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的攻击无一丝一毫停顿,城头守军虽然顽强地挡住了联军一波又一波强行登城,但也被城下联军的骑弩兵大量射杀。这让木都料定,小城堡根本挺不过二天,守城者不过是未经大战的州兵和吏民。
没想到,小小的北岭却硬撑了整整两天,让登城士卒大量伤亡,仅在城下便陈尸三四百具。这令木都大为震惊,也十分气恼!
此时北岭城内,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城头守军伤亡越来越大,连寒菸的左相府百余属兵都大部阵亡,城头尸横累累,北岭危在旦夕,城破在即。
攻城战打到第三天夜里,木都的龟兹、焉耆、姑墨联军几度攻上城头,瓮城已经洞开,北城外的两个马面上,守军和国民与扑上城头的龟兹、姑墨士卒扭杀在一起。十余名联军劲卒杀尽守军,已渐渐在北门右边的马面上站住了脚跟。眼看城池即将陷落,源源不绝的联军正从马面上不断翻上城头,寒菸提着剑,带着苏姜、芋姜二名侍女和二十余名亲兵,丝毫没有犹豫便扑了上去。
寒菸与苏姜、芋姜互相掩护,连续斩杀了几名龟兹、姑墨士卒。一名龟兹百骑长提着弯刀扑上来,寒菸与其战数合不敌,苏姜悄然抽出手弩,“啪”地一声,直没眉心。百骑长仆倒,后面的龟兹、姑墨士卒见是三个胡女当先冲上来,便“嗷”地一齐围了上来。
渠耆送给班超的铜手弩,令权鱼喜不自禁,便仿制了几个分给高级将领,寒菸分了一个便一直由苏姜拿着。没想到,关键时刻救了寒菸一命!
此时的城头上,见左相提着剑当先扑入战团,已经被打散的北岭州兵与吏民士气大振,他们又聚拢起来一鼓作气,将这伙龟兹、姑墨人生生给斩杀干净,再一次将马面夺回,并掀翻了马面外二架简易云梯!
但城下骑弩兵蝗虫一般的飞矢,瞬间将十数名守军射杀,竽姜为掩护寒菸臂部负伤,流矢穿臂而过!
北城墙外四架云梯已被城头吏民用兽油点着,熊熊大火将北城照耀得如同白昼。又一波登城被击退,此时城头守军和吏民只有二三十人尚能战,且都已带伤。
没等城头上人歇一口气,城下牛角号又呜呜吹响了。城墙下陈尸如山,联伤亡过半,也到了强弩之末。但剩下的联军士卒正在集结,这一次目标是北城墙,新的一**规模登城马上就将开始。
左相寒菸柱着剑站在谯楼上,州兵、吏民们都集中到了北城墙,他们对死亡已经麻木,已经忘记恐惧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那最后时刻的到来。拚一个够本,拚两个赚一个!
终于,城下隆隆战鼓声又一次擂响,最后一击开始了。
木都仅在中军留下二三百人,骑弩兵们在城下来回移动,将飞蝗般的箭矢射向城头,让守城的疏勒士卒、吏民不敢露出头。数百士卒一手以盾遮体,一手抬着几架云梯,嗷嗷呐喊着,冒着城头矢石疯狂登城。
云梯不断被掀翻,但随着城头守军大量伤亡,还是有四架简易云梯再也无力掀翻,联军士卒不顾一切地登城,城头登时陷入混战之中。
两个马面之间的北城墙是联军攻击的重点,大团联军士卒已翻上城头,寒菸与苏姜、芋姜二女都负轻伤,她们抵挡不住,不得不一边招架着一边慢慢退向谯楼。此时在她们的身边,只有队率沙坻率领的十余名左相府属兵和十余名州兵、吏民,仍在拚死抵抗。
队率沙坻、属卒铁吣和秃秃儿挡在最外层,三名勇将身手矫健,将涌上前来的联军士卒不断斩杀,为寒菸等人退向谯楼争取了时间。
黯淡的光线下,州兵、吏民大部阵亡,大团的联军劲卒手执弯刀斩杀尽守军,夺取城头后又从两侧向谯楼杀来,沙坻和十余州兵与吏民在做着最后的抵抗。最后时刻到了,寒菸提着剑站在谯楼高高的台阶顶端,右手举起剑刚要自刎,就在此时,十余道黑影从黑暗的谯楼顶上“飕飕”飘下。
“公主快看……”苏姜、芋姜死死抱着寒菸右臂,寒菸大惊,只见十余个黑衣人将州兵、左相府的属兵挡在身后,他们身穿黑色短打、脸罩黑纱,人手一柄弯刀,迅速构筑起了一道黑色的死亡防线,联军士卒瞬间被他们砍翻十数人!
