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你这个时候不在世子那边伺候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太夫人抬眼见是寒香,有些意外。
寒香一下跪倒在地:“奴婢得罪了二老爷,还请太夫人帮奴婢一次。”
太夫人愣了一下:“你怎么得罪了二老爷?”
寒香这才道:“二小姐怕有人要害世子,所以一直不让人知道怎么喂世子吃药,她只交过奴婢。今日二老爷来看世子,奴婢要给世子喂药,就让二老爷先行离开,没想到二老爷大怒,说……”
“说什么?”
“说要把奴婢打发出去嫁人了,二老爷在气头上,又怎么会是好心给奴婢做媒,一定是想让奴婢嫁不得好人,奴婢发过誓,要伺候老夫人一辈子的,这辈子绝不嫁人。”
太夫人叹口气,想了想:“馥儿倒也没做错,不过你也太过小心了一些,二老爷又不是外人,便是知道了也无妨。至于嫁人嘛……姑娘家大了,也总是要嫁人的,我留你在身边也许久了,是该时候帮你物色个婆家了。”
寒香吓了一跳,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了,忙磕头:“太夫人,奴婢是死也不会离开太夫人的。”
“哎,你嫁了人,若是想伺候我,也可以啊,我可以在侯府留间小院给你,北宫家的家生子都是这么做的,成家立室,还在侯府干活,也没什么不可以。”
寒香愣了一下:“那岂不是要招赘一个?我一个丫鬟,哪有资格招赘别人?”
“这倒也是,不过就在咱们府上找就行了,到时候你看上哪个,我给你做媒,横竖不会让二老爷胡来就是。”
寒香还是坚持:“太夫人若是非要将奴婢嫁了,奴婢梳了头,告诉大家这辈子都不嫁了,到死都要要陪在太夫人身边。”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啊。”太夫人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丫头,可我都这把年纪了,总有百年归老的一天,到时候,你可能还年轻,却已经过了出嫁的年龄,这岂不是耽误了你吗?”
“若是太夫人百年归老,奴婢就剃了头发做姑子去,每日陪伴青灯黄卷,给老夫人诵经念佛吃长斋。”
“你……”太夫人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夫人就当是可怜可怜奴婢,像奴婢这样的身份,随便嫁了,奴婢不甘心,往上嫁了,人家又看不上,不如就呆在太夫人身边,奴婢每天都很开心。”
太夫人仔细想了想:“说得倒也有道理,这样吧,我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好人家,若是有好人家,我就收你当了义女,也不怕人家瞧不上你了。”
“这……”
“就这么定了,你快回逸墨居干活去吧,世子那边,你还是得盯紧了一些。”
“……是!”
事已至此,就算不答应也要答应了,寒香有些无奈,只能呐呐地退了出来。
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来,总算不会由着二老爷胡来了。
寒香稍微放心一些,想想太夫人的眼光一向十分毒辣,她能看上的人不多,许是一直挑不好,她的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说实在的,从她进入北宫家开始,她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嫁个什么好人家。
她已经认了命,只想安分守己地当一个丫头而已。
可就算是这样,周围的人还是不肯放过她,这当丫鬟的命,当真是苦啊。
这边寒香为自己的命运感叹,此刻听雨轩内,北宫馥和月恨水正忙着研究治疗鬼病的方法。
“我照着这本书试了很多次了,药也配齐了,给她灌了好几副,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北宫馥翻着书翻来覆去地看。
“不要急,你才看了几日,没有参透也是很正常的。”月恨水在一旁劝慰。
北宫馥把书丢了,改晃他的手:“师父,你就让我亲自试一次嘛,每次都是我说你试,我自己没动过手,就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
“你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了?”月恨水不为所动,“如果你非要做,那为师只能把医书收回了。”
北宫馥坐回*上,低头生闷气。
月恨水看着她良久,叹口气:“当初若不是看你实在很想知道这个秘密,又怕你乱试,为师根本不会把这本鬼医术给你。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越发后悔了。”
北宫馥忙站起来,拉着月恨水的袖子:“师父,你可千万别后悔,你要是想要抢回这本书,徒儿可打不过你。”
月恨水没好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臭丫头,知道厉害了吧,动不动就给为师甩脸色看,我看下山之后,你的脾气越发大了。”
“徒儿不敢。”北宫馥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
月恨水这才笑了起来:“看态度不错,这样吧,下次我再施法的时候,你就站在结界外边看,自己亲眼见到过,总该知道到底有什么问题了吧?”
“真的?”北宫馥大喜,“我可以去看?”
“只许看,不许进结界帮忙,可能做到?”月恨水一脸严肃。
北宫馥使劲点头:“一定一定,徒儿一定光看不动手,只动眼睛,师父总该放心了吧?”
“好,姑且信你一回,若是犯规,再无下次!”
“好!”
