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好的时光,等一个最爱的人,才不是浪费。
如愿在瑞丽待了17天,田野调查终于要进入尾声,今天走访完最后一个家庭,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村落了。晚上大家聚餐后就各自回去休息。如愿是为数不多的女生,又是合作单位派来的,所以大家安排她住在村长家的竹楼里。
晚餐的时候人人都喝了一点酒,尤其是几个男生都喝得醉醺醺的,如愿今天便也没有让人送,自己一个人顺着村里的小路回竹楼。
如愿走在黑暗的路上,与月光为伴。
哥哥说下个月准备回国,要在国内开一个新公司,还准备跟小秋结婚。顾向阳不知怎么的一直都没有消息,她问陈元,可陈元支支吾吾地不直接回答,如愿便识趣地没有再找过顾向阳的同事和朋友。
她想过的,顾向阳可能去任何地方,可能做任何事情,但是这都跟她没有关系。他若是死了她一定会收到他的消息,他若是活着他联不联系她,还来不来见她,她都无所谓,反正她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一直等着。
她轻快地走在路上,凉风吹散了酒意,她甚至并没有太担心顾向阳,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担心再多都是多余的,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好好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给他找麻烦。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如愿停了停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人。
夜深了,村寨中的人家都已经休息,风过处,是竹林摇曳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犬吠声。
如愿心里发毛,有些后悔没有让人送,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身后的竹林黑黢黢的,除了自己的影子,并没有别的人影。如愿觉得自己大概是太多心了,来了这么多天都没事儿,明天就要走了,哪里那么巧就偏偏出事了。
她嗤笑自己的草木皆兵,继续轻快地往前走。
可就在这时候,如愿觉得胳膊一痛!
竹林里忽然跳出一个人来,伸出手就把如愿往林子里拽!
如愿惊恐地看向那人,认出来是早前采访过的一个吸毒仔!
“救命!”如愿惊恐地喊着,挣扎着。
可是吸毒仔却把如愿越抓越紧。
吸毒仔的眼神如愿见过很多次,疯狂又迷乱,他大概刚刚吸了“四号”,所以整个人都在癫狂和亢奋之中。
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如愿脸上,吸毒仔双眼血红地瞪着如愿,空洞又狂乱,像是一个人失去灵魂的怪物。
如愿从前不是没有遇到过比这危险的情况,在非洲,在反抗军的枪林弹雨里,在难民营面对四级生物病毒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害怕过。
没有什么比一个失去理智空洞疯狂的人还要恐怖……
如愿被拖进竹林里,她的胳膊被草木划伤,她的呼救声被掩盖在风声之下。
毒品让吸毒仔浑身充满了蛮力,如愿毫无反抗之力。
头一次如愿感到了绝望,她记得这个吸毒仔是HIV的感染者……
就在如愿几乎要认命的时候,一个黑暗的人影出现在了吸毒仔身后。吸毒仔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开,压在如愿身上的力量消失,她慌忙起身,都来不及看一眼救自己的人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竹林。
如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准备去找人来帮忙,可才往回跑就见到吸毒仔被人一脚踹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吸毒仔的两只手被手铐拷住,鼻青脸肿的,可目光依旧空洞疯狂,脸上是痴狂的笑容,似乎还在幻觉之中。
竹林里又发出声音,一个人高大的男人走出来,月光撒在他身上,照得他的脸孔一半亮一半暗。他的袖子卷到手肘以上,露出结实的手臂来,那双手臂如愿最喜欢。
救她的人是顾向阳。
顾向阳带着惊魂未定的如愿去镇上的派出所做了笔录,如愿没有再回村寨,而是直接在镇上的招待所休息。
顾向阳安排好所有事情才回招待所找她,如愿刚刚洗完澡,见顾向阳进屋来,立刻把他拉过来,前前后后地打量,问,“你没有哪里受伤吧?”
“没有,抓一个吸毒的我要是也会受伤,就别干警察了。”
“你今天怎么会忽然出现这里?”如愿惊喜地问,“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顾向阳的神情平静,不像如愿那样因为重逢而激动,侧过脸解释道:“我过来调查一个旧案……知道你在这边,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不是特意来看我的啊……”
“嗯……”
如愿觉得要跟顾向阳聊不下去了,只觉得被顾向阳泼了一盆冷水。
见到如愿不高兴的样子,顾向阳只得又神情严峻地补充道:“我有任务,上级不允许我跟你联系……”
听到顾向阳这样说,如愿才一下子明白过来,惊讶地问:“该不会刚刚一直跟在我身后的人是你吧?我一路上就觉得有人跟着我似的……”
“嗯……”
如愿一点气都没有了,一脸地羞愧,问:“那现在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害你受批评了?”
