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边界地,薛琳想起了出嫁那日的场景,突然有些纳闷。自己明明是抬去余元国的,就算是后来逃跑的时候,朝向错了,又怎么会在和暖秋国交界的地方呢?
“秋月,你知道从贾叶国到余元国的路线吗?”
秋月摇了摇头。
薛琳也不在多说什么,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太不踏实了。毕竟那会出嫁,也碍不着谁,实在也没人有理由来害自己。
而又过了三日,穆诺岩却迟迟没有回来。这下,薛琳便是真的不安心了。若是按秋月说的,七天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何况他还心念着自己。
所谓关心则乱,心里有了恐惧,就更美办法安心养胎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只打探到,那边粮草第三日就送到了。
“嫂嫂,你也别担心,以哥哥他的能力,就算真遇上了什么山贼,别人也是轻易奈何不了他的,说不定哥哥是想给你准备个什么惊喜。”穆诺惜在房里安慰着面色有些惨淡的薛琳,其实心里也有些紧张。她去问过受了伤的刘志,刘志说,这帮山贼是有些功底的,并不是太好对付。
虽然穆诺惜不说,薛琳心里却也明白。作为聆王手下的第一副将,武功绝对是不会差的,却能轻易就受了伤,说明那帮人确实不太简单。否则,皇上也不会让聆王亲自去运送。
聆王军队驻守的,正是和余元国的边界地点。自己来了聆王府这么久,那余元国的袁晓,本就是余元国皇上亲封的公主,虽然不是伏子成的亲皇妹,却不可能不相识,可外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伏子成早就知道了,所以故意不说什么?
难道那山贼……会是伏子成派来的?
想到这一层,薛琳便真的坐不住了。
“刘管家!”薛琳蹭地从座位上起来,打开门朝门外喊去。
刘管家听到传唤,忙赶过来。
“娘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给本宫准备马车,本宫要出去找王爷。”
这话可吓坏了房内的穆诺惜和面前的刘管家。虽然对如此关心王爷的王妃感动,却都知道这个险是不能去冒的。
“娘娘,王爷走之前,吩咐奴才要好好照顾娘娘,所以,恕奴才不能答应娘娘的要求。”刘管家很快便回复道。
薛琳皱了皱眉,去呃看着面前的扑克脸,料定再说他也不会同意,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嫂嫂,你若是因此惊了胎,府里谁也担待不起的。这可是皇家血脉,马虎不得的。”
穆诺惜见薛琳面色沉重,直劝她,要她好好休息。
薛琳点了点,乖乖地上了床,心里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从前一心都是家里人,并不了解外面的格局。而嫁来这边以后,她也渐渐了解了,她从前在家中偶然听到的暖秋国有两大战将,就是穆诺岩和穆星禹。而三国之内,唯一能和二人匹敌的,也只有余元国的太子伏子成。
不过正因为暖秋国有两大武力强盛的将领,而余元国却只有一个,而且还是国之根本的太子,所以,虽然两国蠢蠢欲动,却始终不曾开战。毕竟没有合适的时机点,贸然打仗,只会扰得民心难安。
她推测下来,已经在心中断定,导致穆诺岩迟迟不归的人,就是伏子成本人。而若是他本人,要么,就得找穆星禹,要么,就只能自己去了。
那时,他明知自己已经许给了本国太子叶诚毅,却不惜两国动干戈,也要抢娶自己。虽然他有些霸道而且不讲理,对自己,却也是看得明白,是真心实意的。自己若是能找到他们,或许是能……有个说话的机会的。
入了夜,薛琳悄悄起来,跑去了西厢房,进了刘志的房间。
刘志还没有熄灯,房门突然被打开,他抬眼望去,一惊,竟然是此刻还大着肚子的王妃。
“刘志参见王妃娘娘,不知娘娘夜里造访,是有什么事情。”
薛琳上前扶起刘志,直接说道。
“本宫怀疑是王爷迟迟未归,跟伏子成有关系。”
刘志一愣,自己这几两日来,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起初,他怀疑又是太子穆星阙的阴谋,却有两点想不透。一是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和这批粮草,二是那次袭击自己的确实跟以前,自己所杀过的来刺杀或者准备暗杀王爷的人,不像一个路数。而这下听薛琳一说,自己也感觉到,这个可能性确实不小。
“刘志,本宫要你带本宫去押送粮草那条道。”
“娘娘……”
“你不用多说什么了,若真是伏子成所为,本宫自然要担待些责任。若不是,能平安找着王爷,本宫才能安下心来,否则这胎,肯定保不住。”
