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月26号阴历除夕上午,奶奶从部队借车去村里把母亲接到城里,大年初五上午送回村里。4月20号星期2下午蓝伯林出生在大兴县医院,生下来重6斤8两。母亲带着他在医院住了5天后,父亲从蓝家远亲那里借来一辆华沙牌小轿车(波兰华沙FSO汽车厂产品1971年停产),接他们母子回姥姥家。家里相册中保存着母亲抱着蓝伯林在县医院病房和大门前合影,父亲说当年县医院和海淀医院一样,都是新中国建立初期建设灰砖二层楼。小时候父亲骑自行车带他去黄村赶集买菜买肉,路过县委县**也是个平房院。姥爷说黄村在建大工厂之前就是个稍大一点村子,最高建筑是县医院2层楼,后来建商场有了3层楼。等到大学毕业再去黄村,过去农民平房已经全部拆除,一点都看不到过去农村痕迹了。6月底医学专科学校找到奶奶,让她重回学校讲课。学校从1970年起恢复招生,但停课期间很多教师已经转业去了外地,急需你来学校讲课。新任臧校长对奶奶说:“学校停课这几年损失很大,图书资料损失过半。教师中有人下放基层我们正在争取调回学校,有人因各种问题不能回校任教所以教师不够。你是教授又在北京还是军人应该继续来教课,医院方面我们去联系。还有你能不能给学校搞些国外医学资料?”“这事难办,海关禁止外文书籍杂志进口,从国外进来这些东西一律送造纸厂销毁。需要你们派人去和海关联系,假如我和德国老师同学联系,他们寄来新书资料海关必须放行。”“那我派人去海关问问,能不能放行医学资料。还有学校就你会德语,到时候需要你帮忙翻译。”“这是我职责没问题,不过你们可别说我有海外关系要对我进行审查,还有你们要和医院商定,我以后就没时间下部队巡诊了。”“肯定不会的,来教课肯定没时间去外地巡诊我们会和医院说明。”时间不长臧校长给奶奶打电话,海关说寄来资料上写上解放军医学专科学校图书馆收就可以放行。奶奶给东德老师和同学写信,说明自己情况请他们帮忙。信封里还附上一张写有学校地址中文字条,请他们复印后贴在邮件上。从8月初开始学校图书馆陆续收到他们寄来30多本医学新书,还说今后3年内会定期邮寄德国医学杂志。爷爷给他在**朋友写信,他们带到广州从那里给奶奶寄来十多本英文医学新书。奶奶说收到这些书和杂志以后一个人翻译太慢,她让领导去请军事医学科学院翻译来帮忙。看这些书了解到国外医学研究最新成果,先整理出个简要介绍给图书馆,然后把几本马上要用先翻译出来,部分内容油印出来发给学生做教材用。
小时候印象中父母每天都很忙,吃完早饭就赶紧骑自行车去上班,偶尔父亲会开那辆旧摩托车上班,母亲经常上夜班。后来那辆旧车给了叔叔,父亲先买了一辆紫红色捷克斯洛伐克产JAWA350,后来又买了一辆俄罗斯造乌拉尔挎斗摩托车。母亲一开始是当时标准农村妇女遮住耳朵短发,她说这样早晨梳头省事,还有不想让人看见她戴了金耳环。结婚前太奶奶送一对金耳环,一个金手镯。奶奶送她娘家陪嫁一根青金石项链,一根砗磲项链。母亲和大姨不一样性格内向,平时除了上班和进城去婆家以外从不出门。大姨爱打扮,母亲不喜欢打扮总是穿自己做传统服装。除去结婚时做了几件花衣服,她衣服和姥姥样式相同,放在一起混着穿。要去城里见爷爷奶奶和太奶奶时候她换上衣,裤子还是缅裆裤,有时候在家里穿奶奶给她旗袍。夏天她在家和姥姥一样,带白裤腰黑色到膝盖缅裆裤露着上身,脖子上戴砗磲项链。她说一开始村里人老问这是珍珠项链吗?以后就没人问了。夏天进城在蓝家院子里就不能露着上身,戴个兜兜遮住前边只露后背。她说结婚前只有小时候夏天戴过兜兜,结婚后把传统样式做了修改。后面不要带子两边加长,装上尼龙搭扣用手一按就连在一起穿脱方便,颜色有红黄蓝绿紫红。母亲冬天和姥姥一样穿蓝色呢子面棉鞋,春秋穿紫红色或者绿色不系带布鞋。