顾向阳看向如愿,轻轻地握住了如愿的手,难得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不怕那些,你没事就好。”
如愿的心软下来,又说:“你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不用担心我。”
“你不知道,那个人是HIV携带者……”如愿皱着眉说,“不行,我不放心,你把衣服都脱了给我检查一下。”
顾向阳无可奈何,只得把上衣脱了,如愿检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伤口,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裤子要不要也脱掉?”见如愿那副紧张的样子,顾向阳无奈地问。
如愿脸一红,想起他们也许久没见了,从背后搂住顾向阳,笑眯眯地说:“好呀,你给我检查一下……”
顾向阳捏了捏如愿的手,又放开,起身道:“你今天肯定吓坏了,早点休息,我去洗个澡。”
说完顾向阳就站起来,看都不看如愿一眼,自顾自地去了浴室。
如愿蒙了,浴室里传来水声,她从床上跳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打量着。难不成最近变丑了,对顾向阳没有吸引力了?
她心情闷闷地钻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浴室里的水声停止,顾向阳走出来,身后的床向下沉了沉,顾向阳关了灯,背对着如愿睡下。
如愿等了半响,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她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坐起来瞪着顾向阳。
顾向阳也没有睡着,黑暗里他的眼睛却很亮,一直打量着如愿,温柔又坚定,让如愿都忘记自己为什么生气了。
“怎么了?”顾向阳打开床头的灯,无奈地说,“还以为你睡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冷淡?”如愿向来不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问顾向阳,“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还是我害你违反了守则,所以你生我气了?”
“都不是……”
“那就是对我厌倦了……”
顾向阳无奈地笑起来,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叹息一声,从身后抱住如愿,轻声道:“我是怕抱了你就再舍不得放开了。”
顾向阳的声音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如愿心里不安起来,问:“说得像是我们再也不见了似的,你执行的任务很危险吗……”
顾向阳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怀抱。
“该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顾向阳,你不要吓我……”
“我可能会被调到别的城市去……”顾向阳酝酿了半天说道,“直到案子有眉目之前,我都不会回去。”
“这样啊……那有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如愿握住顾向阳的手,漫不经心地说,“你去哪个城市?最近刚好是招聘季,我重新去那边找个工作就好了。这点小事儿,你为什么那么苦大仇深的,我不问你你还准备闷着不说啊?”
顾向阳又不说话。
如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跟我哥哥一样,什么事儿都爱瞒着我,都把我当小孩子,搞得像是我一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你以后不要有什么事情都放心里,说出来我们商量着好吗?这世上的事情再难都有个解决的方法。”
顾向阳紧紧地抱着如愿,像是恨不得要把她塞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这样反常,让如愿不安起来。
“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不能带你一起去……”顾向阳的声音轻轻的,沉沉的,可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我也不能告诉你我去哪个城市,不能告诉你我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能见你,不能联系你。”
“那总有个大概的时间吧?一年,两年?三年!”
“我不知道……”顾向阳暗暗地捏紧了拳头,“我要抓的是一个跨国走私集团的首脑,聪明谨慎,心黑手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住他的把柄。”
“要是一直拿不到呢?案子结不了难不成你就一辈子浪费在这个案子上了吗?”如愿完全不能理解,说,“凡事有开始,就有结束,总能回来的吧?”
“这个案子不一样……”
顾向阳没有办法跟如愿解释,组织上不让,他的感情也不让。
只要木如夜一日不落网,他与如愿就一日都没有办法活在阳光下,可是即便木如夜落网了,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继续跟如愿在一起。
如愿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那我等着呗……5年10年,总不会要等一辈子吧?”
顾向阳有些哽咽,却还是说:“如愿,你其实不是非要等我的,不用浪费了你的青春。”
“可我愿意啊……”如愿语气温柔,笑眯眯地说,“有的人总是厌恶等待,动不动就拿青春和时光说事儿,可是青春那么好,拿去做什么事情你最后回头看不觉得浪费呢?世俗地活着,追名逐利,或是为了求个安慰,找个合适的人迅速地结婚生子?比起这些,我觉得用最好的时光,等一个最爱的人,才不是浪费。”
这是如愿能想到的,青春最好的去处。
“好。”顾向阳说。
“什么好?”
如愿坚定,顾向阳就不彷徨。
“我答应你,我肯定会回来找你。只要你那时候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再也不走。”
如愿微笑着转过头,吻着顾向阳,丝毫没有察觉到命运的恶意。
“除了我身边,你还想去哪儿?”她笑眯眯地说。
顾向阳回吻着如愿,手轻揉着她激动起伏的胸部,如愿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如愿不知道顾向阳为何做得这样竭尽全力,为何他的亲吻里有绝望的味道,但是她不在乎,他怎么做她都接受。
爱是什么?
爱是接受你的全部,宽容你粗暴的刺入,接受你的秘密,原谅你的隐瞒。
爱可以很汹涌,用汗水和体液淹没彼此,也可以很静止,留在原地,送你离开,等你回来。
顾向阳不想停止,想一直这样纠缠着她,在她的身体里,不离开。
要是永远这样多好,没有明天,把时光凝结在这个长夜里,再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