看着平日里温婉娇俏的王妃,如今站在自己面前言之凿凿,刘志竟不知道怎么出言拒绝。只是觉得,暗光下的王妃,此刻板着却执着的脸,格外让人佩服,却又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突然觉得,眼前人的脸,和自己记忆中的一张童颜重叠得恰好一般。
在在当年的太子生病时,还是不允许宫嫔再有孕的,而太子也无子嗣,才有了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聆王。
因为刘管家是已故太后的家臣。在聆王出世的时候,就分派给了当时的二皇子宫里,当管事。
而二皇子出世后不久,刘管家的夫人也生下了刘志,病好后的太子妃,也就是先皇后,也有了身孕。聆王在十岁的时候,就有了非常好的骑射能力,常年结伴的刘志和穆星禹也不逊色。再加上后来的苦练,辈分不同的穆星禹和穆诺岩,已然旗鼓相当。
刘志从小就为聆王和骁王效命,在十三岁时,替骁王去贾叶国查一个人,却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被人盗了银两和马匹,在自己落魄的几日,得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帮助,她给了自己食物和银钱,自己才回得了王府的。
“属下领命,也将誓死护得王妃的周全。”
沉默
了良久,刘志下定决心说道。
两人没有从正门走出,而是走了偏门。
薛琳毕竟打着肚子,刘志伤也还没好,又是夜里,两人脚程都不快。王府占地大,也要图清净和安全,因此不在城中心,离得有些许远。两人走了大半夜,才找到打尖的客栈。
薛琳容貌倾城,气质卓然,原本在市井里就是难见的姿色,而怀着孕,也就更加显眼。若是府里发现了王妃不见了,肯定很快便能找着。但光靠脚力是肯定无法行动的,只能等天微亮了以后,去城里买两匹马再行动。
刘志看薛琳的气色很差,又一夜没睡,十分担心,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是通过自己的细心照料,以确保一个安全。
“这位相公,你家娘子生得如此美貌,又怀了孕,怎么这么大半夜,却跑来客栈里落脚呢。”小二半夜被吵醒,本有些怨气,看瞧着面前国色天香的美人,气便烟消云散了,还做起了好心人,“若是要出城啊,我奉劝二位还是等些日子再说,这几天,别说城外,就是这穆阳城里头都不清净,两位还是小心点好。”
刚要出声否认的薛琳,一听这后半句,也顾不得刚刚小二那让她愤懑的话了,忙问道。
“小二,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清净法。”
薛琳甜软的声音,听得小二一身酥酥绵绵的,他赶紧回道。
“前日,我去七子村取酒,就在城外的七子坡那,我分明看到地上有好多血,而且我回城的路上,就是南郊那片树林,也有血。娘子说,这是不是不太平。”
薛琳一听到有血的时候,心就猛得一颤,她看向刘志,以眼神示意他,自己已经坐不住了。但这也实实在在惊了胎,肚子一阵疼痛。
刘志忙从包裹里拿出药,又拿出一锭银子,一齐递给了小二。
“快去把这个药煎了。”
美人的诱惑,显然是没有这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大,小二喜出望外地结果银子和药材,捣鼓着点头,便跑去煎药了,边说还边喊着。
“我就在里头煎药,相公和娘子,有事喊我声就是了。”
薛琳有些好笑地看着小二满足的身影,瞧着他那小小身板,人倒是精得很。
见小二走远,刘志才急急地小声道。
“娘娘不能急啊,这肚里的孩子要紧。等服了药,我们再动身,待过了三更天,我就去隔壁马市里买马。”
薛琳一直当刘志是个粗人,却不想他居然细心到还带了自己的安胎药。
“谢谢,我会注意着的。”
听惯了薛琳说本宫,突然如此自降身份的一个我字,让刘志突然有些慌乱。
“怎么了?”看到刘志神色有异,薛琳问道。
刘志立刻调整了神思,冲薛琳微微一笑。
“无事,娘娘放宽心便是了。”
薛琳也笑了笑,不再说话了。刘志年纪轻轻就能坐到聆王旗下的副将,不可能只是和聆王一块长大的情分,定是他也有出众的作战能力。一直以为,他只会板着脸,冷冷冰冰,也恭恭敬敬,却不想笑起来,竟然也能这么温柔。心里开始越发明白了,为什么他一个副将,竟能得到聆缘公主的倾心。
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着急,却也渐渐安定了起来。薛琳虽然忐忑,但还是相信夫妻之间的感应。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穆诺岩肯定还好好地活着。
约摸过了三更天,药业煎好端了过来,刘志交代了小二两句,又给了点钱,便出了客栈,不多时,便带了一辆马车回来。
薛琳示意小二走开,问刘志道。
“为何是马车?”
