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何打算?”不期然的撇了撇嘴,宇文琳琅淡淡道:“秦嬷嬷不是已说了,事到如今,除却认命,我还能有什么法子!”言下竟是无喜无怒,更看不出丝毫的哀戚之色。
只是她愈是如此,风细细心中反愈觉不安。于她而言,她倒宁可宇文琳琅大发雷霆甚至将四公主府闹得鸡犬不宁,至少也好过见她如此冷静得对待这桩婚事。只是她再回头想想,却也觉得其实大哭大闹也真不是宇文琳琅的性格。
深深看她一眼,风细细到底开口道:“琳琅,其实这件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宇文琳琅听得一怔,旋蹙了眉看向风细细,不置可否道:“你且说说看!”
风细细又自沉思了片刻,斟酌一番言辞后,这才正色问道:“琳琅有没有想过出家?”
“出嫁?啊,你说的是那个出家吗?”宇文琳琅险些没将“出家”二字给听成了“出嫁”,待得回过神时,却是不由自主的睁大了双眼,面上满是吃惊之色。
风细细颔首补充道:“我是说,你可以借出家为名,暂时避开这桩婚事!等几年后,这事儿的风头过了,你又遇上了合意之人,那时再还俗,其实也不晚!”到明年此时,宇文琳琅也才刚满一十七岁,以这个年纪来说,即便熬个几年,也仍是年轻得很。何况她身份贵重,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便是年纪大些,也只有她挑人的份儿。
宇文琳琅也是千伶百俐之人,一听风细细这话,心中便已明白过来。沉吟一刻后。到底点头道:“这法子,乍听之下有些荒诞,但仔细想着,倒也并非不可,只是这事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出家为僧尼,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父母兄弟、血缘辈分等一应前尘往事从此尽数抛却。这点逾越礼教之举自然也更无从谈起。
只是出家一事,事关重大,若只是出家以避风头。仍存还俗之念,那首要的,自然是说服今上与璇贵妃,只要他们二人点头允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贺清章对此亦无可奈何。今上若再赐上一门亲事。则更可谓是两全其美,双方无话。
只是……这门亲事本是今上的意思,他会不会答应宇文琳琅的请求,其实还真难说得紧。
风细细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将先前同宇文琼玉说话时,发现的一些事情告知给宇文琳琅,然抬眼时。见宇文琳琅掩口打了个哈欠。却终于还是忍了下去,
以手背试了试宇文琳琅头上的温度后。她道:“头上仍有些热,我去端药来,你喝了早点歇下,等明儿好了,我再仔细与你商量!”宇文琳琅此刻也觉困意上头,脑中晕晕乎乎的,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
风细细忙起身出去,命宫人取了药来,待宇文琳琅服药睡下后,这才转身离开。临去之时,却还不忘冲秦嬷嬷使了个眼色,秦嬷嬷会意,侯宇文琳琅睡得熟了,便忙唤过一名宫女低声交待了几句,随后轻步出了门,走到风细细房前,轻轻的叩了两下门。
嫣红很快过来开了门,见是秦嬷嬷,忙道:“嬷嬷可算是来了,我们小姐正等着您呢!”一面说着,一面引了秦嬷嬷入内。里屋的风细细听了声音也早迎了出来,招呼着秦嬷嬷坐下。
秦嬷嬷谦了几句,这才坐了,她也无心喝茶,便单刀直入道:“风小姐可是有话要问奴婢?”
风细细点头:“嬷嬷是琳琅身边的老人,所以我才请了你来,想请教几件事儿?”
秦嬷嬷忙道:“风小姐只管问来就是!”面上却少有的现出几分小心之色来。
“嬷嬷觉得,若是琳琅不愿嫁,皇上可会收回成命?若是不会,那贵妃娘娘又会如何?”
秦嬷嬷闻声,倒是并不意外,只叹了口气,慢慢道:“皇上的想法,奴婢又怎敢臆测!至于娘娘……娘娘在宫中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如履薄冰,她虽疼爱公主,但……”
顾忌着尊卑,秦嬷嬷到底也没敢把话说明白了,但只是这两句话,却也够了。若无意外,今上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而璇贵妃,也未必敢为了女儿去做触怒龙颜之事。
这也就是说,除却宇文璟之,宇文琳琅怕是不能从亲人处得到任何支持了。
沉默片刻,风细细才又开了口:“皇上对九爷如何?”
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她一眼,秦嬷嬷道:“风小姐竟不知道吗?九爷自幼体弱,贵妃替他寻了几个替身出家也还是无济于事,只得在九爷七岁那年,将他舍入三清宫修行。九爷这一去,就是十余年,直到十八岁那年才回宫。不过这几年看下来,皇上对九爷还是倚重的!”