夏天在家光脚穿拖鞋,出门上班穿塑料凉鞋。后来妹妹问妈你怎么不穿高跟鞋?回答说年轻时穿高跟鞋,现在快50岁穿高跟鞋走路太费劲。母亲说夏天露着上身舒服凉快,但是不让孩子摸她身子。出门穿一件自己做小褂,上班穿工作服。蓝伯林上中学以后母亲把发型改了,头发更短露出耳朵,她说年轻人又开始戴耳环,她就不用再遮住耳朵了。蓝伯林上高中后母亲换装在家改穿花缅裆裤,留长发盘起来和姥姥发型相同。后来她说你爸嫌我衣服太老气,我就把你太奶奶花裤子拿来穿上。她衣服做了不少多数都存着好多年没穿,我就拿来穿上让她们和你爸高兴。
父母都出去上班时蓝伯林就在家里跟着姥姥,姥爷每天要出工干活,只有冬天有时候在家里不出去。姥姥有事外出时候把蓝伯林送到邻居家,交给一个让他叫大舅妈女人照管。她家表哥刘本利表姐刘本华都已经上小学,等他们放学回来才能在一起玩儿。那位大舅刘书勇比爸爸矮,舅妈矮胖叫潘金花。她问蓝伯林:“你们家为什么叫娘?”“我娘叫我姥姥娘,也让我叫她娘。”“你姥姥是个顽固不化老古董。”“什么叫老古董?”“你太小长大以后才能明白。”舅妈小学都没上完识字不多,但是她爱看报纸,喜欢给孩子们念报纸上江天、梁效、池恒,那些大块文章。说这是她学文化主要方式,只是孩子们太小无法理解那些文章内容。长大后才知道这家那位大舅当过坦克兵,复员后安排到焦化厂上班,每个星期回家一次。他上下班骑一辆经过改装自行车,那应该叫什么东西呢?一台小发动机装在前轮上面,蹭着轱辘往前走。大舅说这是从一个废品收购站捡回来没花钱,不过修理换零件花了点儿钱,自行车上一盏车灯也是别人不要白捡。工厂太远坐公共汽车不方便,骑上它不费力气时间也有保证。后来蓝伯林问大舅为什么要装车灯?回答说过去自行车都要安装车灯,我这车比普通自行车快,晚上必须要有灯。普通自行车现在不要求装车灯,也就没人装灯了。父亲和这位大舅关系不错,有时候请他来帮忙修摩托车,过节两个人在一起喝酒聊天。院子里葡萄架每年夏天都能结很多葡萄,姥姥说这是玫瑰香葡萄,是从她一个嫁到香山表姐家移过来。每天早晨姥姥让把尿盆里尿倒在葡萄藤根部,说这是给葡萄施肥,夏天妈妈进城有时候也带自己家葡萄给爷爷奶奶。
1973年五一姑姑结婚,姑父张雪城是军人当时还在边防部队。他父亲也是军人,1967年5月从长春调到北京二炮司令部机关,两个人由姑姑家住部队大院同学介绍相识。结婚前姑姑已经离开门头沟山区,调到海淀镇一所小学上班。父母曾带蓝伯林参加婚礼,只是他太小一点印象都没有。结婚后姑姑从家里搬出去到婆家去住,蓝伯林上小学放暑假时曾到她家去住。当时她家已经有了表妹白冰和表弟白鹤,家里7间房,爷爷奶奶都是军人。1973年7月钢铁学院新任领导找到爷爷,说你是历史清白历次运动中都没有问题。转炉改氧气顶吹你立了大功,现在改造完成你也该回去继续教学生。学校重新开学后缺少教师,原因你也明白不用我讲。我们已经和北京市联系过,请你回学校继续给学生讲课。爷爷办完交接手续回学校后当上系主任,其他老师说你真是棋高一着,自己调到工厂当上总工。没丢掉专业没下干校,还出了成绩当上先进。爷爷回答:当时谁能看那么远。
有一次夏天妈妈几天没回来,回家时抱着一个小孩儿。爸爸说:“你有一个妹妹了过来看看,你是哥哥以后要让着她。”蓝伯林凑到炕边上看看妹妹,躺在那里两只手来回舞动,伸手摸摸她一下子哭起来了。“她叫什么名字?”“你奶奶给她起名字伯荣。”有了妹妹以后母亲没去上班也不怎么管蓝伯林了,后来才知道母亲在休产假。让蓝伯林自己睡一个小床,妹妹睡在母亲身边。等到母亲重新上班后姥姥就开始让蓝伯林干活,帮忙照顾妹妹。用奶瓶给她喂奶喂水,逗她玩儿帮姥姥给她换尿布。1974年9月30号下午父母带着蓝伯林和妹妹进城,到莫斯科餐厅参加叔叔蓝公悦婚礼。第一次见到二婶尤珍益感觉她比母亲个子要高一点,穿一身紫红色衣服说话嗓音有点哑不好听。