“娘娘有孕在身,不宜骑马,马车虽然也颠簸,但至少还是安稳一点。”刘志压着嗓音回道。
薛琳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
虽然还没天还没亮,却也算快马加鞭往直前小二说的七子坡赶去了。
赶到七子坡上的树林时,已经是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了。但太阳出得晚,秋日的清晨又很凉,即使是坐在马车里,薛琳还是感到阵阵凉意。好在先前喝了药,肚子还算稳着了。
马车停了下来,薛琳立刻就拉开帘子出来了。
“到了吗?”薛琳问道。
刘志点了点头。
林里起了雾,看不清什么,只是,作为习武之人的一种感觉,刘志隐隐觉得,这片树林很不寻常。尤其是这坡的位置,坡度不高,却很长,若是在这坡顶,真要杀坡下之人,应该还是便利的。
“娘娘,等会找处安全些的地方,将娘娘安置在那,容属下先看看周围的情况,再过来接娘娘。”
薛琳疑惑地看了看刘志,心里料定他是不愿也不敢带自己上前去冒险,才想着这法子来蒙自己。
“不行,若真是那余元国的太子所为,你去了只是做白白牺牲罢了。”
刘志面不改色,依旧坚定地说道。
“属下一有情况,一定会立刻和娘娘禀告,请娘娘放心。”
眼前神情坚定的刘志,让薛琳心安了些,便还是同意了。
刘志走近薛琳,看了薛琳一眼,突然说道。
“娘娘,属下得罪了。”
薛琳一愣,感到肩颈处一道重力,便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刘志的手臂上。
原来,刘志觉得,薛琳会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却在夜里来找自己而坚持要出来。如此强硬的个性,他实在不放心她醒着,而且也是因为看到薛琳的态度,他才决定将她带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同意,她一定还会想其他办法。如今,聆王下落不明,他更加不能让聆王妃和未来的世子或郡主受到任何伤害。
“娘娘,请不要怪属下,属下此举,也是迫不得已。相信早上,王府就会发现娘娘不见了,到时,自然会有人来接娘娘回府。”
刘志将薛琳放回马车里,将马车拉到了一处还算僻静的角落。
一夜
没睡,薛琳虽然没有睡意,却是因为精神紧张造成的。连日下来都没有睡得安稳,这一打,反倒让她休息了一会。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睁开眼睛,她发现马车内竟然还有饼和水,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刘志的细心。
拉开马车的外帘,发现这七子坡居然还有十分不错的景象。虽然秋日里,大部分的树叶都已经黄了,但遍地的小野菊,还是让这秋日的萧条之景缓和了不少。她能理解刘志的用心,知道他是想保全自己,自己也确实应该更好地保护自己。
看了看周遭的情况,她发现了在西北面有处小茅屋。应该是附近的居民给自己搭的一个,上山坡来采摘或者砍柴时的休憩屋。
薛琳不自觉地朝那边走了过去,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吃了一惊。
既不是穆诺岩,也不是伏子成,而是太子妃,白雪。
她为何会在这里?难道说,这次的事情,和她有关系?难道自己都猜错了?
