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府,外表平静,实则暗里却波诡云谲。
左府书房之外,所有的暗卫和侍从全都被支开,整个书房包括外围的一大片园子都是空荡荡的,除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丝丝的凝重。
书房内,仅有两人!
一人身穿青玄色暗云纹的长衫,敛尽所有的风华清贵。而对面那人则依旧一袭锦衣白袍,清淡的颜色,却掩不住他眼角眉梢的阴冷。
左亭衣伸手把面前的茶杯往君琰面前递去。
脆嫩的茶叶在茶水中上下轻浮,如同两人双眸间异样的电光。
“四殿下突然到访,微臣惶恐。”明明一身的气度,与君对坐品茗,哪里有半分惶恐?
君琰接过茶杯却是淡淡一笑,这茶形神皆与清月山庄无异,传闻,沈依依与刑部尚书走得很近,看来传闻不假啊。只是,不知道左亭衣这样是否是与沈府有关?左亭衣一方面关押沈依依的父亲,另一方面却又和沈依依关系匪浅。
左亭衣和沈家,这段关系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格外的暧昧。
君琰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果然是好茶!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这嫩芽为茶,滋味清单却不简单啊。”
大商朝的茶皆是取自茶树上叶面舒展的茶叶制作而成的,烘焙后研沫熬煮。沈依依喝不惯,所以自己采摘嫩芽炒制,手法虽然不怎么样,可是这样清淡的茶味却是深得左亭衣的喜爱。
府中专供他饮用的茶品都是从沈依依处而来的,为此,沈依依也是小赚了一笔,同时,在暗地里,她还开设了茶铺。此乃后话,而此时此刻,君琰却是借着说茶,暗中映射左亭衣。
皆是聪明人,左亭衣岂有听不明白的。
他眼风扫过君琰。
之前轩辕云霄把沈昭仪孩子流产一事交给左亭衣彻查,可是左亭衣查到关键地方却发现暗中有人在掩盖事实毁灭证据,硬是把所有矛头全都指向四殿下君琰。
此事,就连陛下也在猜测这件事是否真是君琰所为了。
纵然对于此事,大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是,左亭衣却觉得,事情太过刻意了,以他的话说,一切都暗示是君琰做的,未免太过巧合。
而君琰对于此事的态度竟然是不分辨,不解释,甚至不说一句话,一切如常,让禁足就禁足,让解禁就解禁。然而,正是这样的态度,左亭衣甚至不得不怀疑事情有另外一面……
一双云淡风轻的眸子里满满的干净清透,可是,观人入微的左亭衣却还是在这双干净清澈的眸子看到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城府。不知道君琰是有心避世,还是另有计较。
特别是,今日,他接着与悦嘉公主同行的机会,专程来了刑部尚书府,又有何意?
“四殿下,请恕微臣直言,沈昭仪之事尚未大白,虽然陛下解禁,可是,殿下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这样的心态与境界,微臣可真是佩服的紧啊。”
左亭衣的话让君琰长眸微佻,君琰没有想到左亭衣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之前他就听闻左亭衣为人嚣张,可是却是陛下的心腹。现在看来,他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没有一定的底气是说不出的。
“左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想自保而已。”君琰在左亭衣面前没有自称本宫,而是说我。
“自保?有人暗中想陷害殿下,殿下的自保竟然就是顺着别人的安排而行,难道殿下另有打算?”
直言不讳!
君琰没想到左亭衣竟然当面说出来。
的确,老三的计划,他一早就知道,明明可以避开,他却冒着危险掉进老三的陷阱。如同和宣轻扬私下交谈一般,这个君琰绝不简单。
“明人面前不说假。难道左大人一早不知道周明喻的存在?如今此人是消失了,可是,有些事却还是存在的。”
话到这里,左亭衣明白了。君琰为何就算明知是计也要走的原因。而今日,他特意的以悦嘉公主为由为借口亲临左府,为的是周明喻。君琰在说这话之前就在猜测左亭衣与沈家的关系,他说出周明喻,也是在赌,左亭衣与沈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如果左亭衣断然否认周明喻与沈昭仪之事,就怎么,左亭衣与沈家已经是同气连枝了,再加上沈家暗中倚着谢家想巴结三老三这事,那么在君琰心里,左亭衣也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左亭衣必须除去。
如果事情相反,那他就希望能拉拢左亭衣,就算他不肯,只要左亭衣是保持中立的也好。
听了这话,左亭衣冷冷一晒,却道:“既然四殿下仅仅想要自保,那么臣倒是想到一事。前些日子,三殿下奉命前往襄赣赈灾,却不想,半路丢了赈灾银一事,不知四殿下可还记得?”
