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爷他们跟了上来,大家相互介绍了一下新来的二毛和小王爷,两边问候了几句,便在那位陌生少女和狗群的带领下,跟着返回了怪人所在的小部落。
顽强的北极原始部落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管辖,他们是冰雪世界真正的主人,也是这个世界上,真正自由的生命。
二毛子不太喜欢这里的人,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和其他的北极土著相比,一点儿也不热情好客,每个人都用一种很警备的眼神偷偷观察着我们,搞的大家都觉得挺不舒服的,还不如缩在最大的那个敞篷里,和一群雪橇狗呆在一起!
这个部落叫做ahkin,翻译过来就是阿日族,是个不与外族相互交往、也不和外界有贸易来往的稀有奇葩种族,不仅是生活习性,就连语言上,有些发音也很怪,不是二毛子完全能听懂的。
她满脸不耐烦的用天津口音简要翻译了几句那个少女的话,大概意思是:当初,是他们族里的人解救了困在海冰里的怪人,因此,他是他们捡回来的东西,如果我们要直接带走他,就等于是强抢,阿日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我们在北极也就混不下去了,所以,找到怪人不代表他就能回来,我们还非得跟人家族长交涉一下才行。
冬煌和小王爷咬咬牙,准备了一些物资跟着钻进了族长的帐篷,我们其他人就蜷缩在宽敞的狗帐篷里取暖,一边感受着热情洋溢的雪橇犬之吻,一边回应着族人们几乎要看穿你灵魂的眼神。
这些人也是黄色人种,但在外貌上,稍微还是有点不一样:就男人来说,躯干比较大,脸盆很宽,眼角的皱襞使得一些青壮年都挺显老的,而且他们的颊骨也突出,上下颚的骨头横向向外延伸,看样子他们的咬合力应该非常强大,而路过的一个短头发男人让我们明显的看到,他的头盖正中线也是像龙骨一样突起的。
所以,综合看过去,阿日族男人的面部呈现出的,是一个五角形状态。
但这儿的女人应该是不需要外出打猎和干粗活儿的,她们和我所见过的普通女人差不了多少,但有个显著特点,就是身上的脂肪比较多。
厚脂肪在寒冷的环境下非常重要,它可以储存能量也可以保持体温,不过这种脂肪多并不是意味着形体上的胖,鹿皮帐篷内的温度很舒适,女人们都穿着很轻巧的皮质的连体衣,从外表看起来,她们的身体曲线很柔和,就好像摸上去会很软很舒服的样子,如果用我的身材和那些阿日族少女比较,我是干煸排骨,她们是珠圆玉润。
虽然说她们的相貌都称不上漂亮,可耗子还是看的差点留出口水来,因为她们个个前凸后翘,是大多数男人喜欢的身材啊!
高小雅轻声说道,生活在不同地区的种族,是会被各自的环境改变相貌的,这些人特殊的形态肯定是可以更好的适应极地的寒冷气候,看来他们移民到此,是有着很长很长一段历史了,至少,他们比欧洲人的体态更早也更能适应寒冷。
我想了想,欧洲人的高鼻子,可以给冷空气一个稍长的缓冲,这些阿日族的人,不仅外鼻突出,男的长着适合打猎的运动型身材,女人长着适合生育的驻守型身材,如果把我们这些外来人口扔进北极安营扎寨,就凭我们队里这些人的身体,是肯定无法融入极地的生存环境中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族长帐篷里像个菜市场似的,不时地传来激烈的争吵、大笑、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我觉得他们似乎在讨价还价,那个族长一看就很不好惹,但我们冬爷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他在,我还是蛮有信心的,而且我觉得怪人作为一个吃货中的战斗机,留在这儿也是祸害吧。
当小王爷疲倦的走出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他光秃秃的脑袋,都热出了一层油亮油亮的汗液光泽!
“说妥了?”我看最后出来的怪人面露难色,急忙问道。
“八九不离十吧,他们手里也有林哲宇的消息,我都给套出来了,往北方的路也有人带,但是,需要满足他们的两个条件……”冬煌擦了把脸,转身重重拍了拍怪人的肩膀,“第一个,他被我们卖了。”
“哈哈,怎么说那么难听,这不是好事吗?”小王爷擦擦锃亮的脑门笑道,“等咱们把人找回来,就能喝这位兄弟的喜酒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什么意思?喜酒我靠!”
怪人挺尴尬的蹭蹭鼻子,指了指和他一起钓鱼的那个少女小声说道:“她看上我了……”
……开什么玩笑!
“你点头了?”高小雅也瞪大了眼睛,“你这么快就把这种事情决定了?”
“轮不到他点头,人家地位高的很,咱们是弱势的一方,不管什么要求都得先应着,再说,这条件咱们又不吃亏!”小王爷挺无所谓的,一个劲儿的朝我们队里的人做出恭喜的手势。
“我操,你小子凭什么白赚个媳妇啊!老子也要!老子的桃花运都被你们抢了!”耗子捶胸顿足的连连抱怨,“玉皇大帝!魑魅魍魉啊!灰八爷,黄大仙都快显灵吧!老子也想捡个大腚娘们儿啊!”
怪人扭头快速的看了一眼:“是挺大的……”
“不行不行不行……”我连连摇头,赶紧扯着他的衣袖往回拉,“不行啊!不行!”
那个少女一直把双臂抱在胸前观察着我们呢,一见状,立马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把打掉我的手,一脸敌意的瞪着我。
我毫不客气的回瞪了过去,心说看毛看啊?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你才认识他多久?你知道能量棒是什么味道吗?
