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以后要在一起过自然要提前知道你家情况。还往哪里走?”“从前边下山,来给你多照几张。”

从前山下来沿着长廊走到最西边,母亲指着那边玉带桥问:“那里去过吗?”“罗锅桥还真没走过。”“我想过去看看。”“那我们就绕着昆明湖转一圈,你穿拖鞋行吗?”“只要你能走动我就没问题,先去石舫然后去那里。”两个人看过石舫走上西堤,走到玉带桥上母亲说:“这周围风景真不错。”“还真是来了很多次就没从这里走过。”两个人继续向前走母亲指着一个湖中岛问:“那是什么地方?”“前几年贴大字报说是市委书记夏天居住地方,为了进出方便在那边修了一条路让汽车通过,游客禁止进入。”“前任不是被撤职了吗,现在什么人住那里?”“这咱普通人哪能知道。”两个人走到前边一座桥上,母亲站下回头看:“这里风景真好,以那边万寿山为背景给我照张相。”照完相两个人走到昆明湖最南端,走过一座桥到湖东岸,向北走到17孔桥。在铜牛前照相后两个人过17孔桥,绕着小岛转一圈找个树荫坐下。母亲问:“结婚以后我住哪里?”“平时还住你家,我妈说她太忙没时间看孩子。休息日回来还住我现在那间房子,我要赶紧去买个双人床,咱们还要买毛毯和新衣服。”“先登记再去买东西,两头住被褥要准备两套。我早已经准备好双人褥子,被子准备了棉花和被里,等以后进城买丝绸被面我好做被子。”休息一会儿坐渡船到北岸走到排云殿前面,母亲问:“还上去吗?”“等下次来从这里上去,沿长廊出门我们去圆明园。”母亲回忆说在颐和园门外一家饭馆吃过午饭,第一次去圆明园那里还没有整修。路边是稻田和农村没区别,有个地方路边立块牌子写着;小心疯狗。两个人在西洋楼遗址前照相后上摩托车回家,星期1早饭后父亲先用摩托车送母亲去奶牛场,再去工厂上班。

8月8号星期5父母都请半天假去公社办理结婚登记,父亲是蓝裤子白衬衣棕色皮凉鞋,母亲还是去颐和园时那一身。公社机关是解放后建设一个平房院,与普通民房不同之处是院子里有个高于其他房屋礼堂。办理结婚登记是一位中年妇女,她接过介绍信对父亲说:“小伙子你做得对,村里姑娘就是好包你们家满意,婚后住什么地方?”“先住在她家,等孩子到年龄回城里上学。”“那谁给看着?”“到时候我妈也该退休了,我们需要两头跑。我爸从这月起改任钢厂总工程师,事情比以前多不过上下班有车接送。”“涨工资吗?”“工资不动就是责任大了。”“原来那个总工呢?”“我爸和他认识,说他66年因为莫须有罪名被抄家批斗,精神出现一些问题不能正常上班。我爸在工厂技术人员里级别最高,上级就任命他当总工。”领完结婚证两个人回到姥姥家母亲就脱下外衣露出上身:“这回可以凉快一下让你摸了,不过有孩子之前还不能让外边人看见。”“你以前去过公社机关吗?”“去过,进奶牛场办工作调动手续。共青团开会选团委书记,参加报告会学习会,中午管一顿饭2毛钱。”8月10号早晨母亲自己进城去和院子里叫叔叔姑姑那两家人见面,以后她就是蓝家人了。那两家人长辈没说什么,弟弟妹妹见到母亲问了不少问题,晚上住在蓝家,11号早晨父亲开摩托车送她去养牛场上班。领证后两个人见面时母亲就脱了小背心露出上身,每次临走前两个人搂着亲一下,母亲不再出屋送行,一直到9月初两个人见面母亲才不露出上身。