君琰点点头,“陛下如今也还在彻查此事。只是,上次一事,三哥也是身受重伤,前些日子也才痊愈。”
“是么?”左亭衣说着,却有意无意的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他道:“对了,臣听闻,三殿下的侍妾怀孕了,说起来,倒是应该恭喜四殿下要当伯父了。”
一听这话,君琰愣着了。他丢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出来,没想到紧跟着左亭衣给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来,然而他知道左亭衣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必有所指。
门为有脚步声传来,潞安叩门而入,施礼后,方道:“主上,魏国公到了。”
宣轻扬的到访让话中暗藏机锋的两人说到此处之后也就戛然而止了。
紧跟着便是君臣家宴,空气中原本的凝重感也因宴会的乐曲响起而骤然消失。
只是宴席进行到一半,魏国公府上却有人来,来着在魏国公耳边轻语几声后,宣轻扬脸色骤然而变。“什么!怎么会这样?”
宣轻扬平日里对任何事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难得见到他动容。他腾地一下从座位而起,目光扫过在座两人,“回府!”
本来听到侍从的回禀是说,悦嘉公主擅闯了宣轻扬的“百花园”,这虽然不太妥当,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见到宣轻扬的神情,君琰心里咯噔一下。
当下,二人就打算回去看看,左亭衣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可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宣轻扬一步跨出,见他纹丝未动,只是低头说了一句,“我和小楼寻来的回阳草,只剩下那一株了,小楼对沈姑娘有意思,若是这你都不帮忙,就太不够意思了。”
左亭衣眼中神色微微一动,这才动身。
三人策马匆匆赶往魏国公府上。
刚一到,之前负责看守回阳草的侍从正一脸的哀怨的站在门口,见到宣轻扬顿时噗通跪倒在地,“国公爷!”
宣轻扬脸色极为难看,出言呵斥道:“废物!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侍从磕头如捣蒜,“小的办事不利,任凭主子责罚,只是,主子您先进去看看吧。”
“前面带路!”
三人顾不得其他,跟着侍从向府中而行,进入府中,尚未踏入院子,就听到女子或哭或叫的声音。
这些声音,于三人而言并不算太过陌生。
三人面面相觑,加快步伐。一进院子里,所见一幕便颇为震撼了。
只见鲜花丛中,几名女子正扭打在一起,锦衣华裙之上全是泥污。旁边还有几名女子正试图把人拉开,老管家急的满头大汗,和一些侍从在旁边像插手却硬是插不进脚。
这些女子身份全都是特殊,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这才让这一幕荒唐持续下来。
见状,闻讯赶来的三人眼中色彩分外精彩,女子群殴战况震惊,可是这些女子有金枝玉叶的悦嘉公主,大家千金的韩仙儿,以及无数风情的宣府金屋藏娇,现在全都缠打在一处,出拳出腿毫无章法。
韩仙儿好歹也有些拳脚功夫的,现在却和众女子扭打在一起,抓头发,扯衣服的……
宣轻扬和君琰同时出声喝止。
奈何这些人根本就听不到。
悦嘉头发的发簪落了一地,却被一名美妇揪住额前长发,悦嘉伸手死死掰着那人的手指,而韩仙儿为了帮悦嘉也顾不得自己被人狠踹了几脚,伸手也扯住了那美妇的头发,而她的脸颊上也不只被谁挠出了几道抓痕。
“放手!本宫一定要狠狠治你的罪,让你抄家灭族。”
“要放你先放!我是国公爷的侍妾,应该也在你的九族之内!”
“放开公主!你们这是欺君犯上!”
……
“住手!”
宣轻扬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了。他猛地向前跨去,一把扣在那几名美妇的手腕上,“还不放手!”
那几名美妇一怔,见是魏国公,这才撒了手,可是只一瞬的功夫,她们个个全都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望着宣轻扬,大家围拢过来,哭诉道:“爷,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这丫头自称什么公主母主的,一进来就喊打喊杀,奴家吓坏了,她先动手,为了自保,奴家这才……”
说罢,一众女子嘤嘤哭了起来。
这倒打一耙,瞬间把自己推脱个干净的本事着实令人震惊。
君琰也感觉自愧不如,悦嘉气得脸都白了,她指着那美妇,竟然是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君琰连忙褪下袍子给悦嘉披上。
见了亲人,悦嘉一跺脚,“四哥,他们……”她以为向来疼爱自己的四殿下一定会为自己出口气,可是没想到,君琰却冷冷扫了她一眼,只一眼成功的把悦嘉的气愤浇灭,她愤恨的瞪着她们却再也没出声。
可是就在这时,从外面却又来两人,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依依和聂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