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再不相干,我与谁一路也不劳王爷操心,赵王是何等样人,我心中自然清楚,您未免太多虑,”林与欢决定要说得清清楚楚,“王爷,以后回了京,咱们能避着就避着些,权当大家都做了场恶梦,如今醒来,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想想你以前做的那些丑事,还有,是谁当着亲爹的面同我私奔,一个不贞不节的女人,你以为哪个男人还肯要你,简直痴心妄想!”李仲杨此刻只想用最恶毒的言语打败林与欢。
林与欢再也忍无可忍,“你这种男人,只配和那肮脏龌龊的马英白头偕老,回头你见到那毒妇,劳驾王爷告诉她一声,我林与欢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同她争一个不讲道义廉耻、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
气氛顿时凝冻,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地对峙了许久。
最后还是李仲杨放开了一直抓着林与欢的手,很有些满不在乎地道:“你既无意,本王也不强求,天下女人多的是。”
“王爷说的对,既如此,您请回吧!”林与欢淡淡地笑了笑。
李仲杨面色一变,不但没有转身离开,反倒上前一步,硬生生掐住林与欢的下巴,睨视着她道:“有一件事本王得警告你,咱们的恩怨了了,可马英的却没了,你听清楚,从此刻开始,马英便是本王的女人,别再想什么鬼点子对付她,到时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
林与欢一把将李仲杨的手扫开,“王爷,血债终须血偿,我管她是哪个混蛋的女人,该讨的账一分不能少,便是我不讨,你以为老天会放过她?”
“好,林与欢,别忘了你的话,本王等着。”李仲杨手点着林与欢,又顿了片刻,终于还是出去。
正月十六,赵王早早来到客栈,一眼瞧见在门廊上站着的林与欢,上前笑问:“阿欢,去不去?”
“自然是要去的,”林与欢侧头看看屋里正被媒婆和喜娘围着的新娘子,“我家妹子出嫁,我这做姐姐的怎能不露面。”
“那就咱们一起!”赵王抬手比了个请,“今日得樱儿姑娘瞧得上,小王要做一回主婚人。”
“多谢王爷赏脸!”林与欢笑道:“回头樱儿老了,免不了要跟自己那些子子孙孙掰扯,说当年你们祖奶奶出嫁之时,主婚人可是大周皇帝的亲儿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大面子。”
“既这么着,等阿欢出嫁,我便亲自送你出门,如何?”赵王脱口而出,话一说出来,他便后悔了。
林与欢却不以为意,反笑了起来:“一言为定!王爷金口玉言,可要说到做到哦!”
一顶火红的花轿从聚福客栈被抬了出去,虽婚礼办得有些仓促,不过规矩倒也一样不缺,十几抬嫁妆源源不断地进了塔子街,郑全一色儿新衣,身上披红挂彩,骑着马护在花轿旁边,接受一路上众人的恭贺。
喜堂里,此时分成了两堆人,李仲杨带着手下坐在右侧,正在一起高谈阔论;而左边,赵王一个劲地陪着林与欢说话,完全旁若无人模样,也不知赵王讲到什么有趣的,林与欢还给逗笑了。
李仲杨原还想拿些姿态,无奈控制不住自己,朝着林与欢扫了一眼又一眼,只见她今日着意打扮过,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发间的玉垂扇步摇在她螓首低垂间,不时来回轻摆,更衬得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现出美人无限妖娆。
谁也不会知道,此时的李仲杨早已在心中怒不可遏,好几次想干脆冲过去,将林与欢死死捆了,藏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不许她在别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显露那无人可及的风情万种,不让她像现在这样,一颦一笑都在生吞活剥自己的心。
司仪高喊了一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众人目光迎向门口款款而来的新人,在锣鼓喧天中,郑全一手捧着喜绸,还一手扶着樱儿,殷勤备至,曲意逢迎的架势,让在场的女人们眼热不已。
李仲杨终于收回了神,斜眼瞧着新人走到面前,在他看来,郑全这般作态无异于卑躬屈膝,他觉得若轮到自己成亲,定要大大咧咧地走到前头,然后招手让后面的女人跟上来,如此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游思妄想之间,李仲杨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坐在旁边的林与欢身上。
林与欢显然没心思惦记别的,只一味红了眼圈,既是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喜悦,又有种类似眼睁睁看着女儿出嫁的酸楚。
一方巾帕被人递了过来,林与欢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只顾伤感,新郎新娘何时进了洞房都不知道,而赵王此时正站在面前,头微低地看着她,一脸好笑的神情。
“王爷见笑了。”林与欢忙接起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
“阿欢是不是在迷惑,错以为自己做了人家丈母娘?”
“呵呵,”林与欢不得不佩服赵王的聪明,“真让王爷猜中了,这丫头从一起了便与我相依为命,如今为了个男人,竟丢下我不管,真是女在不中留!”
