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思绪万千，其实也不过是刹那。
慕容昭在看见陆凌芷一刀刺中叶婉若的时候，已经明白她的打算。她竟然是宁愿以死换死。
不！慕容昭脑海中掀起无数的懊悔，明明憎恨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一刻还不想她死。
他真的不想她死啊，他只是想要她避开，哪怕她从此就变成敌国的汗后，哪怕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卧底，他也舍不得她死。
穆尔云曦的反应更快，或者说，就在慕容昭扔出长剑的瞬间，他已经瞬移过去。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陆凌芷下一步是挡还是避，他的眼中从头到尾只有保护她。
但是飞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有其他多余的动作，穆尔云曦从后面拥住陆凌芷。
陆凌芷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一身刺耳的“噗哧”声。
长剑穿透了背后人的身体，透过来被人用手死死拦住，剑尖再次穿透了他的手掌，但自始自终都没有伤到她分毫。
陆凌芷转过身，看着拥抱自己的穆尔云曦，眼泪瞬间决堤。
“云曦！”凄厉的一声，晴天霹雳，撕心裂肺。
穆尔云曦脸色苍白，冲着她笑了笑，那是她熟悉的那种宠溺的笑容，但是鲜血却从他嘴角溢出。
陆凌芷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被瞬间抽干了，抱着穆尔云曦跌坐在地上，绝美的脸庞上泪流满脸，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格外害怕。
特别害怕，心特别疼。
有生之年，她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失去这个人。
“云曦，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你不会死，我帮你止血。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陆凌芷语无伦次，哭着给穆尔云曦点穴，封住他的心脉。
但是根本没用，那鲜血不停的溢出，不停的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那红色触目惊心，陆凌芷的心不停往下坠落，她手忙脚乱的用手捂住他的伤口，鲜血溢出她的手掌，将她的双手也都染红了。
“云曦，求求你，不要流血了，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我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陆凌芷泣不成声，哭的歇斯底里。
这个时候，陆凌芷才发现自己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别哭了，我……我看着心疼。”穆尔云曦勉强抬起手给陆凌芷擦眼泪，但是他的手被长剑穿透，满是鲜血。
鲜血淋漓的手在靠近陆凌芷的脸瞬间，他似乎是嫌弃自己的血太脏，没有碰到陆凌芷的脸。
但是陆凌芷却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贴的紧紧地，哭的更厉害了。
“云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杀叶婉若了，你活过来好不好。我不杀她了，我不要你死，不要，真的不要……”陆凌芷声音嘶哑，突然直接拿手腕去那剑身上狠狠一割，鲜血泊泊流下。
“云曦，你以前给我血，现在我把我的血给你，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我不允许你有事。”手腕上的鲜血不停流入穆尔云曦的胸口，陆凌芷一把狠狠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希望，“我跟你的血是一样的，我可以输血给你，我还吃了很多天材地宝，真的，很补很补的。云曦，你以前是怎么救我的，快告诉我，我们再来一次。我陪你闭关，陪你睡冰棺，我守着你醒来。告诉我，怎么救你，快点告诉我！”
穆尔云曦轻咳了一声，那鲜血却是越咳越多，流的让陆凌芷心惊胆战。
“没有……雪莲籽了，就算有……我也不要你冒这个风险。玉儿，你……你不要哭了，听我跟你说。”穆尔云曦攥住她的手腕，捂住她流血的地方。
陆凌芷拼命摇头，“我不听，我不听。你要跟我说什么，等你好了再说好不好。我不要听你，不要，云曦，你不要死，求你了，真的，求求你！”
“玉儿，你……你真的不肯听我最后的话吗？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
陆凌芷的心一下就哐当落地，摔了个稀巴烂，眼泪汹涌。她不敢乱动，深怕自己会拉扯到他的伤口，只能这么望着他，心里拼命的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再走了，就停在这里。
“让云靖不要为我报仇，如果事不可为，舍了北原便是。当年我跟他的约定，从现在起，结束了……”
陆凌芷点头，闷嗯了声，强忍着声音不让自己哭出来。