满腹疑问,却无从解答,薛琳越发加快了脚步朝茅屋走去。
到了茅屋旁的树林,她突然不敢前进了,因为她可以感受到穆诺岩的气息。
而王府那边,秋月进去送早膳的时候,才发现薛琳不见了。
这事一出,急坏了王府所有的人。穆诺惜当机立断,准备率众人而出,准备出去寻找薛琳,心中最合适的人选刘志,因为他最清楚这一带的路线,再加上心里又记挂他的伤势,临行前还是决定去看他一眼,想着若是方便,就让他同行。
哪知,走到刘志房里,却空无一人。
这一下失踪了两人,穆诺惜虽然知道他二人肯定是结伴走的,但一想到一个是有孕之身,一个是带伤之体,更加急了,也等不了官家分派人马,便带了两个将士,还有非要跟着去寻找王妃的秋月先走了。
他们一路打听,却迟迟没有收获。
“公主,刚刚取马的时候,奴婢问了马厮,他说府内没有马匹和马车出走的情况。”秋月看到马市那边,朝穆诺惜说道,“奴婢猜想,娘娘怀着身孕,刘副将领就算同意了娘娘出来寻找王爷的请求,也断不敢让娘娘以脚力来寻人吧。”
穆诺惜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立刻走向马市问了去。
“马夫,今天可有一男一女来这里租买了马或者马车?”
那马夫想了想,回道。
“回姑娘的话,每日里租买马匹马车的人数众多,小的不知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人啊。”
“男的二十出头,女的容貌倾城,还大着肚子。”
马夫又细细回想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
穆诺惜见人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出动王府的护卫队来搜城吗?若是搜城,不告诉百姓只怕会人心惶惶,若要说出来,说聆王下落不明,聆王妃与聆王的部下半夜出逃,外出寻人。
知道的,或许会觉得聆王与聆王妃,鹣鲽情深。而若是传开了,指不定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来。
穆诺惜转身要离开,却被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喊住。
“姑娘是要找一个一对年轻的夫妇吗?”
穆诺惜停住脚步,看向说话的人,年轻的夫妇?
“夫妇?”
“是啊,那相公面上虽冷,但一看就知道,他对那小娘子,真可是细心体贴啊。不过也难怪,那小娘子美得跟朵鲜花似的,还是那种罕见的。是个男人,娶了这样的媳妇,应该都会好好照顾着吧。”
小个男子自顾自地回忆起来,穆诺惜却在一旁听愣了。照他的形容,应该是他们没错,可她可从来不知道,刘志还会有体贴的一面。
“你说的那鲜花似的夫人,可是有身孕的模样?”
“咳,那还有错,我还给那娘子煎了药呢。”小个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他们的朋友吗?唉,那时不过三更天,我有些说胡话,说起前日里在七子坡和南郊树林看到了血迹,把拿小娘子吓得脸惨白惨白。上午跟掌柜说起,才知道啊,那是前日里,太子殿下惩治几个杀人犯而已。姑娘若是见到他二人,帮小的带个话,就说城里头,还是安全着的,别担心。”
穆诺惜听完,立刻掉头就走。
“秋月,你和严睦去南郊树林里找,杨藩,你和本宫一道去城外的七子坡。”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秋老虎午时的阳光,还是有些毒的,再加上心急如焚,更加静不下来了。而此刻薛琳,却已经在那茅屋外的树林里,站了一刻钟有余了。
到底要不要走过去看明白,薛琳在心里头犹豫着,终于还是迈开了沉重的步伐。刚靠近房屋,就听到了里面传出了脚步声,薛琳身子一闪,躲在了墙边。
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已经担心了数日的丈夫,穆诺岩。
穆诺岩手上缠着纱布,整个看起来,似乎是没有其他的伤势了。而紧跟着,是先前进去的白雪。
白雪的头发不像平日里复杂地盘着,而是一个齐整而简单的发髻,顺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显得比平日里随意了很多。但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锦裙,依然显得高贵而优雅。
两人站了许久,白雪才开口道。
“诺岩,你的伤好些了吗?”
白雪一出声,薛琳就感到一阵心疼。她叫他诺岩,他们原来还是这样亲密。
“是,所以我该回去了。”
穆诺岩的声音虽然有些疲惫,也没有迟疑,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柔和阴郁。尤其,难得说“我”字,更显得柔情。
薛琳在墙后屏着呼吸,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
“诺岩,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良久,白雪又开口道。穆诺岩没有回答,白雪有继续道。“你为什么会绕过七子坡返回穆阳城。”
七子坡,是穆诺岩和白雪,年幼时经常会去的地方。山坡上的这座草房,也是他们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