师徒二人商定了日子,月恨水这才离去。
如雪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看北宫馥:“二小姐,我听上房的丫鬟说,老夫人要帮二老爷找个续弦。”
北宫馥愣了一下:“婶婶过世也没多久啊,这么快就娶续弦,二叔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听说是岑家老爷提出来的,说是还从岑家里面选,二夫人娘家都没有意见,就算京城有些流言蜚语也很快就会散了的。”
北宫馥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太夫人说,二老爷的子嗣不畅,在续弦的时候,也应该多娶个妾侍,趁还有时间,多给自己留下几个孩子。”
之前荷香爆出太学士府没有子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现在那位始作俑者也已经过世了,当时是时候多生几个孩子才是。
北宫勤今年才三十八岁,正当盛年,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生个儿子出来。
“赵姨娘和秋姨娘没有意见吗?”北宫馥有点怀疑。
“她们只是姨娘,太夫人都发了话,她们就算有意见,我看也不敢提吧。”
倒也是,难得这次如雪看事情竟然这么通透,不过想必是已经有人分析给她听过了吧?
北宫馥并不戳破,只是笑笑:“算了,东府的事情,咱们也管不着,北宫家想办喜事,岑家又着急跟北宫家联姻,一切都无可厚非。”
“嗯!”如雪点点头:“对了,二小姐,你好像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进宫了,皇后娘娘那边派人来说,麦麸草的精油快用完了,让小姐明日进宫一趟。”
对哦,确实好久没去凤仪殿了,为了表示她不想用麦麸草来控制皇后娘娘,这几天她是刻意疏远了沈皇后,表示她的诚意。
不过她知道,皇后迟早还是回来找她的。
“我知道了,你帮我准备进宫的衣服,我明日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是!”
北宫馥想了想,北宫勤要续弦的事上一世是没有遇到过的,上一世的岑风欣活得比她还长命呢,还是她一手撮合的北宫静和景安皓,那封媒人红包,她可是收得眉开眼笑呢。
当时沈夫人已死,北宫静已经是二十二岁的“高龄”,而且还是个没洞房就死了夫君的*,如果不是有人牵线,景安皓又怎么可能跟她联系上?
当事发的时候,他已经跟北宫静暗中来往了三年。
那一年,她二十五岁,天儿七岁。
……
皇宫,凤仪殿。
北宫馥一早进宫给沈皇后请安,沈皇后见到她声音有些淡漠:“慧敏郡主一向少见啊。”
北宫馥忙道:“娘娘日理万机,臣女见园丁也已经会种植麦麸草,又给娘娘准备了足够的精油,所以就不想来打扰娘娘了。”
“听说这几日倒是常去百花宫?”
“皇上下的旨,臣女不敢不去。”
“听说你跟长平公主最近也走得近。”
北宫馥愣了一下:“娘娘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臣女的姐姐跟公主殿下走得近,这并不表示臣女也要跟她走得近啊,娘娘不妨找人打听一下,长平公主的宴会可从来没找过臣女。”
皇后点点头:“听上去,你也还算老实,算了,起来吧。”
北宫馥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拿出一个锦盒:“这是娘娘的精油,臣女已经带来了。”
“嗯!”皇后娘娘看看那盒子,“看上去能用许久了。”
“大概能用一个月左右。”
皇后娘娘颔首:“嗯,难为你还有心,别怪本宫不近人情,即使本宫贵为国母,可在这皇宫之中,一样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北宫馥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臣女明白皇后娘娘的苦处,断不敢怨怪半分。”
“那就好,你若有空,还是多去东宫走动走动,太子妃上次来看本宫的时候说久不见你,甚是挂念呢。如今她月份大了,走动也不方便,还得你亲自过去。”
北宫馥愣了一下,皇后不是还没放弃让她嫁给太子的想法吧?
“臣女是学医的,原先给太子妃和萧二小姐都看过病,如今太子妃和胎儿都健康无虞,臣女怕自己过去带了晦气,还是不去的好。”
“哎,你又不是医女,况且,你医术高超把个平安脉也是可以的,听说君琦那丫头伤好之后整日不吃不喝,傻傻呆呆的,这姑娘家哪有不爱惜自己的容貌的,如今搞成这个样子,也难怪她心情低落,你跟她感情好,本宫也是想着让你去陪陪她。”
原来如此。
“那臣女过会儿就去趟东宫看看君琦小姐吧。”北宫馥立刻点头,算起来,萧君琦脸好了以后,她还没“欣赏”到那“战果”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去吧。”皇后很高兴地点点头。
从凤仪殿出来,北宫馥坐了轿子到了东宫,果然看到太子妃正坐在凉亭吃着糕点。
“臣女参见太子妃娘娘!”北宫馥上前行礼。
“慧敏郡主,一向少见啊?”太子妃大喜过望,“前几天还跟君琦提起你呢,这丫头,也就提起你的时候才有反应。”
北宫馥一脸担忧地叹口气:“君琦妹妹怎么样?”
