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的几名小二,不时在肆内肆外穿梭往返,站在门前高声通报肆内战况。
“班公子愈战愈勇……”
“已斗三十合,不分胜负……”
“宋游侠剑术高超,再次遇到能过十合之高人……”
邓训三人也在人群中,闻言也出了一身大汗。此时的他虽然刚进入侍中庐不久,但也知道班超在太史桥大发神威,斩杀无数漠北强人,连皇帝都保过他班家兄弟二人。班超竟然能敌大汉第一游侠,还是让他大惊失色。
老天,班家是史学世家啊,怎么班老二这王八蛋武的也这么出色?原还担心他二人晚上会做出什么不堪之事呢,原来人家是来斗剑的。
可这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堂堂邓府可是也脱不开干系的。
实在不放心,邓训欲进入肆内。小二不放行,邓训低首对其耳朵嘀咕了一句,“侍中庐邓训!”邓家在雒阳无人不晓,小二闻言便要跪拜,邓训阻止,赶紧进入肆内。只见每张案上,均有一烛,但见肆内数十根大烛高燃,亮如白昼。每根烛下,均横放一剑,令人胆寒。
中间围栏内场上,两名剑客鏖战正酣。不见其人,但见剑花翻腾,只闻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细看,两团剑花如闪光的车轮子一般,两个身影如两道矫健的轻风,在场上翻飞腾挪,看得他目瞪口呆。
邓训生长候府,邓禹治家甚严,六公子何尝到过这种地方。身为世子,他当然也精于击剑。可他明白,今日酒肆之内,均是大汉数一数二高手,恐怕那一个自己都不敌。想到这里,不禁肃然起敬。
他走到邓尧身边坐下,身前案上摆着班超的重锏。邓尧紧张地注视着场上的班超,一丝不敢分神,根本没看清邓训进来。此时已经战满五十合,场上两人仍在激战,且越战越勇。邓尧紧张得脸上泌出了一层细汗,紧张处,一把抓着邓训的手臂,直至出血。
此时的场上,班超见淳于蓟十年之后,勇力大进,也觉骇然。他打起精神,放出手段,当两人战至六十合时,他突然出人意料地地躺滚过淳于蓟的一路强袭。淳于蓟大惊,他最怕的就是班超的快手,你不知他从何处攻击。果然,淳于蓟用剑花紧密罩着下三路,同时,不时凌厉劈刺,让班超不得缓手。
可班超却在翻滚之中,身体已跃至淳于蓟身后。等淳于蓟急转身时,他迎面一剑,疾如闪电,直刺面门。淳于蓟已知躲不过去,索性反手一剑,切在班超后心。急风骤雨中,场上刹时风停雨住。两人如雕塑一般,瞬间静止不动!
一剑直指咽喉,一剑剑指后心!
在场下一片惊呼声中,两人手中剑的“利刃”,都停在对方要害处一寸远。虽然是竹剑,可别忘了他们是什么人,竹剑与宝剑完全一样。此时,不管谁动一下,两人都会同时倒下,绝难幸免。但到底是比武,已经分出高下,两人大战六十余合后,同时收剑,握手仰天哈哈长笑了起来。
“班公子不愧大汉第一剑客!”
“淳于公子乃吾大汉第一游侠!”
“淳于蓟即将离开雒阳,今生得与班公子切磋剑法,虽败犹荣,乃三生有幸也!”
“淳于公子不必过谦,你我仅在伯仲之间。盼十年后,吾二人第三次以剑相会,一定别样风景……”
淳于蓟却摇了摇头,“或许,不会有下一次了……台下之人,是吾嫂否?”
班超闻言,心虚地小声道,“正是,是否要见见?”
“不了,替吾问候嫂子。假如十年后淳于蓟有幸再与公子相见,定然会以跪拜大礼,隆重进见小嫂嫂!”淳于蓟言毕,远远的面向邓尧,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台下案前,邓尧未反应过来呢,淳于蓟已经抱剑离去。店家赶紧带着小厮追了出去,将几袋沉甸甸的钱挂到淳于蓟马上。
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表面上以两位英雄打了个平手而告终。但实际上,只有淳于蓟明白,他慢班超一寸。如果不是班超仁义,他定然会伤在今夜。而此时场下,已经有两名剑坊高手,因紧张过度晕了过去,店家一阵忙乱抢救。
“六叔呢?”班超回到邓尧身边,小声问。
“啊,他来了吗?”邓尧管不得众人了,她脑袋还一直空白着呢。见班超走过来,便不管不顾地一头扑进他怀里,泪流满面,闻言又震惊四顾。原来,她紧张万分,把人家的胳膊都抓破了,可根本就没有看清谁进来过。
班超心疼,以绢拭去邓尧脸上的泪花,邓尧却不管不顾,再难掩饰自己的小儿女态,抱着班超脖子,便献上一个香吻。一片惊叹声中,纶巾松开,众剑士们这才看清,原来这位绢秀的“公子”竟然是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千金女公子。
两人不理会众人的仰慕、惊奇,慢慢走出肆外欲上车返回。
肆外无数世子、剑客,仰慕班超,俱扶剑低首致剑客礼。喜太公追了出来,往车上搬了二十万钱。班超心里大爽,这笔横财,够全家生活好几个月了。昆明小轩的庄家于小艺也追了出来,说希望两位公子到小轩小歇,不亲芳泽也行,喝爵花酒解解乏,也可以用香汤洗去一身汗啊。
班超谢绝于小艺,策马驾车远去,邓尧见状讥道,“是不是觉得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人家五个头牌啊,再加上庄家小艺,酒肆东家文竽,可都是千娇百媚的,自愿都等着大英雄临幸呢!”
“那好,吾正想回去!”班超勒住马,作势欲去。
“汝敢!”邓尧也坐到车辕上,紧贴着班超。
“有何不敢,反正汝也不愿嫁给吾。秋夜风冷,快进车厢……”
此时的邓尧已经不舍得再打击他,她闻言岔开话道,“陪大英雄夜行,该是何等荣耀呵,那里还会凉……对了,汝怎么这么厉害啊?几个月前听说汝杀胡人救权鱼,我还不信……”
一阵清风吹来,路边落叶萧飒。班超怕其冷,便试探着将邓尧抱在怀中。没想到,邓尧并没有拒绝他。关中人家场上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已经彻底俘虏了她的芳心。她的心在嘣嘣跳着,但却并没有推开他,任他拢着自己。
夜已经深了,班超欣喜地搂着邓尧,放马除行。虽然干柴烈火,尤其是那一团柔软的锦绣,让他心猿意马。但史家子孙班超到底再不敢造次,两人一边轻声说笑,一边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