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倾出了皇宫,宫姝借口有事要忙,先走一步,宫无倾正要上马车,正好看到珏王从宫门出来,她本想视而不见,但他已经看向了她,只好上前去行礼,这儿是宫门前,自然不比其他的场合,赫连羽风淡云轻地做了一个免礼的手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看来,你很顺利。”
宫无倾顿时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微笑道,“多谢挂念,不过这种事情还难不倒我。”
她的眸子泛着冷,如果说以往她还拿赫连羽当朋友的话,如今却只是合作关系,不夹杂一丝情谊,赫连羽只觉得心中空落,伴随着一阵疼痛,“无倾,就因为我一时糊涂自私,你要永远地否定我了吗?”
宫无倾抬眼看他,“上一次蓝初懿中毒,到靖国公府的途中,是不是你动的手?”
赫连羽眸子一深,“如果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宫无倾神色浮起嘲讽,“不会如何,所以,赫连羽,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
靖国公府,他的储君位,意味着他们两个的人生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捆绑在一起,甚至是一生,如果有矛盾和裂缝,也要彼此为了大局忍耐和克制。
这是宫无倾的无奈之处,她承认她不是一个强大的人,做什么都是有所顾忌,据说两百年前,有一个女子也是同她一样的性子,睚眦必报,满腹手段,可却比她要放开和决绝,从来不关心身后府邸的命运,最后她灭了所有的仇家,府邸也荡然无存,可她居然若无其事,和心上人浪迹天涯,快活一生,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说她无情吧,可她对夫君一往情深,至死追随,待她好的家人,她也是同样仁义,但敢于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宫无倾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这般果敢,就算靖国公府没有一个人对她好,谁死了也不足惜,但她也要保住这个强大的根基,作为自己的安身之处。
赫连羽眉间有了一丝愠怒,他终究没有说,不是他派人去对付蓝初懿,可他不会对她发火,也不会再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然,他会逐渐变成赫连玺那样的人,他厌恶至极的人。
“看来,你是真的在乎他。”
他只是摇头叹息,将愤怒压抑了下去,然后,一个人独自舔舐着伤口。
宫无倾笑容冰冷,“七殿下没有什么事,无倾就回府了。”
赫连羽没有说话,宫无倾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甚至差一点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告诉她他的心里话,可是,这样反而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僵冷吧。
“殿下,宫小姐也太不识抬举。”卫子卓皱眉道。
赫连羽神色怅然,“她想要的,我给不了,可是,想来又不甘心。”
卫子卓不好说什么了,宫无倾的要求确实太高,而且人家不愿意嫁,殿下当然也不能强求,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赫连玺一样不择手段地当强盗。
等马车到了大街上,阿栾冷不防冒了出来,“宫小姐,我家公子在初阳酒楼订了一桌酒菜,正
好赶得上。”
宫无倾道,“那便去阳初酒楼吧。”
马车调转了车头,阿栾小跑着跟在一旁,“刚才,公子急得手心都出了汗,毕竟深宫重重,稍有不慎,恐怕就出不来了。”
宫无倾道,“大惊小怪,这种情况我遇见得多了,也并不觉得多可怕。”
阿栾道,“公子是在蜜罐里泡大的,蓝家又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有时公子觉得纳罕,宫小姐不要怪公子,毕竟公子是真心担忧你来。”
宫无倾笑而不语。
阿栾又说,“其实,公子不是一个胆小的人,遇着什么危险都从来没有过害怕,毕竟公子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打注意的歹人自然不少,这么多年来,也多多少少遇着十几次危险,可就算差点死掉,公子也丝毫不畏惧,如果身边没有其它无辜的人,定然要血战到底,不罢不休,可没有哪一次有在凰城这样的顾忌大,因为他有了放在心底牵挂的人,不只是顾惜生命,还有……”
他挠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宫无倾挑眉,“你这么又口才,不去说书可惜了。”
阿栾说,“以前阿栾也想学说书的,跟着师傅可以得一顿饱饭,可公子对我这么好,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像一辈子服侍公子,以后娶老婆也要娶府里的,这样我们可以一起为蓝府效劳。”
涟秋听得噗嗤一笑,“才这么小的年纪,就打起娶妻的算盘了。”
阿栾不服气,踮起了脚尖,“我已经十二岁了,都长这么高了呢。”可是他要同时跟上马车的速度,未免显得仓促,哇地一声摔倒在地上,马夫反应及时,立刻停住了,涟秋下去扶起阿栾,见他只是脸上擦了一点皮肉伤,才放下心来,“看这样毛手毛脚的,还说不是孩子。”
阿栾擦去眼角的一颗眼泪,忍不住笑了,宫无倾拿起马车内备用的手帕,轻轻地擦拭掉他脸上的血迹,阿栾看着她,心中也暖暖的,“宫小姐,先前我对你无礼,还以为你会记仇呢,没想到你这样宅心仁厚。”
宫无倾拿开帕子,涟秋立即在阿栾脸上抹药膏,她说,“我若是跟一个孩子计较,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
阿栾不服气,“哼,又说阿栾是孩子,阿栾还要再摔一次。”
宫无倾和涟秋都笑了起来,马车内的气氛十分融洽。
蓝初懿看到宫无倾相安无事,神色上的担忧终于舒缓了过来,“还以为你要去很久,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把瑜嫔打发了,眼下你丝毫不放在心上,可瑜嫔必然还是气着的。”
他行云流水般给她酌了一杯酒,宫无倾口干舌燥,轻抿了一口,只觉得一阵温润的甜香化开,带着丝丝花的香味,看来蓝初懿又在里头放了花粉,宫无倾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喜欢吗?”