赵王哈哈大笑,“好,阿欢能这么说话,我便放心了。”
虽未明言,赵王所有的担忧皆在话里,林与欢颇为感激,便送了人几个空心汤团,“果然还是自家亲戚靠得住,回头我必在干爹面前为妹夫你美言,让他送几个铺子给你。”
“阿欢,此言甚得我心,或者直接给银票也是好的。”赵王得寸进尺地道。
没一会,一个喜娘跑过来,说是新娘子在寻林姑娘,林与欢便朝赵王福了福,笑着跟着走了。
瞧着林与欢随人进了新房,赵王禁不住叹了口气,这时旁边有个人上来道:“这么好的女子,不知以后便宜了哪一个!”
赵王答道:“阿欢算是小王姻亲,回到京里,我必会为她好好相看,再不让她被人辜负,江先生尽可放心。”
“只怪有人不懂珍惜,竟为了颗鱼目,将珍珠随手抛弃,真是害人害已!”说着,江尚看了看被众人围在当中的李仲杨。
“听说,我皇兄昨日纳妾之喜?”赵王问。
“在下没去,这事听着就胀肠子。”江尚气道:“怕是咱这王爷早想好要金屋藏娇,难怪特意为个毒妇置了宅院。”
赵王打量着李仲杨看似志得意满的表情,也自摇摇头。
“咱这王爷原还准备带那女人过来,听说樱儿得知后就火了,跟郑全下了最后通牒,那女人要敢在这院子冒个头,她立马随林姑娘回京,郑全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才让晋王消停。”
“到底什么理由,让皇兄做出这等不合常理之事?”赵王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王爷您不明白,在下自觉算是聪明绝顶了,竟也猜不透他这心思,不过啊,我把话放这儿,林姑娘这一走,他怕是大半个魂魄都得跟着人去了。”
“你呀!”赵王叹息一声,“江先生,以后麻烦你照应我皇兄了,还有,马英之事切不能放松,我走得急,见不到下任都护了,明日走前,我给你一封信,到时都护来了,你便交给他,他自会关注此事。”
“是。”
新房里,新娘的盖头早被新郎揭了,一大帮妇人簇拥在新娘身边,争先恐后地说着吉祥话,夸赞新娘水灵好看,祝愿新人多子多福。
喜娘陪着林与欢进来时,樱儿眼睛一亮,也不在床上端坐着了,跑上前便去扶林与欢。
屋里妇人们多是李仲杨部下眷属,多多少少知道林与欢与李仲杨的事,见了她进屋,倒不如方才自在,大概家里男人们嘱咐过她们不许乱说话,林与欢这一到,气氛立时变得古怪,没坐上一会,妇人们便纷纷告辞而去。
瞧着屋里只剩自己和樱儿,林与欢实在哭笑不得,“小姐我是不是长得太吓人,竟把樱儿的客人都赶跑了。”
樱儿丝毫不在意,道:“跑就跑了呗,反正我也不认识她们,只要小姐您在就好了。”
“樱儿,觉不觉得这样子反倒像咱俩的婚礼,要不,你就和我一起走吧!”林与欢开起玩笑。
没想到樱儿当了真,“若小姐想要我跟着,我必舍身相陪。”
“傻瓜,”林与欢拍拍樱儿的脸,“郑全对你那么好,连进个喜堂都怕摔着娘子,你真舍得?”说不得林与欢还是羡慕的,“你这丫头的运气比我好,看来冥冥之中,小姐这一趟靖远,竟是为了来给你牵红线的。”
樱儿脸色一暗,低着头道:“小姐,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当小姐我是瓷娃娃,一碰就碎?”林与欢笑道,“樱儿,这边的四海就靠你跟何为了,再有呢,以后遇见好姑娘,别忘了想着给何为。”
“小姐,以后你会嫁人吧?”樱儿出其不意地问了句傻话。
林与欢“噗嗤”笑了出来,“那是自然,回去我娘还不知怎么急着要嫁了我呢!等我成亲,一定会提前知会你,你到时过来送我出门子啊!”
“哎!”樱儿又哭又笑,“我一直怕小姐因为……就心灰意冷,好了,这一回我不担心了。”
林与欢道:“这世上好男人多着呢,下回我一定睁大了眼睛,选个厚道听话的。”
“嗯,”樱儿使劲点了点头,“还有脑子必须要清楚。”
“没错!”林与欢赞赏拍拍手。
“小姐,有一件事,”樱儿忽然吞吞吐吐起来,“是……昨晚晋王搬走了。”
“那好啊!”林与欢不在意地道。
“听郑全说,昨晚,他纳了马英为妾。”
林与欢没有搭腔。
“您,不生气吧?”樱儿担心地问。
“与我无干的事,我生哪门子气呀!”林与欢笑了笑。
“另外,我给您收拾箱笼的时候,还有一箱子画,是……那个人画的,也没给您送客栈去,该怎么处置?”
林与欢毫不留恋地答道:“樱儿,找个地方都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