婚礼上吃面包和俄式菜喝白酒和红酒,母亲让蓝伯林喝一点红酒练习酒量。给妹妹奶瓶里也放一点红酒,父亲喝了几小杯俄德克白酒(国产伏特加酒)。婚礼上婶娘家人唱了几首苏联歌曲,蓝伯林一句也没听懂。进城上学以后才听二婶告诉他,她爷爷祖籍河北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去俄国当劳工,娶个俄国女人回来后住在绥芬河。二婶父亲小时候上俄侨学校去苏联留学,解放后给苏联专家当翻译全家搬到北京。母亲告诉蓝伯林二婶长得像她奶奶,高鼻梁皮肤很白眼珠颜色也浅。她小时候跟着奶奶长大,俄语讲的非常好能和爷爷用俄语对话,这也是爷爷同意这门亲事原因之一。当年胡同西口20号曾有一位浦师傅,他家几代相传从事木雕小器作。叔叔从小喜爱美术,浦家老二浦进贤师傅当时40多岁,除去会木雕工笔画也画得不错,叔叔就去拜他为师学习美术。蓝伯林小时候这位浦师傅还在,见面叫他爷爷。叔叔上完高一那年**爆发学校停课,1967年由浦师傅介绍进了工艺美术工厂。尤珍益比叔叔小1岁1966年初三毕业,1968年初分配工作到一家研究院上班,和叔叔上班工厂距离不远。参加团组织活动时两个人自己认识,搞了两年对象结婚。奶奶一开始对二婶比较满意,嫌母亲是农民平时总不在城里。2001年以后二婶精神出了问题,经常在家里哭闹砸东西。好在单位效益不错,承担医保报销之外部分医疗费用送她进精神病医院。以后二婶一半时间在家,一半时间在医院。2002年母亲退休搬到城里住,家务就全由母亲负责照管。
1975年春天妹妹开始坐在蓝伯林用过学步车里练习走路以后,蓝伯林可以自己出门去找其他男孩子玩耍了。那时候农村没有外来人口,犯罪分子几乎没有,全公社没有1辆汽车。蓝伯林跟着比他大男孩子跑到村外机井边去看抽水机往外抽水,去村里养猪场看新出生小猪,看大人喂猪打扫猪圈。回家问姥姥:“为什么猪能生那么多小猪?”“老母猪要不能生那么多小猪,你吃不上猪肉。”有时候姥爷带着他去菜地,让他帮着撒种种菜浇水。姥姥家这个村历来以种菜出名,母亲说曾经种过水稻后来水源紧张就改种蔬菜。当时村里还有下乡知青,有位姓赵女知青喜欢逗蓝伯林玩儿,让他叫阿姨。上初中时全家一起去颐和园再次见到这位赵阿姨,她是小个子已经结婚有了一个女儿。她叫母亲二姐说她在一家工厂食堂上班,仔细问了一番蓝伯林学习情况。4月30号住在东房蓝庆园再婚搬走,她找了一个从干校回来恢复工作处长。对方也是丧偶有一儿一女,儿子在黑龙江农场,女儿在贵州当兵。机关给那位宋处长分了3居室楼房,爷爷到她新家看过后说条件不错。她家搬走后东房给了父母,他们买了新桌椅和一个书柜,买了一个单人床给蓝伯林用。
妹妹会走路以后姥姥让蓝伯林拉着妹妹一起出去玩儿,好吃的东西要分给妹妹一半。蓝伯林有不少玩具,铁皮小汽车、***、积木、快乐琴,还给妹妹买了几个洋娃娃。村里那些小伙伴很喜欢到他家来玩儿,但是姥姥不让把玩具拿出去。蓝伯林问姥姥:“为什么村里别人家没有多少玩具?”“你爷爷奶奶有钱给你买不少玩具,村里其他人家哪有闲钱买玩具。”“那是为什么?”“你太小等长大以后就明白了。”1975年10月一天上午外边来了一位客人叫姥姥姑姑,说家里有事要姥姥马上过去。姥姥说伯林跟我过去,伯荣只能送邻居家帮忙照看一下。姥姥收拾一下把妹妹送到邻居大舅家,带着蓝伯林出门上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后面拖斗。手扶拖拉机开出村在地边上找到姥爷,让他也跟着一起走。手扶拖拉机跑起来声音很大,姥姥让他坐在拖斗当中。路上他问:“姥姥去什么地方?”“去我娘家巴营村,我弟弟死了。”“开车那个人是谁?”“你娘表哥你该叫表舅。”“为什么我坐当中?”