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瞪了齐石一眼,懒洋洋地说道:“我们几时不和平过?”
“咱俩第一次见面是在云城的魏家大宅里吧,你当时那叫一个冲啊。”齐石说道:“还以为洪门的姑娘都是这样呢,可是看到谢七小姐,却是截然不同,易四小姐不也……”
所谓说多错多,齐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谁不好提,偏偏提到易四,洪三的眼神便像两柄尖利的箭一般,齐石将手上的酒倒进喉咙,不自在地看着窗外,夜已经深了,霓虹暗了不少:“那个,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洪三说道:“不像你了。”
“我和方副官谈不上是好兄弟,可要说是朋友,还是算的吧?”齐石说道:“毕竟同生共死好几回,情谊早就衍生出来了,他的仇不是你一个人的,算上我的份吧。”
洪三惊讶地抬头,突然直通通地说道:“可不要后悔,那些人杀人利落得很,要是把命丢进去了,死到临头的时候,后悔也没有用的。”
“我要死了,也要拖一双垫背。”齐石拍着胸口说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洪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笑我枪法不好,以后我会常常练习,子弹一定会射中那些人的胸膛,七妹给那些人取了一个名字叫刺青连。”
“倒很贴切。”齐石说道:“每个人的脚后跟上都有刺青号码。”
洪三吃完了饭,齐石果然送他到洪门门口,看着洪三进去才回家,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影闪闪烁烁地,齐石胳膊疼,腿还利索,一脚踢向那人的胸口,那人也不惧怕,伸手就握住了齐石的腿,赶紧说道:“齐石兄弟,是我。”
来者正是铁男,齐石收了腿,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来做什么,大哥对你们没兴趣。”
“听说你们去了西北。”铁男的消息十分灵通:“我们的人去了晚了一步。”
齐石大感惊讶:“你说你们的人也去了西北?”
“是,我们的人也一直盯着那批东瀛人。”铁男说道:“我们收到消息,有一批东瀛人混到了当地的县城里,集体出入,而且行动诡秘,好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们的人也赶过去,这其中,有你们认识的人。”
“何大夫?”齐石马上猜到了。
“没错,我今天来是想转告杨老板,何大夫带着的小分队在那伙人离开的路上尾随,打听到了一些情况。”铁男说道:“但是,何大夫让我一定要亲口转告杨老板。”
说完这句话,铁男紧紧地闭上了嘴巴,齐石吸了一口气,一拳打在铁男胸口:“看你是条汉子,怎么这么不懂得变通?大哥在医院呢,要明天才会回来。”
“你可以打医院的电话。”铁男不慌不忙地说道:“今天见不到杨老板,我就不走了。”
“这大半夜地,你让大哥赶回来?”齐石看着铁男的眼睛,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今天怎么没有画脸?”
铁男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谁说的,没发现我脸上多了一颗痦子吗?”
仔细一看,铁男的鼻子右边有一颗黑色的痦子,还挺大的,铁男说道:“不一定要大的改变,有时候只要强调那一点点改变,也能迷惑对方。”
“你倒挺有心得的。”齐石打了一个呵欠:“这样吧,你先回去,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院换大哥回来,明天上午你再过来。”
铁男犹豫了一下,拱手道:“请务必通知杨老板。”
目送铁男离开,齐石摸了一下下巴,他仍不知道铁男的出现对杨砚卿有多重要,自顾自地推门进去睡觉,待到了第二天一早,他才去医院换杨砚卿回来,杨砚卿听说铁男出现,自然迫不及待地回家等待,可一直到正中午,也不见他的人影。
杨砚卿突生不详的预感,匆忙拿出一张纸,拿出一枚铜钱,沾上黑后便从扔到纸上,只见铜钱打着转儿,沾着的墨汁喷在纸上,又带着墨汁滚动着, 最终落下,却是一个“凶”字,杨砚卿闭上眼睛,再往下看,只见“凶”字上面少了一竖,并非完整的“凶”字,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有凶险,但还有一线生机。”
再说昨晚铁男离开杨家,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位于百乐门后面巷子深处的一处小屋,里面住的人不少,大多是些底层的人,其中不少是黄包车夫,这地方喧闹,可也最安全,铁男伸了一个懒腰,憧憬起明天与杨砚卿的会面来,待走到巷口,突然转身,往对面楼上望了一眼,当看到对面二楼的窗台边多了一盆月季,心里一紧,立刻收了要回家的想法。
对面二楼住着的是暗中保护他的人,如果外面空无一物,说明情况正常,如果多出一个花盆,表明这边情况有异样,若是两个,就说明对方涉险!
