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战鼓时急,风雨前夕
暮色缓缓落下,金色的余晖给庆城披上了一件美丽的衣裳,然而此刻本该陌上缓缓归亲眷的时候,整个庆城之中却是安静的异常,身着黑色甲胄的南越军人们一个个面容肃整的立在城楼之上,每个人的眼底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之色。
城中有一匹快马飞驰而过,从长长的却空无一人的街市之上疾驰而过,最终向着城守府邸而去,马背上的骑士面色清俊,一双眸子漆黑,带着夺魄神采,下了马直奔城守门禁而去,几个新来的侍卫早就注意到了这匹肆意横行的快马,正要拦下却看到了那骑士腰间的玄色令牌,几人正要跨出去的步子猛然一顿,心中都生出几分后怕来。
门禁打开,一身黑衣的慕枫脚步极快的向着侧院而去,走过长长的回廊,绕过城守府之中的花圃水榭,朝着那看起来平静无常实则守卫森严的院落直奔而去,院门轻掩,慕枫毫无阻拦的进的门去,脚步不停的奔向偏厅。
偏厅之内,一人长身玉立的站在南窗之前,撩黑的长袍加身,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看得有几分心中发怵,慕枫恭敬地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三封书信来。
“主子。”
万俟宸转过身来,眸光扫过慕枫手中的信笺,最终伸手接过了那一封漆黑的军情急报,当先打开来,一目十行的扫过,万俟宸的眸色不由得微微一紧,微微的想了想,他走到主位落座,“去叫宋柯来。”
宋柯与他住在同一个院子,此刻正在左厢,慕枫出门片刻宋柯便出现了,万俟宸看着宋柯过来将手中的情报扔给他,随即看向他,“二殿下带兵从永川绕行,你现在拿着二殿下的兵符带着城中兵马在明天天亮之前从南走,从旭川绕道,准备和二殿下回合。”
宋柯面色一肃,“主子。”
万俟宸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眉心便是微蹙,“现在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宋柯的年龄大过万俟宸,可是在万俟宸面前,他好似还是十多年前的那个青涩少年郎,彼时身为三皇子的万俟宸以三计破他自以为是的玲珑阵法,从那以后,他在他的面前,就从来只有臣服。
“主子,带兵行军您的速度远快与我,这城中,还是我来留守吧。”
万俟宸冷笑一声,“让你做上将军这么多年,看来那些弹劾你花天酒地奢侈的折子都是真的了,竟然连带兵行军的速度都赶不上我这个缠绵病榻的人了,既然如此,那你楚地的上将军也不用做了,四方将军被你带着楚地迟早要败。”
宋柯沉默,终究是接过万俟宸给他的令牌。
慕枫手上还拿着两封折子,万俟宸看了看宋柯,并不着急去接那两封折子,微微一顿,他才轻声开口,“听说这几天你往回传消息了?”
宋柯的面色顿时有几分难看。
万俟宸笑笑,唇角微勾,“宋柯,你若只是我的部下那么我不会管,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母后钦点的驸马,无论如何,你既然结下了圣旨,那么我就不希望你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阿烟的性子我不想多说,我能做的,不过是要你一句话,至于将来,我不会插手管你上将军府的内务。”
宋柯我这令牌的拳头微微一紧,唇角微动想要说什么,良久却还是倾身恭敬的一礼,“请主子放心,宋柯明白,宋柯必不负皇后,不负公主。”
万俟宸这才从旁里慕枫的手中接过一张明黄色的折子,而后敛下眸子淡淡的开口,“去吧,这些事情,等回到大楚之后再行处理,我们不可在南越耽误太长的时间。”
宋柯领命退出去准备,万俟宸打开那明黄色的折子,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好似流动着幽深的光彩,那折子是每两日都要从大楚送来的,由万俟婓授意,经由卫忠之手,一路上千里护送才到他的手上,看着那条条款款的禀报,万俟宸不由得轻声一叹。
最后,他才看向最后一封十分平常的暖白色云墨软宣信封,只是一份最为平常不过的家书,此刻在万俟宸的眼中却是分外的亲切温暖,他缓缓打开,从中抽出白色夹杂着兰香的信笺,上面一个个娟秀有力的小字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万俟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眼底的黑色风暴越来越多。
慕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站在旁边看着,良久,万俟宸却是没有什么命令可下,也不知道大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家主子的面色似乎是不太好的样子,万俟宸坐在主位上沉思良久,而后才抬手落笔。
迅速的写好一封信交给慕枫,万俟宸拿出行军作战方案来细细研究,慕枫见此便知道作战计划大抵是有的变了,果然,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万俟宸抬起头来,眸光带着几分迫人的黒。
“告诉宋柯,我只给他两天时间,另外传信给阿然,如果一天之内他到不了指定的位置,那我就弃了庆城。”
慕枫唇角微抽,要知道宋柯的任务是要四天才能万得城,而二殿下洛然那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这庆城,宋柯今夜一走城中十之有九的士兵就全被带走了,这样一来庆城几乎是空城,主子在洛然临走之时十分肯定的说要给他保住庆城,可是现如今主子的手段显然是想弃车保帅将驻扎在庆城西北的柒万大军一举拿下,此时他这般说,敢问没有士兵的庆城遇到新一轮攻击的时候如何自保?