“你太小坐边上怕掉下去不安全。”手扶拖拉机跑了一阵开进一个村子,停车后姥爷把蓝伯林抱下车,领着他走进一个房间。里面炕上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姥姥凑过去有人把白布撩开让她看。蓝伯林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记得跟着姥爷出来带他到另一个房间。那里有人端来茶水和姥爷聊天,蓝伯林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姥姥过来让一位大姐给他拿来果脯带他出去玩儿,在那里吃完午饭手扶拖拉机又把他们送回来。等到上中学以后他才搞明白,那是姥姥弟弟去世。他当时不到60岁,前一天也没有不舒服感觉,应该是死于突发脑溢血。
1976年5月奶奶退休,医学专科学校说缺少老师,您可以先不去医院出诊,但要把这一届毕业生教完。7月奶奶退休回家在家穿短裤背心,出门穿家里存着多年没穿连衣裙。7.28地震发生后,蓝伯林和妹妹还回村里,奶奶在医院住了一个月。9月她把高跟鞋和旗袍分给母亲和姑姑,冬天母亲头一次穿上高跟皮棉鞋,1977年春节大姨回娘家问你哪来高跟鞋?“婆婆给的,她已经50多岁腿脚不好不能再穿高跟鞋,我和小姑子把她存着高跟鞋分了。弟妹个子高脚大穿不进去,小姑子随她妈瘦小。我分了一双皮棉鞋,船鞋两双系带高跟皮鞋一双,高跟皮凉鞋三双。虽然是旧鞋质量不错磨损不大,这双高跟皮棉鞋我穿上感觉挺好。”“你们在城里给我买双高跟鞋,我给钱。”“现在商店里确实没有高跟鞋。”“你婆婆还给你什么东西?高跟鞋能不能给我一双?”“她把旗袍拿出来给我和小姑子平分,说她那些衣服当时衣料都不便宜,我有时候进城在他家院子里穿旗袍。高跟鞋可以给你一双夏天穿凉鞋,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你婆婆还出诊吗?”“在家休息3个月单位找来,说你是教授不能退,让她回医院每星期出诊3个半天,在学校继续教课。”母亲说大姨拿走一双棕色高跟皮凉鞋而且还很爱穿。1977年春天母亲在村里头一个穿上高跟船鞋,虽然是旧鞋也让村里一些年轻姑娘十分羡慕。村里有人问你嫁个城里人以后户口怎么办?“公婆说还在村里我继续去养奶牛,他们已经把孩子户口落在他家。以后孩子在城里上学,我们平时在村里,星期天进城看孩子。”
8月底蓝伯林进城上学住在东房北边1间,父母住南边一间,他们平时和妹妹一起住在村里。叔叔和婶尤珍益住南房,妹妹伯媛睡在房间里一个小床上,每天早饭后把她送到附近一个街道小幼儿园晚上接回来,1979年7月弟弟伯雅才出生。学校隔两条胡同是个平房院,他在1年级3班。班主任庆老师,一位有不少白头发上年纪女老师。刚上学那几天母亲请假进城每天早晨带他去学校,中午接回家吃饭。吃完饭送回学校,下午放学再接回家。以后母亲回去上班,父亲每天早晨监督蓝伯林准备好书包,送他去学校,有时候叔叔或者奶奶送他去学校,放学由奶奶或者保姆许阿姨接回家。母亲说奶奶退休了他以后归奶奶管,母亲回村只有休息日才回来。为帮家里多做家务和接送蓝柏林,她会尽量不在星期天休息,星期天由二婶在家里做饭。奶奶已经办了退休手续但是每星期还要去医院出诊3天去学校教课,平时也没有多少时间做家务,有时候有车接送。家里雇了一位小时工许阿姨做饭照顾太奶奶,接送妹妹伯媛。头一次离开母亲蓝伯林很不习惯,奶奶就让他晚上和太奶奶楚氏睡在一个床上。太奶奶和奶奶在家里都说四川话,刚开始听不懂,到年底就习惯能听懂了。进城后爷爷还给布置了一项任务,跟着他学习法语和俄语。每天晚上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跟爷爷练习法语和俄语对话,爷爷在家时用电唱机播放唱片让他和叔叔家妹妹伯媛听。