现在花盆是一个,看来是自己这边出问题了,铁男立刻转身,正准备离开,一辆黄包车过来了,拉车的车夫看到铁男,立刻叫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铁男认得这个车夫,他和自己老娘住一块,平时全靠他拉黄包车过活,叫什么名字来着,见铁男认不出自己,这车夫说道:“我叫易小虎,就住你隔壁,大哥,这么晚了要出门,要不要我送你一程,不要钱。”
“不用了,回家照顾你娘吧。”铁男拒绝道:“走了。”
易小虎看着铁男的背影,他总觉得铁男和自己不一样,虽然看身板也像是做粗活的人,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不是不一样,他一度想亲近这位大哥,却感觉对方退避三舍,也只有作罢了,看着铁男消失在街头,易小虎摇摇头,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就往家里走,刚走没有几步,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人捂上了他的嘴,一个硬东西抵在腰上,暗哑的声音响起:“不要说话。”
他被拽到了更偏僻点的地方,月光下面,六七个黑衣黑裤的男人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易小虎连连拱手道:“几位大哥,我身上钱不多,只要留一点明天的米钱就可以了,大哥,我家里还有六十岁的老母亲,请各位高抬贵手。”
易小虎虽然心中害怕,可是并没有吓得屁滚尿流,颇有些胆色,那为首的男人闷哼一声:“谁他妈的要你几个铜钱,问你,刚才有没有一个大个子粗壮的男人住在这里?”
大个子,粗壮的男人,易小虎马上想到了铁男,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些人:“几位大哥找他有什么事?”
“少他妈废话,问你话直接答,不然要了你的小命。”用枪对着他的人恶狠狠地说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有这个人了。”
“有,不过他刚才出去了。”易小虎痛快地说道:“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他走,这不,是从那边走的,你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易小虎指的正是截然相反的方向,一颗心扑通直跳,好像要跃出胸膛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子弹啊,他死死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终于,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刚才的那些人已经不见了,他吐出一口气,捂住自己的胸口,身子靠在墙上,好半天,他才喃喃道:“那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铁男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易小虎的一个举动救了自己一命,他飞速地往城外走,郊区的树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以遮挡自己的身体,他窝在一个小凹洞里,终于因为疲累沉睡过去,待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正中午了!
想到与杨砚卿的约定,铁男懊恼不已,起身便往城里冲,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眉头一皱,便在草丛里翻找起来,良久,终于眼睛一亮……
再说杨砚卿等到中午也不见铁男的身影,却也不着急,自顾自地在家做了吃的,又打电话到医院询问老六的情况,吃完了,正在厨房收拾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杨砚卿心里一动,推开门一看,外面一位捡废品的老头正和一位看似公司职员的人拉拉扯扯,那老头被推到地上,那名职员骂道:“神经病。”
老头伸出一只手按在地上,杨砚卿看了一眼,心中一动,见这老头的衣服已经烂成了条状,背略弯,脸上有一大块胎记,可是手……
他笑了一下,走上前去:“老人家,你没事吧?”
“这位先生,赏我一点水喝吧,唉哟,唉哟。”老头低着头,作着揖:“您是大好人,大好人。”
围观的人看着杨砚卿,他便说道:“进去吧,不过是杯水罢了。”
杨砚卿扶起老头,闻着老头身上的土味,进了门,便轻声说道:“装得够像的,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
那老头正是铁男,脸上的胎记是临时做出来的,一进屋子,他便直起腰来:“我被人盯上了,要是贸然来杨老板这里,恐怕会添麻烦,所以才弄了这一出,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算是让杨老板清白一些。”
“虽然遇险,但好在有贵人相助,逃过一劫。”杨砚卿说道:“你这回的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