8月25号蓝庆园大儿子袁升民离开家去黑龙江虎林县农场,出发时由爷爷和蓝庆瑞到火车站送行。儿子离开蓝庆园伤心痛哭,两天没去上班。8月底三爷爷调到煤矿子弟中学当老师,庞校长找他谈话时说:“蓝老师我去你以前教书那个学校调查过对你反应不错,现在学生数量增加老师数量不够。咱这地方在大山里太偏僻没人愿意来,我就找矿上把你要来继续当老师。当然咱们有个条件,你不能当班主任。还有工资不变你同意吗?”“我感谢您让我重回学校,我一定尽全力教好学生。”“那你就先教初一化学和英语,学校给你准备好了单身宿舍一个房间,给你钥匙你自己去看一下。明天你去把东西都搬过来,后天上午你和学校其他老师见面。”三爷爷离开学校回煤矿,第二天上午煤矿派一辆北京130小卡车把他被褥书籍和其他东西一起送到学校。十一母亲上班,2号下午进城来蓝家。太奶奶对她说:“你婆婆去医院不在家,你和我孙子领了结婚证,我送你两件东西,不过耳环你要保证戴上。你这头发挺好,遮住耳朵也省得你怕人看见。”太奶奶从大衣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给你耳环和金手镯,耳环先戴上手镯等婚礼时再戴上。”“我没扎过耳朵眼。”“没关系让你婆婆帮忙她是医生,你先帮我弄颜料看我画画。”太奶奶让母亲帮她把桌子收拾一下,铺开宣纸准备好颜料,她坐下开始画一幅彩墨山水画。“以前是你公婆干这些事,今天你婆婆医院值夜班明天上午到家,让她帮你扎耳朵眼。”3号上午奶奶回家后太奶奶让她帮母亲戴耳环:“你先去洗澡我要睡一觉,午饭后我帮你弄,让他带你去澡堂。”母亲回忆说这是她第一次进城里澡堂,进里边脱衣服时发现只有她一个人里边戴个红兜兜。午饭后奶奶用碘酒把针线消毒,给母亲扎耳朵眼,告诉她里边留了一根粗线。给她一小瓶酒精和棉球,回家每天用酒精擦耳垂防止感染,12号我过去看一下结果。

10月12号星期天奶奶借了部队一辆蓝色伏尔加,父亲陪爷爷奶奶带上礼物去刘家。奶奶特意穿上自取消军衔后多年没穿过毛料军装高跟鞋,爷爷和父亲也都换上毛料衣服。姥姥和姥爷第一次见到亲家这身衣服一下子愣住了,母亲连忙出来给双方解围。大家在堂屋坐下商量婚事没多长时间,奶奶就给姥姥姥爷都看病开了药。中午由母亲做饭,司机小梁也一起吃饭,饭后奶奶又给村里几位中老年人看了病。回去路上司机小梁说:“邹主任今天穿毛料军装真精神。”“我一直感觉现在高级干部不发毛料军服不对,这让我们和外军比起来太寒酸。我和总后来看病领导谈过这个问题,我还说应该发短袖夏装上衣。他们不予正面回答,当然这事咱们只能私下讨论记住不可外传不要私下议论。”事后姥爷问父亲:“你妈说话怎么没有口音?”“她说来北京两年她就学会北京话,说话没有口音了,不过在家里还说四川话。”母亲说10月18号下班后跟父亲进城,奶奶把那根线拿出来,太奶奶给她戴上金耳环。戴完金耳环太奶奶拍拍母亲说:“虽然我长孙是上门女婿,以后你们也要两头跑,帮你婆婆照管家务。”奶奶说:“以后你过来我就和对公略一样只说四川话了,希望你能理解,坐下说话。”母亲回答:“妈这没问题,奶奶你也打绑腿。”“来北京之前没打过绑腿,到这里以后入境随俗跟邻居大姐们学会打绑腿。你家谁打绑腿?”“我妈和我奶奶都打绑腿。”“你奶奶住在你家?”“住在我叔叔家,他们在湖南株洲。我叔叔1947年去解放军兵工厂当工人,后来随部队南下到湖南。他当干部比我们生活条件好,1956年把爷爷奶奶接过去。爷爷1961年去世奶奶身体还挺好,以后我也跟您学学打绑腿。”“过去是结婚后才打绑腿,如今年轻人不兴这打扮。”“只在家试一下,出门上班肯定不会去招人笑话。”奶奶说:“你过来到我们屋里,我们要和你商量些事情。”