有时候奶奶会插进来几句德语,说她在帮父亲补习德语。有时候和伯媛一起,跟着婶学习俄语俄文。每天放学回家太奶奶要监督蓝伯林做功课,检查他作业本。让重孙帮她磨墨练字,画画时先让蓝伯林在旁边看,让他用旧报纸练习书法,教他画工笔画。太奶奶弹琴时让蓝伯林在旁边跟着学琴,对他说这把古琴以后要传给你。太奶奶几位学古琴学生来看她时用那把民国琴演奏,他们也教蓝伯林一些演奏技巧。感觉重孙淘气不听话时太奶奶会用拐棍敲打蓝伯林,但从不用力打。有时候她也会给重孙讲一些古玩字画方面知识,拿出存在柜子里一些东西让蓝伯林看。母亲问:“奶奶他小孩儿学那么多东西有用吗?”太奶奶回答:“以后都能用上,多学点对他有好处。”父亲对儿子学画很支持,按照太奶奶开列一张清单,去琉璃厂买回来画笔颜料和纸张。蓝伯林问:“为什么我和太奶奶砚台不一样?”“太奶奶那是端砚价钱很贵,你小孩儿哪能用那么贵重东西,先用我上小学时用过砚台。”“我娘练过毛笔字吗?”“她没练过,农村学校没有大字课。”为蓝伯林学琴爷爷买了一把新古琴,明朝古琴只在过年过节家人团聚时拿出来由太奶奶演奏,姑姑回来时用民国琴演奏。太奶奶演奏和传授曲目除传统古曲外,也有民国初期学堂乐歌和一些她自己由其他歌曲改编乐曲,例如:五月的鲜花。
上学后体育老师姓屈,长脸秃顶嗓门很大,上体育课排队蓝伯林个子中等排在队伍当中。一次父亲开完家长会回来说:“当年教过我那些老师都离开这所学校,房子也变样了。”蓝柏林问:“爸当年学校什么样?”“我和你叔叔姑姑都是从这个小学毕业,那时候学校不少女老师穿旗袍,房子还是老样子。现在学校维修房屋为省钱,把原来那种屋顶拆掉改成新式瓦片屋顶,校长室也换了地方。我和你们班庆老师聊起过去往事,她说她是1958年从外地调到北京。她男人调到红旗杂志社,她也跟着来到北京。她说刚到学校时教过我5位班主任4个还在学校,滕老师据说下放郊区农村去种地。后来那4位老师两个人退休,两个人调走都离开这所小学。”父亲在家时每天晚上都要苦练外语,让蓝柏林和妹妹也跟着他一起学法语德语,他不在家时跟着爷爷奶奶学习法语德语。母亲问学这些有用吗? 奶奶回答:“童子功将来一定有用,他将来外语好一定能受益。我和他勤梅姑奶奶55年授衔都是少校,我外语好在杂志上发表翻译文章,给外国代表团当翻译都算工作成绩。到取消军衔之前我是上校教授,她只升一级中校。柏林一定要跟你爸学好外语,现在小不考试跟着学就行。”母亲问:“二表姑受审查是怎么回事?”“1967年有人揭发她穿过国民党军服,部队医院里过去曾经是国民党军医又不是她一个人。她第一次穿国民党军服没用真实姓名,后来调查没有结果。第二次前后好几年多次上前线医院,这就无法否认了。给她一个从副院长降职到基层任卫生科长5年处理,72年到另一个医院当医生72年退休,但是她工资没降。”
蓝柏林回城上学后奶奶又忙起来了,领导说你曾经出国留学有硕士学位,过去就是教授你不能退休。不再担任领导职务调到内分泌科,承担指导来实习军医大学学生,还有准备招研究生带研究生任务。奶奶说晚退休没有问题,你们给我恢复原来工资,领导请示上级后回答从10月起恢复原工资待遇。从1977年10月起,奶奶穿上毛料军服,毛料裙子长筒袜高跟鞋开始恢复正常上班,接送蓝柏林由家里保姆许阿姨负责。蓝伯林对母亲说:“妈你看我奶奶多漂亮,你也换一身衣服。”“你奶奶是军人教授当然在学生面前要威严有风度,你妈是农民不需要那么高级衣服。”1978年春节姑姑因为怀孕反应大没回来,奶奶和母亲去她婆家看望一次。3月姑姑生儿子白鹤,奶奶带着蓝柏林去医院看姑姑。姑姑说:“儿子和女儿相差4岁,以后肯定不会生第3胎。现在我首要任务就是考大学,争取离开小学。”“那你孩子怎么办?”