“玉儿，从今以后，你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跟你想在的人在一起，我以后……再也不会束缚你了。你，别哭，应该高兴的，应该高兴的……噗……”鲜血喷出，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陆凌芷拼命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我宁愿不要自由，也不要你死。云曦，我不高兴，我难过，真的很难过。算我求你了，你不是说过会答应我所有的事情吗！我现在求你不要死，你答应我啊，云曦，你答应我！”
“抱歉啊，玉儿……这个真的办不到了……”穆尔云曦努力笑了笑，他英俊的脸庞毫无血色，只有那幽深的墨瞳还紧紧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他的脑海里一样。
他还要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是来不及了。还有很多地方想带她去，但是来不及了。还有很多喜欢和宠溺想要给她，但是来不及了。
他走了以后，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再如自己这样的宠爱她呢？还会有人如此珍爱她吗？还会有人将她当作全世界吗？
“玉儿，很多个对不起，最后……”穆尔云曦微微仰起头，轻轻一个吻，“遇见你，这辈子都值了……”
最后一个吻，带着她的味道她的记忆，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
陆凌芷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他的唇畔，从温热到彻底冰冷。
“啊！云曦！”陆凌芷失声痛哭，歇斯底里的大喊，但是这个人再也不可能醒过来看她一眼。
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着她宠溺的笑了，他再也不可能默默站在她的身后阻挡一切风雨，他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爱你如命。
为你不顾自己的生死，亦不顾天下人的生死。
从巫山遇见穆尔云曦开始的记忆，走马观花从陆凌芷脑海中一一掠过。
他取下狰狞的面具的时候笑容天真无邪，嫁给我。第一面，他就对她求婚。
他以穆尔王子的身份出现在宫宴上，竟然也那么胆大包天的对她说，想要解药，嫁给我。这是重逢，他还是向她求婚。
明明她拒绝，但是他也不惜跋山涉水为她凑齐那一份续命的药。就如初见她没有嫁给他，他也还是给了她求的解药。
就算是交易，也从来都是她想要什么，他去拼命。
那时她欲生下祁煦，跪地相求，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需要冒多大的风险，但是他却也丝毫不提，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这一生，从相遇开始，他就输她一筹，为了她而令自己生生死死，当然，也令这世上无数人生生死死。
陆凌芷突然想，如果云曦没有遇见自己，他一定可以活的很好。他可以逍遥人世，也可以权倾一国。如果真的没有遇见自己，他会是一个不逊于慕容昭的传奇。
但是因为她，他把他所有的心血，都花费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还是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值得吗？最后一句话，竟然也是遇见她，这辈子都值了。
“云曦，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这辈子，我都绝不要你我踏入大兴一步。呵呵，真是可笑啊，她叶婉若的命，哪里值得，哪里值得，哪里值得我失去你！”陆凌芷抱着穆尔云曦的尸体喃喃自语，突然又是笑又是哭，“我为什么这么蠢，我为什么不避开，是我害死了你，是我！是我！”
“云曦，求求你，再醒来看我一眼吧。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你我要怎么办，求你了，云曦。我们回北原，云曦，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家，我们回家。”陆凌芷抱着穆尔云曦摇摇晃晃站起来，脚下一软，两人都摔在雪地里。
如此打击，她早已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你以为你能走？”清冷的声音堵在陆凌芷前面。
陆凌芷麻木抬起头，望着面前的慕容昭，面无表情道，“你要拦我？”
“你们杀了朕的贵妃，就想一走了之，门都没有。”慕容昭冷淡说道。就在陆凌芷和穆尔云曦最后告别的时候，他也听了叶婉若最后一句遗言。
“罢了，机关算尽，你也还是不爱我。皇上啊，难道这五年，我都不过是一个摆设吗？”
他对她，终是有愧的。确实，不过是一个摆设。
而现在看着背叛了自己的女子，为了他的敌人哭的痛彻心扉，谁又知，他这几日的心情也抵不上看见这一幕的心痛。
当然，还有对于陆凌芷竟然没有避开的后怕。种种滋味，不一而足。
“云曦死了，他死了，他已经死了！”陆凌芷几乎是冲到慕容昭面前，将匕首放在他掌心搁在自己脖子上，“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你杀了我啊，为什么是他死了，为什么！死的应该是我，是我啊！”
锋利的刃口在她脖颈间抵出一道细微的血线，慕容昭立即抽出匕首打飞，免得伤到他。
她的眼神空洞了无生趣，慕容昭最终也只是点了她的睡穴，将人横抱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