“唉,自从伤好之后,本宫已经把宫里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了,可这丫头,还是闷闷不乐,总是开心不起来。”
“不如让臣女去看看她吧,也许可以开解她一番。”
“也好,本宫这就带你去见她。”太子妃一下站了起来。
北宫馥忙扶着她:“太子妃身子不便,还是让臣女自己去吧,不劳烦太子妃了。”
“不碍事,前些日子吃了你开的药,如今胃口也好了,身子骨也健壮了许多呢。”
“那……臣女扶你过去吧。”北宫馥想了想,这太子妃肚子里可能是皇家第一个孙子,不容有失啊。
太子妃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看样子,她也是很懂得保护自己这个胎儿的人。
二人到了萧君琦房外,太子妃对立面的人叫道:“妹妹,你看姐姐给你把谁带来了?”
房门打开,有些光亮照了进去,照到*上靠躺着病怏怏的女子身上。
北宫馥上前看她一眼:“君琦妹妹,就的伤已经痊愈了,后期只需要好好调养就行了,不要整天躺在*上,应该多出去晒晒太阳,有助于康复。”
*上的女子背朝着大门,看不到她的模样。
此刻,她听到北宫馥的声音,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身道:“我现在的模样,你满意了吧?”
北宫馥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
之间她原本一张俏脸,此刻已经从右边歪到了颧骨这边,左边还有个豁口,虽然已经结了疤,但疤痕却永久留下了。
这么一张歪嘴,加上当门牙丢了两颗,只消一张嘴,那模样着实可怖之极。
“君琦,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北宫馥摇摇头。
“哼,你会不明白?”萧君琦一双美眸眯了起来,只是配上的歪咧的嘴,实在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剩下惊悚。
“君琦妹妹,你怎么了?”
萧君琦冷哼一声:“我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道士要污蔑我鬼上身,后来我想通了,那个道士是你请来的,所以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唆使的,对不对?”
北宫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肯定是你知道李同到东宫是我安排的,所以你才让那个道士对我下毒手,对不对?”
北宫馥一脸无奈:“君琦妹妹,当初那鬼魂上了你的身,在场所有的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难道我能串通了那鬼魂不成?再说了,李同不是喜欢你才到东宫的吗,怎么又变成你安排了,莫非君琦妹妹你……跟他有染?”
她倏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萧君琦大怒:“你现在又想再污蔑我吗,我安排李同毁掉你的清白,谁让你要跟我姐姐抢夫君,太子姐夫除了姐姐,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她。”
“包括你吗?!”北宫馥忽然快速地堵了她一句。
萧君琦彻底愣住了,傻愣愣地看着一脸惊愕的太子妃,良久,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我变成这个鬼样子,我又怎么可能还配得上太子姐夫,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要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哭嚎起来,一点仪态都无,挣扎着下*就要往桌角撞去。
北宫馥出手如电,点了她的昏睡穴,萧君琦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她的怀里。
“她怎么样?”太子妃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上前看看妹妹的情况。
“没事,君琦妹妹只是太激动了,睡一觉冷静一下就行了。”北宫馥冷静地回答。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妃有话不妨直说。”
“刚才她说的话……”
“娘娘是想问臣女有没有跟玄鸿子道长串通吗?”
呃……
“玄鸿子道长确实是臣女介绍给曹大人的,不过最早请他的是北宫家,给太夫人做寿的,我想,太夫人看上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被我收买吧?”
太子妃沉默。
“如果太子妃娘娘还有其他疑问,臣女也没有办法,这件事,在场所有人都看到,那团黑气到了二小姐身上,并且钻了进去,而且做法之后,东宫确实没有再闹鬼,可见那日捉的鬼确实是真的。”
那倒是。
太子妃点点头:“刚才你说君琦她喜欢太子……”
“这也是臣女刚刚才想通的,她说这个世上只有太子妃你才配得上太子,这个世上她最尊重的就是太子妃你,可见太子在她心中,甚至比她的亲姐姐还重要,这份崇敬爱慕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倒也是!”太子妃恍然大悟,“这丫头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吐露过半分心思,之前她总是喜欢留在东宫,我只道她在家里被父亲约束,她贪玩才会如此,原来不是这样的。”
太子妃叹息一声摇摇头,看着窗外。
北宫馥忍不住有些新软:“一个女人在最心爱的男人面前容颜尽毁,对她的打击确实是很大的,依臣女看,太子妃不如把二小姐送回府中,也许看不到太子殿下,对她的病情还有些帮助。”
“嗯,那就照慧敏郡主说的做,希望她这几天冷静下来以后,还可以恢复到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君琦。”
“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都是很难接受的,依臣女看,二小姐对臣女也是积怨已深,以后臣女见到她,也最好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