“要是真能考上孩子只能交给婆婆带,我给她生了孙子她挺满意。”“妈你现在忙不忙?”“寒假过后回学校继续讲课,还要招研究生搞研究。和医院商定每周只能出诊三个半天,其他时间在学校和军事医学科学院。”5月父亲调动工作,离开工厂到对外贸易部下属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后来他对儿女说这是太爷爷和爷爷奶奶从小让他学习外语所得到回报,他用3年业余时间突击提高外语水平。由他同学家人帮忙,在外贸公司先参加德语笔试,然后参加法语口试,和主考官聊起20世纪德国小说。父亲说他看过一些当时国内还没有翻译过来德国20世纪名作,主考一位姓白副处长十分惊讶,和他聊起小说内容后说你这德语水平很不错。我们要你这个人,我在卡和单子上签字你就直接去人事处办理调动手续吧。一个星期后父亲调到外贸公司当翻译,母亲说他调到外贸公司后确实比以前忙了,但是收入也增加不少还常带回一些外国人赠送小礼品给你们几个做玩具。7月高考姑姑考上师范学院(今天首都师范大学),离开小学去上学。姑父来北京到军事科学院进修,结婚后两个人第一次能住在一起。
1979年春节除夕爷爷上午带着蓝伯林去茶食胡同走亲戚,带上太奶奶几幅画给他们做礼物,让婶在家带着两个妹妹。那些远亲们一见面都问你家教授怎么没来?“她太忙今天在急诊科出诊晚上8点下班,我给你们写个她出诊时间和我家电话号码。我家是军队电话,她在内分泌科门诊。”中午祖孙二人在茶食胡同西院一个蓝伯林叫他二太爷家里吃饭,那位二太爷穿红色丝绸唐装留着一缕白胡子。大家先在院子里照相留念,吃饭时主人拿出白酒和红酒黄酒,爷爷让蓝伯林少喝一点红酒黄酒。二太爷说:“大侄子你媳妇在蓝家所有姑娘媳妇里最能干也最露脸,连你也沾不少光,你媳妇现在有什么打算?”“她说要从来实习学生中选几个,送到东德去读医学硕士。她先和德国方面联系好,去年年底坐火车去见一次军医大学校长。对方非常高兴但是还要解决一个如何选人和德语培训问题,她说学生由学校选拔,她负责教德语和与使馆联系。这批学生是74年进校,本应77年毕业赶上恢复医学5年制今年毕业。寒假期间学生不能回家,来北京一边实习一边跟着她突击学习德语。春节只能回家几天,还要赶回来继续学习。”蓝伯林问:“是来家里跟奶奶学习那几个叔叔阿姨吗?”“对,就是他们。”“他们去什么学校?”“东柏林民主德国医生进修学院,和你奶奶上学不是一个学校。”在远亲家里吃完午饭二太爷说:“虽然关系已经很远但我们毕竟是一个家族,希望以后能多来往。”回到家里蓝伯林感觉头晕就去睡觉,起来后父亲已经回来,带他去胡同里放二踢脚练习胆量。下午4点半母亲才从养牛场赶回家里,一进门先抱着蓝伯林亲亲。晚饭吃饺子,端上来白兰地、红酒和国产威士忌。婶酒量大但太奶奶不让她多喝说对肚子里孩子不好,母亲每样都喝了一点。饭后父母去收拾,爷爷让蓝伯林和妹妹们一起玩儿,奶奶到家时蓝伯林早已睡觉。
大年初一上下午家里都来了不少客人,婶怀孕不方便由母亲换一件红花真丝棉袄帮忙接待客人,让父亲和叔叔做饭。奶奶让蓝伯林带着妹妹玩儿,到太奶奶屋里去听她讲故事。下午父亲带蓝伯林和妹妹去附近胡同里他小学同学家串门,父亲说头一家是他小时候好朋友,比他大几个月你们叫他章大爷。章家原本是官僚,到他爹那一代家道中落,他没上大学在人民日报印刷厂工作常年上夜班,章大妈是妇产医院护士。到章大爷家父亲先介绍了自己调动工作情况,章大爷说:“你是和我们不一样,爹娘都是教授要是不干出点样子来那真对不住自己。你娶个村姑就让你满胡同出了名,不过弟妹看起来让你很满意。”蓝伯林不想听大人们聊天,去和章家比他大一岁章建越聊天,说些学校里小学生感兴趣事情。从章家出来到父亲另一个同学冯叔叔家串门,父亲说冯叔叔在东风电视机厂上班,生产昆仑牌电视机。