蓝初懿含笑望着她,眉梢带上了一抹欣慰。
宫无倾抚着杯盏道,“这种酒,拿来解渴比茶水和白水都要好。”
蓝初懿道,“那么我给你酿一酿
,不同口味的都来一壶,要知道蓝家的酒也是天下闻名的。”
宫无倾觉得不错,“可是每种酒都酿,也太费时间。”
蓝初懿道,“总归我在凰城也没有什么事,不如拿来酿酒,时间能够拿来浪费也是好的,就怕闲着无事做。”
是啊,布匹一事被宫无倾轻而易举地化解,他的事情,除了到花市和野外观花寻草外,就只有等了。
宫无倾当然清楚他在说什么,她让他等三个月,而今才是半个月过去,也或者是一年,几年,一生,可是他明确表示过,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等。
她微笑,“那便酿吧,我也想尝尝,蓝家的酒是什么味道,一定都有花香吧?”
蓝初懿道,“未必都是,有的是花的感觉,到时你若是喜欢,我这一生都给你酿酒。”
宫无倾莞尔,“如果我不喜欢呢?”
蓝初懿顿了一下,“那我就继续改造技艺,直到你喜欢为止。”
宫无倾笑,那双眸子是诚挚的,温柔的, 也是不渝的,不掺杂任何凡尘俗务,仿佛上仙遗忘在世间,只为找寻有缘人的眼睛。
阿栾道,“我敢保证,等到公子酿出来,宫小姐只会嫌不够,公子经常醉倒在自己酿出来的酒下呢。”
蓝初懿道,“还没开始,你就自吹自擂,岂不是让宫小姐难做人?无倾,你不要管他,快吃饭吧。”
这一次,蓝初懿不出宫无倾的意料,又醉了。
阿栾要去扶他,他挥开了他的手,醉眼迷离地看着宫无倾,唇角勾起,“是不是你让他把我扶回去,我还能喝,你别看我总是醉,实际上喝酒对我的身体无害……”
宫无倾轻轻摇头,端起酒杯,“这些酒其实都不烈,为什么你会醉呢?”
阿栾忍不住道,“宫小姐,公子喝的酒,实际上跟你喝的并不一样,公子喝的都是烈酒,寻常人饮三口就醉了。”
宫无倾一怔,取来蓝初懿喝的酒,一闻便有一阵辣香入鼻,直逼得人大脑昏沉,她皱眉,“为什么要饮这么烈的酒?”
阿栾低声道,“公子心情好的时候,便是这样的。”
公子开心的时候,就饮烈酒,这是十岁就有的喜欢,没少让老爷和夫人担忧,可是当一次次验证对公子的身体伤害不大,他们也就随他去了。
蓝初懿脸色一沉,“阿栾,不是不许你胡说吗?”可是他随即瘫在椅子上,脸上带着醉醺的潮红,衬着黛光涣散的眸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妖冶。
宫无倾将他扶起来,吩咐涟秋去结账,道,“我们走吧。”
蓝初懿眼睛闪过一抹光芒,强撑着扶手起来,可是他根本站不住,身躯一歪,靠在宫无倾的肩头上,宫无倾还在长身高,他又生得身量修长,这样无法维持住平衡,脚下一趔趄,整个身躯覆压了下来,他有所警觉,伸手揽住宫无倾的腰,可是仍然无法阻止倒下的趋势,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的手飞快上移,护住了宫无倾的后脑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