疑惑到底是疑惑,这些并非是慕枫操心的问题,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万俟宸想了想,又走到主位之上摊开几张信笺纸手下极快的写下一封信来,“把这个交给宋涯,他看了以后自然会明白怎么做。”
慕枫接过来,打眼一扫手不由得一抖,从那没有折好的地方看过去,慕枫赫然看到万俟宸让宋柯将城中兵力全部带走的命令,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家主子,可看到万俟宸那漆黑的眸光,他到底还是什么都不敢问的出去了。
夏侯云曦带着灵儿和慕言去往未央宫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姬无垠,姬无垠一身蓝色的长袍,胸前绣着几朵大红色的艳丽牡丹花,看到夏侯云曦来了眉开眼笑的迎上来,“姐姐——”
夏侯云曦温婉有礼的笑,姬无垠看向夏侯云曦身后灵儿提着的朱漆食盒,唇角微扬的问她,“姐姐这是要送什么要东西给楚皇啊,都不曾考虑到我,可真是让人寒心啊。”
夏侯云曦无奈,“这是给老人家准备的龟苓膏,祛暑顺气的,你喜欢什么,我让人去做,做好了送去你的承和殿,楚地的暑意要比云宋重得多,宋皇还是不要大中午在外面乱走,否则一不小心生了病便不好了。”
夏侯云曦说的诚恳,姬无垠一时间分不清真假,夏侯云曦脚步未停的往未央宫的方向继续走,姬无垠笑眯眯的跟着,“很多天没见到楚皇了,我今儿就跟姐姐一起去看看。”
夏侯云曦似笑非笑的看着姬无垠,“宋皇难道忘记了,如果不是你前几日满身脂粉味道的跑到楚皇面前去,楚皇的气喘之病又怎么会重犯呢,这几天天气渐热,楚皇年纪大了,你可知道你给楚皇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现在还敢去招惹楚皇,未央宫方圆百步之内,宋皇最好都不要出现了。”
姬无垠的嘴巴立刻瘪了,“我怎么知道万花楼的那些姑娘们都用的是那么差的胭脂水粉呢,我也不知道楚皇之前有气喘之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嘛好嘛,我不去我不去,不过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玉公子?”
夏侯云曦微微沉吟一瞬,当即不在说什么的点了点头往未央宫去,便走还在和慕言说着要注意皇上的饮食,气喘之症不要吃太过油腻辛辣的东西等等,姬无垠若有所思的站在那一处转角穿庭之内,眼底有几分异样的光彩。
夏侯云曦面色如常的一路走来,不急不缓的身形终于在走进未央宫寝殿的时候变得有几分疾快,慕言跟着她进的殿,进殿的刹那面色也白了两分,夏侯云曦几步走到龙榻之前,吉利满头大汗的看到她来了不由得便是面色一亮。
“太子妃。”
夏侯云曦对着他点点头,看了看榻上躺着的人眸色闪过几分哀戚来,“如何了?”
吉利眼底满是担忧,“早上上万早朝就疼的不行了,院正一时半会儿没有法子,只好给皇上服了几样止疼安神的药,这不,现在睡下了。”
夏侯云曦眸色凝重,看了榻上的人良久才轻声向着吉利一问,“敢问公公,现在情势不比寻常,可否让我找个大夫来看看皇上,虽然不能根治,却能让皇上的身子安稳一些,也能让皇上少受一点苦。”
吉利一愣,看了看夏侯云曦身后的慕言,心中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万俟婓的病是在三日之前忽然加重的,那时候夏侯云曦正在他的身边,她亲眼看到了一个风华卓绝的老者是怎么被那止不住的疼折磨的一点生气也无,那时候她满心的惶然,只怕她辜负了他,所幸,并且只是加重,虽然危险,却也不会即刻出大事。
可是夏侯云曦觉得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许多方面,万俟宸的缺席是一个,另外,便是楚国朝堂之上的些微风波,万俟婓是一代明君,在他的控制之下楚国朝堂之上可谓是一片河清海晏,然而楚国的官吏制度之中氏族世袭所占的比重太大,一代代的传下来王权常常被分裂,皇帝想要集中手中的权力就必须加强中央控制,万俟婓在这一点上做的极好,可是也因为如此,现如今一旦他精力不济,一旦朝堂之上的王权渐渐衰落,那么氏族权力便会大起,野马一旦脱缰,总归是要出事的。