他家大婶姓康,商店售货员有两个女孩都比你小。冯家和章家不一样祖上不是有钱人,租房住在一个老旧四合院后院里。父亲给冯家礼物是给老人两盒蜂王精,小孩儿不适合吃蜂王精,给两个女孩儿1盒外商赠送瑞士产植物精华雪花膏。冯家这个院子里显得杂乱盖了不少小棚子,到冯家进门把礼物放在桌子上,冯家奶奶说谢谢。父亲和冯大叔聊天,让蓝伯林和冯家两个妹妹一起玩儿。从冯家出来父子二人回家,父亲去做饭蓝伯林和两个妹妹在太奶奶屋里玩耍。晚饭后奶奶说今天这些学生送来不少礼物,书琳明天回你家拿走一部分就不用买东西了。大年初二早饭后父母带上两大包东西,带着兄妹二人回村里。姥爷姥姥看到带回来不少东西非常高兴,到家时间不长大姨一家4口也来了,父母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一家人去给村里刘家近亲拜年。那些长辈们都很关心父亲调动工作问题,父亲回答说到新单位经常和外商打交道,他那些外语才没白学。在工厂最多当个科长那有什么意思,你们放心我不会和孩子妈离婚。大姨一家吃过午饭就走了,下午母亲去奶牛场上班,父亲骑摩托车去黄村过去同事家串门拜年。初三早饭后父亲骑摩托车进城办事,下午从城里回来。春节过后父亲去上班不能每天回家,白天兄妹二人跟着姥姥。她问:“伯林哪边好?”“城里东西多吃的好,就是课程多还要学习法语、德语,跟着太奶奶练习画画。这边除去寒假作业没有其他事情,轻松多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小时候多学点应该。”开学前母亲把蓝伯林送回城里,他不想离开母亲但是没办法。5月父亲给母亲买了一辆日本进口铃木50CC小摩托车,这样她上下班和进城就方便了。
1979年8月初一次奶奶下班回家非常高兴,说经她辅导德语学生里有3个人被民主德国医生进修学院录取,已经前往东柏林攻读硕士学位。对方同意每年给军医大学3个名额,学校从学生中选拔,要求到那里就能听懂德语授课。她让叔叔出去给她买一瓶桂花陈酒和熟肉,一下子喝下半瓶。爷爷说你别喝醉了,“不会难得高兴一次,把学生送出去让他们有更好前程我这个老师也尽到责任了。专科学校学生不能考研究生,我带的研究生都是其他学校过来。”过了几天父亲说爷爷奶奶都挺忙没时间管你们,你还是去姥姥家住。蓝伯林带上衣服书包暑假作业回村去住,一个人睡在一个小床上。母亲有时候上夜班父亲不是每天都回来,回到村里没有外语课姥爷也不会监督他完成暑假作业。每天都有很多时间跟着村里那些男孩子们一起玩耍,穿个小裤衩塑料凉鞋到处乱跑。但是必须帮姥姥做午饭和晚饭。要学习洗菜和面用小刀切菜,母亲说你太小还不能用菜刀,先拿水果刀练习切菜。偶尔跟着姥爷去自留地除草浇水种大白菜,去生产队地里干活。星期6父亲骑摩托车回来,晚饭后骑三轮车去公共汽车站。去的时候车上坐着兄妹二人和姥爷,到车站后姥爷把三轮车骑回去。回到城里一般都8点半以后了,妹妹赶紧洗脸睡觉。爷爷要检查蓝伯林学习进度上1个小时课才能去洗漱睡觉。星期天上午兄妹二人跟着爷爷学两个小时外语,下午午睡起来跟着太奶奶学习1到2个小时工笔画。叔叔家弟弟伯雅还不到100天,天气好时婶上午会抱他出来晒一会儿太阳。家里换了一位保姆崔阿姨,她星期天休息不来干活。学校放假期间爷爷有时候在家里,有时候去学校带学生做实验。奶奶星期6和星期天上午半天去医院出诊搞研究,其他几天全天上班没时间做家务。不过她上下班部队有华沙或者伏尔加小轿车接送,待遇比爷爷要高。