黑衣人虽只有十余人,却宁死不退,他们已连续阵亡四人,眼看黑衣阵线即将突破,就在这千钧一发关头,城下联军阵地后方火光四起,呐喊声震天而起!
寒菸抬头向城北看去,只见无数火把骤然同时点起,似有千军万马正呐喊着从北匈奴人的后面漫山遍野地杀了上来!
此时城上、城下都在激战,但城下木都的中军很快便败了,他们率先开始撤退,同时“哐哐哐”的鸣金声响起,这让已经登上城头的联军士卒陷入窘境,他们放下当面的黑衣人,不顾一切地脱离城头战斗。很多人匆促之间直接从城头跃下,摔死摔伤众多,惨叫连连。
“壮士请留下姓名……”
寒菸与她的手下都已负伤力竭,联军士卒退去,黑衣人未与寒菸等人说上一句话,仅向寒菸一抱拳,便带着阵亡的四名黑衣人遗体,悄然向城下黑暗中锁去!
城头上已无联军,北岭城保住了,寒菸却忧虑地看着城下正在追杀联军的火把大军。她以为是班超的大军来援,这如何得了,果真如此则赤河城必破啊!
其实,驰援北岭城的不过是北岭吏民。寒菸被围在城中时,垦田尉颥罕因在田地中巡查庄稼长势侥幸落在围城之外。他一边组织各村落向山中跑反、转移,一边迅速将青壮年组织起来,准备帮助左相抵御北匈奴兵。
可这些国民,曾经都是各国流民、游民、奴隶,是《垦田令》、《禁椎令》、《军功令》令他们有了土地和财富,有了一家一户的小日子,虽不富足却衣食无忧。闻左相寒菸被围在城中,男女老少便一齐自发留了下来,到第三天竟然得了近两千人,准备冲击北匈奴人阵地。
颥罕原来只是一个小部族的酋长,从来没有指挥过大军征战。二千国民乱乱攘攘混乱一片,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有弯刀更有铁锹、木叉、木棍、套马索等农具,颥罕正不知怎么办时,汉使团军侯胡焰、周令、肖初月和权耜带着十余人赶来了。
胡焰与众将没想到这么多的牧民自动参加战斗,连老人、妇女也要上阵,胡焰没法便不分男女老少选壮者约近一千五六百人,在联军攻城第三日夜子时,悄悄潜到联军阵地之后,在黑暗中突然发起冲锋。毫无章法的牧民们吵嚷着一涌而上,瞬间竟然生生把龟兹、焉耆联军中军的二三百骑给一下子冲垮了。
木都三日攻城,伤亡近千,小小的北岭城硌破了他的牙齿,令他蒙羞。此时他正在孤注一掷,中军仅有二三百骑,身后黑暗的原野上突然无数火把亮起,杀声震天响起,似有千军万马,让他瞬间石化。
难道班超中计了,弃掉赤河城来援不成?想想又不可能,以班超之能,如何会识不破联军打援之计?
这个战场老将没有仓促下令逃跑,他从混乱的火把下对方乱纷纷的攻击队形便判断出,攻击者没有战力、没有章法,这根本就不是班超。于是,他率中军上马回身迎战,企图为攻城部队撤出争取时间。
胡焰、周令、肖初月和权耜及手下十余刑卒可都是悍将,他们一马当先,见北匈奴人当面迎击,便迎头而上。胡焰接住木都,二人交手数合,两人不禁都大惊,都知道对手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木都,对手身后十余将战力超群,接战瞬间北匈奴十数卒均被一齐斩落马下。恰在此时,对手身后一将又腾出手来,一齐来攻。
看看要坏事,木都有点心慌,便卖一个破绽回身便走。
胡焰与木都过招数合,也暗暗心惊,木都勇力超群,交接之间,他顿时感觉手臂一麻只至肩胛。但是,他深知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身后不过千余部民,自己一旦败下去,国民们便将溃不成军。就在此时,权耜拍马过来助战,二人连手,木都不敌已回身便退。
见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小计官,竟然身手如此了得,胡焰一边大战,一边高声激励道,“壮士好手段,此战后可进入汉使营为将!”
权耜一边挑落两员龟兹士卒,一边却道,“不了将军,吾喜欢算帐。能时时看到左相,余心愿足也!”
狗日的,看着人模狗样,原来是盯上寒菸了。胡焰本对他颇有好感,此时闻他心里打着寒菸主意便不再理会他。
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些国民不是上战场,他们就是在打群架。一通胡乱冲杀,竟然将南呼衍部堂堂万骑长、幕师木都打了个措手不及,从城头退下的联军士卒仓皇之间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