这几日的政务万俟婓已经遵从夏侯云曦的建议,以气喘之疾复发为名全权交给了左右两位丞相,可虽然理由找到了,朝堂之上还是有几分隐隐的风波不平,放在从前,裕王在得到皇上否定增加封地的命令之后便不敢在上折子,可是这一次,这位裕王想尽了办法,竟然拉拢了楚地的老氏族为他说情,王律在那里,这个先例一开,楚国万世将无铁令,是以裕王再次被驳回,不断的驳回不断的反抗,朝堂之上沉寂多年的些微暗涌便趁着这个机会全部涌现了出来,夏侯云曦即便不曾听过朝会不曾看过大臣们的折子,这个时候也是知道前朝之事的,在这个时候,万俟婓一旦倒下,那么楚国多年肃整的内政很可能一朝奔溃。
万俟婓下了死命他的病情不可泄露,可是非常时刻非常手段,她想要十五来看看,无论如何,总要稳住他的病情,至少能让他有精力每日上朝才好。
夏侯云曦在内殿等着,万俟婓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宫人们时候万俟婓起身,等他在窗边的榻上坐了下来夏侯云曦才重新进得门来,万俟婓看了看她的模样,无奈一笑,“辛苦你了。”
夏侯云曦从自己带来的食盒之中取出一碗黑漆漆的膏状物来,端到万俟婓的面前,“皇上,这是我找人专门为了你做的,你试试看。”
万俟婓已经多日吃不下东西,这几日精神愈发差也是如此,夏侯云曦想了很多法子做了许多吃食给他都没有什么效用,想来想去她还是去找了十五来,最后十五给了她一道方子,便是这龟苓膏的由来了。
万俟婓看着那黑乎乎的一碗,似乎还是没有什么胃口,可是看到夏侯云曦的眼神他却还是拿起汤匙小小的吃了一勺,滑滑凉凉的膏状物体入口,万俟婓不由得一愣,这样的东西这样的口感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苦苦涩涩的,似乎用了药材,却又不会像汤药那般干苦,万俟婓又吃了一勺,竟然觉得不再那么难以下咽。
夏侯云曦看着万俟婓的动作一颗心简直落下去一大半,想了想,他还是常识性的试探着一问,“皇上觉得这点心如何?”
万俟婓一笑,点头。
夏侯云曦微微沉吟一瞬,“既然皇上觉得此物尚可,那么云曦大胆了,此物乃是云曦的一个朋友,不,准确的说是他的朋友给出的方子,这位先生乃是大梁百里家的后人,精通各方医术,他人现在就在长乐宫之中,云曦想让他来给皇上您看看,不知道您觉得如何?”
百里家有祖训,不可入官家皇室,虽然不知道万俟宸和十五如何结识,可是到现在为止十五在万俟宸身边大多算一个闲散游医罢了,不是门客,不是属下,虽然称呼为主子,可是到底和官职品阶无关,因此其他人是不知道十五的存在的。
可是显然万俟婓知道,他不出意外的想了想,“这些天你和那位十五先生多番讨论,想来都是为了朕的病,那么好,他既然是阿宸的人朕自然是放心的,你让他来吧,时间你来定。”
夏侯云曦心中一松,心中顿时生出满满的希望来。
微微一顿,她还是问道,“云曦知道此言大逆不道,不过还是要问一句,皇上近来病情反复,朝堂之上颇有几分动荡,皇上可安排好了?”
万俟婓意外的看了夏侯云曦一眼,夏侯云曦以为他是当自己逾越了,当即恭敬的低下了头去,谁知道万俟婓却是无奈的笑了一声,“朕真是小看了你,这几日在宫中为了朕的病已是费心,却不想你还知道前朝之事,你且放心,朕一时半会儿倒不下去,即便倒下了,左右丞相都是可以托付的人,那一群老氏族,朕还未曾放在眼里。”
夏侯云曦微微沉吟,“皇上的意思是,玩不得以只是,可以将皇上生病的事情告诉左右两位丞相?”
万俟宸点点头,夏侯云曦心中稍安一分。
当天晚上夏侯云曦便带着十五来见了万俟婓,其实在夏侯云曦向着十五描述那个人的病情之时,因为夏侯云曦的面色凝重和不能告知病人身份十五就已经猜到了病人大抵是谁,他倒是未曾想过能这么快就能见到万俟婓,望闻问切,看了血样,十五又看到太医院院正开的方子,没多时心中就已经有了计算。
回去长乐宫,十五在闭门两日未出,终于在第三日将那针对万俟婓的药方研究了出来,他亲自取药煎药,看着万俟婓服下,第二日,万俟婓的精神明显的好了许多,在此期间,一直温婉沉静的万俟烟遇上了夏侯云曦去探看万俟婓,一来二去的,小姑娘好似也知道了什么一般,总是会往未央宫去陪着万俟婓。
自从万俟婓用上了新药,精神日渐安好,腹部的疼痛也没有那么的明显了,夏侯云曦的心渐渐松快下来,每日都在长乐宫,湘和殿,未央宫之间徘徊,桓筝的腿也渐渐好转,一只腿已经恢复了直觉,夏侯云曦自当高兴,连带着给万俟宸写信的时候都事无巨细的写在了里面,收到信的万俟宸心中滋味难明,手段凌厉的用声东击西外加空城计拿下大梁主力军五万人马,大梁势如破竹的大胜之势在他的手中戛然而止。
就在夏侯云曦因为大梁的反败求胜而开心,也以为万俟婓的病会自此慢慢好转一直到万俟宸回来的时候,一件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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