8月底母亲把蓝伯林送回城里,家里换了新电视机。母亲说那台凯歌牌电视机时间太长显象管损坏没有配件无法修理,把它交给收废品拿走,爷爷出钱买了一台牡丹牌彩色电视机。你姥姥让给她买台彩电,你爸说这是紧俏物资买不到,等有机会再说。开学后班主任换成葛进才老师。葛老师有不少白头发教语文,穿一身蓝色毛料中山服棕色皮鞋,嗓音洪亮粉笔字写的很漂亮。他对学生要求比过去几位老师要严格,上课不许在底下说话,读课文要有语气讲究抑扬顿挫达到朗诵水平。这对蓝伯林并不难,但班里有几个人学习成绩差读课文有困难,葛老师并不批评他们,只说你们在这方面不行还有其他长处,希望你们能发挥长处有所进步。数学课改由另一个班景老师来教,景老师是位还没结婚年轻人,字迹潦草在黑板上写字经常让学生无法辨认。体育课换成女老师马智红,马老师身手矫健空翻跳高都不错,有同学说她以前是体操运动员。上体育课排队蓝伯林从当中调到前边,上过几次课以后马老师把蓝伯林单独留下说你适合练跳高。在她指导下蓝伯林很快跳高成绩年级第一,参加全区比赛获得同一年级组第3名。马老师动员他去体校学习,结果奶奶和母亲都不同意。10月份父亲首次出国去法国比利时参加技术引进谈判,公家出钱置装来了一身毛料西服,一双新皮鞋。爷爷把他领带拿出来,教父亲打领带和礼仪注意事项,帮他练习法语。父亲出国20多天,回来给爷爷带回几瓶西药,给蓝伯林几本法国中篇小说单行本,他和爷爷辅导蓝伯林阅读。给姥姥家一份大礼,在出国人员服务部给姥姥买了一台松下16寸彩电。后来大姨问这种电视机为什么外边商店里看不到?“这只供应出国人员和少数关系户,商店里买不到。”“帮我买一台我给钱。”“目前难以做到。”
1980年1月期末考试蓝伯林成绩进入全年级前10名,父母对这个成绩都很满意。放寒假后蓝伯林回村里住,冬天外边冷很少外出,姥姥做饭时让他带着妹妹不许淘气惹祸。家里经常有村里其他人家孩子来看电视上儿童节目和动画片,姥爷说咱家在村里头一个有了彩电,快成小电影院了。除夕中午姥姥家吃米饭炖肉,下午大姨父过来接老两口去他家过年。在家里等了半个小时父亲从单位过来,两个人聊一会儿大家一起出来锁好门。大姨父用三轮车拉姥姥姥爷去他家,父亲带兄妹二人回城里。过节66路车上人不多,到家5点多饺子已经包好,二爷爷和三爷爷家人也来了,家里十分热闹。母亲到家已经7点多,二奶奶问:“你们养牛场真那么忙,牛奶供应什么时候能改善?”“我先吃饭,这原因在于1970年北京市**决定不发展牛奶生产。当时年轻人大批下乡去外地,机关干部去干校,大学全部停课人员也都赶到外地北京人口减少很多。现在机关干部大学老师都回来了,66年被赶走那些人和下乡知青也都要回来,人口增加很多而且老人小孩儿多了牛奶自然不够用。我们已经很努力但小牛要长大才能产奶,有人提出进口奶牛外汇哪里来?所以短期内牛奶供应无法改善,大家只能暂时忍耐。今天我拿回几瓶炼乳,您拿走两瓶吧。”
初一上午母亲去上班,父亲出去串门让蓝伯林在家帮忙接待客人。上午来了不少客人有个人问爷爷能不能给他儿子找个工作,爷爷回答我只是个学校老师难以做到,那个人说大嫂不是曾把谁谁家姑娘安排去参军,她被推荐上大学如今在部队已经是连级干部。“我当年看那孩子聪明好学才找人帮忙让她参军,你儿子要是找不到工作10月份可以来找我。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推荐上大学,你儿子假如没考上大学再来找我。你首先让他努力提高成绩争取上大学,没考上再考虑去当兵,而且功课不能荒废到部队也可以参加军校招生考试。”叔叔让蓝伯林帮忙刷茶杯,中午去帮婶洗菜。下午家里也来了不少客人,叔叔让蓝伯林去和两个妹妹玩儿,他负责接待客人。初二叔叔一家外出,母亲依然加班,家里由父亲负责做饭接待客人。春节过后妹妹回村,叔叔家妹妹伯媛上附近街道幼儿园日托,蓝伯林留在城里由崔阿姨照管。院子里那棵沙果树时间太长开始枯萎,春天爷爷让叔叔把它伐掉,新栽了一棵山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