шшш●тt kǎn●co
她向我逼近了一步,脸贴我很近很近,我感觉她准备好打架了。
可是就在我考虑着要不要出手的时候,我死死的盯着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莫名的情绪。
为什么近距离一看,她给了我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我没来过这儿啊,她也不可能离开过北极,是因为她看起来很像我认识的某个女孩吗?
“行了啊,救人最重要,林医生还不知道死了没有,有什么事情等到我们回来再说吧!”冬煌连忙把我们俩分开,推着我从狗帐篷中出来,低声耳语道,“还有第二个条件呢,一个一个的解决吧,这个比较急,他们要咱们几个去送殡,抓紧时间抄家伙走人!”
我还没从那个少女的事情上回过神来,一看冬爷认真的架势,忍不住摇摇脑袋清醒了一下。
送殡?
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我浑身的汗毛有点炸起来,送殡这差事,听起来可不怎么吉利啊……
外面的人们已经忙碌开来了,他们准备好了一辆雪橇车,在上面系满了五颜六色的长布条,又将它们的末尾编成几股绳子,耷拉在后头。
我跟着我们自己人钻进了一间涂上了大红色油漆的帐篷里。
这儿黑灯瞎火的,却在半空中悬浮着一只散发着微微夜光的蝴蝶图案。
我很好奇的伸出手去,想走进看看,结果怪人一把拉住我,自己凭借着夜视独眼走到里面,把那个“蝴蝶”给一点点推了出来——
对着外头的太阳光一看,我差点把魂给吓掉了!什么蝴蝶!那是一个人!
这人安静的闭着眼睛,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还编了几个小辫子。
他肚脐以下就盖了一块破布,胸口上则被鲜艳的颜料绘制出了一个蝴蝶的图案,刚才黑暗中的夜光就是来自于此。
怪人和耗子一前一后的把他扛在了肩上走了几步,直接就给丢到雪橇车后面去了!
这样对待阿日族的人没问题吗……
我看到族长露出了一个很悲伤的表情,突然就拎了一桶水对着那个人倾倒下去了!
这冰天雪地的还没穿衣服,他会被冻死的啊!
可是,那个人丝毫没有反应,一身湿淋淋的冷水不断滑落到地上,他一动都没动。
我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具尸体!我们要送葬的对象,就是他!
但是不用棺材,也不用穿寿衣么?
我不敢多问,稀里糊涂的看着他们把尸体的脖子拴到雪橇车彩绳的结扣里,在地面上留下湿哒哒的印记,缓缓的被拖动了出去。
阿日族的人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队列,嘴巴里念叨着什么,逐一跟了过去。
我们可不能闲着,按照他们的指示,全都披上了跟修女类似的连帽袍子,手里握着奇奇怪怪的树枝、石块之类的东西,一蹦一跳的走在送殡队伍的两侧。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风俗,只管照做就好,那具尸体我完全不认识,也用不着难过,看着冬煌那样的大叔和小王爷那样霸气十足的主儿满脸无奈、一蹦一跳的奔走在前面,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二毛、还有高小雅三个女的,腰间还挂着铃铛,非得用很大的幅度扭动着臀部,才能发出响亮的声音来。
看着大家群魔乱舞的架势,我觉得这很像是“跳大神”!不知道阿日族信奉的是什么样的神灵、什么样的宗教,但看起来,这样的仪式肯定是特别古老而神秘的,也许是传说中的“萨满”?
在漫长的冰地中徒步,这真的是个力气活儿,我手舞足蹈的走了十多分钟以后,就有点吃不消了。大家还得声嘶力竭的妖怪一样喊叫着,把身体里的那点儿能量消耗的所剩无几,动作幅度越来越小。
和我们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死者的亲友队伍,他们一路都深深的低着头,嘴里低声默念着什么,听起来很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咒语,把送殡的气氛搞得格外让人恐惧。
我悄悄的问了一下二毛子,他们念的是什么悼词,她表情很疑惑的说,那根本不是针对某个人的悼词,更像是一个祭司身份的人所写作的一首诗。
二毛子听得也不是很懂,大体的意思就是说:对孱弱的动物来讲,最重要的事情是食物,对渺小的人类来讲,最重要的事情是生死,对广博的自然来讲,最重要的事情是选择。我们面对的是食物、生死、还是选择,凭借着自身的力量是无法得知的,我们需要万能的神灵来给出最终的答案。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这首诗和送殡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而他们在每个诗句末尾都重复的一句短语,意思是:我们终会活着团聚。
我心说这里的规矩和咱们中国果然不同,我们那里都是先沉痛悼念一番,把死者生前的辉煌事迹流水账似的赞扬一遍,然后就该念叨着让死者的灵魂安息了,不然葬礼就得变成驱鬼大会!他们这些阿日族人倒好,居然还巴望着尸体复活呢!
前方那具被念叨的尸体,完全没享受到什么温柔安宁的待遇,由于在路途中被不停的泼水,又这样直接拖拉在冰面上,它早就大半身体嵌入到逐渐凝成的冰块里去了!
死者胸口的蝴蝶在冰雪中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我越看越觉得诡异,甚至觉得那蝴蝶随着呼吸带来的胸口起伏渐渐腾飞了起来,尸体随时都可能跟着坐起身来似的!我只好放慢脚步,移开目光,跟在跳的很带劲儿的怪人身后,偷偷的看着他扭来扭去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