风细细问出这话前,还真是没料到竟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愣了好半日,才讶然道:“这事儿我还真是不知道!”不过知道此事后,便也不难解释为何宇文璟之竟有本事能看到自己了。
秦嬷嬷笑道:“这事儿本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何况九爷回来也有几年了,提这事儿的人自然也就更少了!风小姐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WWW✿ тTk ān✿ C ○ 风细细笑笑,说到现在,她想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而秦嬷嬷的小心,也让她知道,有些话,秦嬷嬷是不会对她说的。既如此,她便索性转开话题,同秦嬷嬷叙起家常来。
两下里又说了一回话,秦嬷嬷想着时候也不早了,到底起身告辞去了。送走秦嬷嬷,风细细再回头想了一回今日所发生的事儿,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间更若有所思。
嫣翠在旁,却再憋不住,好奇问道:“小姐在想什么?”
转头看她一眼,风细细故意一本正经道:“我在想,也不知南源使团内除了贺清章外,还有没有要娶妻的人了?”
这话一出,可真将嫣红、嫣翠二人惊得亡魂直冒,更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小姐!!”
见她二人如此,风细细倒忍不住笑了起来,当下挥了挥手道:“罢了,我逗你们玩呢!”一面说着,已若无其事的伸了个懒腰道:“今儿又闹了一日,还真是累了,早些歇息吧!”
二婢互视一眼,各自应着,当下取了热水来伏侍风细细盥洗睡下。
风细细其实真是觉得有些累了,然而在床上躺下后,她却又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所谓逗二婢玩的话,其实却是她的真心话。
重生至今,也颇有些时日了,风府,却始终让她觉得格格不入。经了今日的这些事,却连大熙也都令她深感厌倦。这个地方,怎么始终与我气场不合呢?她想着,忍不住暗笑了一声。
许是头天晚上睡得不安稳的缘故,第二日,风细细却又睡过了头。等她匆匆盥洗了,草草用了些点心过去隔壁时,宇文琳琅却早醒了,正歪在床上喝茶。
正如太医所说,宇文琳琅身体底子甚好,落水之后,虽呛了几口水,但因施救及时,倒也并不妨事,若不是天寒地冻,湖水冰凉,只怕一觉过来早已全好了。
见风细细入内,她便笑了一笑,小巧圆润的鼻头有些微微泛红,眼尾处,也带了些许的红,却为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你睡得倒好!可怜我鼻塞咽疼,大半夜的气都喘不上来!”
平日娇脆的声音,今儿却带了几分沙哑与暗沉,听着让人鼻酸。
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风细细无奈道:“你可少说些话吧!我这人矫情,最看不得人红眼红鼻子,说话还带鼻音,看了就想陪着掉泪!”
宇文琳琅听得笑了起来:“你这毛病,竟跟我母妃有些相似呢!等来日我回了宫,一定要同母妃好好说道说道你!”风细细一笑,才要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却不料宇文琳琅见她过来,已忙忙的举起一只手掌,冲她摇了摇头:“我这风寒来势汹汹,你身子素弱,只是离我远些,仔细传了给你,没能陪我有福同享,倒跟着有难同当起来,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风细细听她这话说的颇有道理,当下点头止步,就在桌边坐下,与宇文琳琅遥遥相对。
“你今儿可觉得好些了没?”她先开口问道。
宇文琳琅弯起了双眉,面上神气甚是不满:“今早太医已来过了,只说风寒甚重,发热虽一时退了,也难说还会有反复,又开了几剂药,让先吃吃看!若是不好,再行调换药方!”
抬眼看向宇文琳琅,风细细正犹豫着是不是问一问她宫中可有消息时,宇文琳琅却已淡淡的接了下去:“今早母妃已遣了人来,命我不必忧心,今儿早朝后,父皇便会召见贺清章!”
风细细听得心下一震,不由脱口道:“这是要趁热打铁,定下婚事了吗?”
将手中茶盅递给一边侍立的宫女,宇文琳琅语调平静的继续道:“母妃还说,近日天气甚冷,着我不必回宫,就在四姐姐处静养,等痊愈了再回宫不迟!”
风细细听得半日不语,更不知该如何安慰宇文琳琅才好。璇贵妃如此交待,明摆着就是怕宇文琳琅回宫之后,死缠烂打、撒痴撒娇的不想嫁去南源,因此索性不令她回宫,连搅闹的机会也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