1970年春节初一上午三爷爷一家来拜年,三爷爷告诉太奶奶因为他在煤矿表现好,领导照顾他到煤矿中学当老师。还是在大山里住煤矿单身宿舍一个人一间,每星期回一次家,条件比过去农村中学要好一些。爷爷告诉他我现在忙的很,正在二里沟进口大楼和法国公司谈判进口制氧机。准备把厂里侧吹转炉改成氧气顶吹,改造完成后产量能成倍增长。初二上午父亲去姥姥家拜年,顺便和大姨一家见面。给他们带了一只全聚德烤鸭和一盒糕点,给母亲买了一双蓝色呢子面棉鞋。大姨父康石欣和父亲头一次见面:“老弟你是比我强多了有摩托车,她姐怀孕了我们这次是借队里小驴车过来。”姥姥打开盒子给表姐拿块果酱盒:“拿去吃别淘气乱跑,以后该叫二姨父了。”父亲说这次见面大姨很少说话,大姨父很能说但是两个人感兴趣话题不一样说不到一起。母亲把父亲叫到自己屋里,两个人商量结果是等3月天气暖和后母亲进城买衣服和结婚要用其他东西。婚后在家仍然穿缅裆裤,发型先不变以免露出耳环让村里人说闲话。母亲屋里土炕先不动,过几年再换成双人床。穿上父亲送来新棉鞋母亲说像中年妇女,不过你买来我一定穿。中午吃烤鸭姥姥家人都挺高兴,饭后父亲骑摩托车带母亲进城。晚上她仍然和太奶奶住在一个屋,初三上午父亲带母亲去故宫游览。从神武门进去,中午吃自己带来面包香肠,下午2点多从午门出来接着进中山公园。回到家里已经快6点,母亲说太累了,初四早饭后两个人一起骑摩托车去上班。3月份父母用3个星期天去买结婚要准备东西,做好了两套被褥和母亲一身新棉衣。在黄村和城里各买一个大衣柜放在两边家里,在黄村买了新桌椅和书架运回村里。到王府井时代服装店两个人每人定做一身毛料衣服,给母亲买一件浅绿色呢子大衣和一件浅蓝色毛混纺外套。蓝家出钱给姥姥家修房子,换了新房门和部分窗户,门窗全部刷了油漆(当时农村房门窗都没刷油漆)。最西边小两口那间房增加一个房门,窗户按照爷爷意思改成双层玻璃。房间里地面全部重新抹一次水泥,墙壁粉刷一次房顶更换部分瓦片。修补院墙破损处,大门原来有石头台阶和门槛。为了摩托车进出方便把门槛拆掉,几块长条石板移到院子里房檐下,下面加上底座改成3个长条石凳。旧门板拆下来姥爷让先存在他们房间里,大门换新门板上面刷棕红色油漆。村里人都说母亲嫁的好,让自己家焕然一新。

1970年4月30号父母结婚,由太奶奶和奶奶决定按照南方习俗,婚宴下午4点在王府井全聚德举行。奶奶借部队那辆带鼻子苏联造中巴车,她和父亲一起去村里接姥姥家人。介绍人一家,大姨父康石欣带着表姐康韵维,还有几位叫姥姥舅舅长辈前来参加婚礼,大姨因为快要生第二胎了怕出危险没参加婚礼。蓝家二爷爷和三爷爷家人,蓝庆瑞和蓝庆园两家人,还有太爷爷弟弟二太爷蓝国航家人也来了,一共摆了4桌。后来母亲说她是提前一天坐父亲摩托车进城,晚上还睡在太奶奶房里。婚礼上两个人都穿毛料衣服,母亲穿一双自己做不系带红色花布鞋,父亲穿3接头黑皮鞋,婚礼结束后先回婆家。到5月4号早晨去上班,两个人一起骑摩托车出城。先送她到奶牛场,然后父亲去上班,晚上下班回姥姥家正式成为上门女婿。回村后母亲换上自己做红花上衣,紫色裤子还是农村妇女打扮。只是把鞋换了,和姥姥一样穿不系带布鞋。她说那个时代北京中老年妇女才穿这种鞋,你爸喜欢我就换上呗。金手镯戴上后村里不少姑娘媳妇都十分羡慕,说她找了个好婆家。奶奶说当时学生大批下乡,**机关干部下放去五七干校,部队机关也把大批人调往外地,北京市区人口大幅度下降。饭庄里很长时间没有人包桌举行婚礼了,他们那里经理都来敬酒表示祝贺。赠送一瓶茅台,不过当时茅台还不算贵。婚后父母在城里蓝家南房父亲原来房间里住了几天,婚假过后向长辈们告别搬到刘家去住。5月10号奶奶离开北京去新疆,到阿勒泰一个部队医院支援基层8个月,到1971年1月底回北京。母亲说最初几个月星期6晚饭后两个人骑摩托车回城里,天气不好时就不回去了。那时候村子附近没有公共汽车,当年还没有发明公交车这个词,全县只有到黄村一趟公共汽车。走到公共汽车站要半个多小时,村民外出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有时候可以搭乘手扶拖拉机。父亲那辆旧摩托车是全公社唯一1辆私人摩托车,当年在附近都很出名。5月16号大姨在县医院生表哥康韵礼,父母买了婴儿食品一起到医院去探望。7月母亲怀孕后从10月份开始为保安全不再坐摩托车进城,上下班也不再骑自行车。好在奶牛场不远,步行上下班也不算累。8月姑奶奶来信,学校重新开课把她叫回去继续开油画和法语两门课程,能重新拿起画笔她非常高兴。大儿子佟冠勇准备结婚,她觉得当奶奶有点早也没时间带孙子。未来儿媳家是河北人,亲家是当年南下军队干部还让她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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