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县县民自从知道楼清是被冤枉的之后,就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长风山寨是进不去,可跟他有关的人却能听到。
特别是陈涛上任,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关注着,不知不觉,陈涛已上任半月,期间虽处理过政务,可都不大不小,不痛不痒。
众人正以为楼清此事就此石沉大海,无人过问时,却传出陈涛要攻打长风山寨,攻打理由,长风山寨强抢民男,不把东南县县衙放眼里,挑衅百姓权威。
这句挑战百姓权威实在很让县民热血躁动,因为终于有人正视他们。
“陈大人不愧是楼先生的得意学生,为人大义。”
“陈大人攻打长风山寨,一定所向无敌,将楼先生解救出来。”
“对,打不过我们也去帮忙。”
众人沉默,实在是不知该附和他还是责骂他好,他们是该理解县衙不过如此还是官民二体一心?
一人解围:“帮忙倒是不必,不卖长风山寨东西便可。”
这是个好事,可有人忍不住怀疑:“真要刀剑相向吗?其实长风山寨建立二十余年,从未抢过百姓,说是山贼,不过是占了一个山头。”
“你这是大战在即,动摇军心啊!”
那人红着脸反驳:“你...你胡说。”
先前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听见另一人附和:“他说的没错,季正林虽占山为王,可在东南县遭遇天灾时,也曾出手相帮过,说到底,我们都受过他的恩惠。”
这话一出,倒戈声越多。
“楼先生是必须要救的,只是这回,只能看陈大人能否圆满解决此事了。”
“唉,都怪我们,若不是轻信谣言,对楼先生做出这事,季长风也不能趁虚而入,抢了楼先生。”
“是啊,我们错了,先生若能安全回来,我定登门赔罪。”
“我也是。”
“我也一样。”
一人认错,众人附和,这风跟的很合时宜。
陈涛身着官服,头束发冠,坐在凳上,问对面坐着的师爷:“师爷觉得此事如何?”
崔师爷真诚应道:“属下觉得,若能与季长风谈妥此事最好。”
陈涛从小就听着季长风的名字长大,对方要年长他四岁,因着山贼身份,一直被人议论,即便如此,陈涛对对方也只是知其三分,季长风行事果断,大胆,真要谈,如何谈是个问题。
陈涛细想了会,道:“县衙能动的人有多少?”
崔师爷道:“衙役加捕快,有五十余人。”
陈涛再问:“长风山寨呢?”
崔师爷合计合计,道:“目前所知,有三十余人。”
陈涛点头:“表面上看,我们人数胜他,可长风山寨的都不是闲杂人等,真要刀剑相向,我们得吃亏。”
崔师爷颔首:“那大人如何打算?”
陈涛望着平静的杯面,里面盛着茶,却无波澜:“明日出发。”
既是要打,就要打得出其不意。
陈涛想的出其不意,可季长风早已收到了消息。
等山下人将消息传回长风山寨时,庸医与常昶都看着季长风,季长风却是老神在在。
“陈涛真要打?”庸医问季长风。
季长风抚摸着杯子边缘,目光悠远:“新官上任,不做点事怎行?”
常昶感叹:“真要搬家?”
季长风看向他,笑着反问:“不然呢?”
常昶道:“这多好啊!”
季长风也道:“没有哪比这好!”
季大齐忍不住问:“那少夫人...”
提到楼清,季长风的笑慢慢敛了去:“他也很好。”
“...”明明他就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庸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好是好,然后呢?”
季长风受痛,摸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庸医:“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还敲我头?”
庸医哼了声:“你还知道你做爹了啊!”
虽然季长风是被庸医揍着长大,可毕竟二十好几了还被打,常昶还是觉得他可怜:“你怎能说打就打?”
庸医白了眼他:“难不成我打他时得先告诉他一声?”
季长风想还是算了,那他得多没面子。
季大齐叹口气:“我回去睡了,赶路需要精神。”
季长风点头:“去吧。”
季大齐走后,庸医和常昶沉下脸。
“你与沃寨主商量好了?”
季长风点头:“嗯。”
庸医再道:“让他走你真的甘愿?”
季长风叹气:“这是个好人,起码他教育蛋蛋我放心。”
庸医与常昶脸色一变,稍后都瞪着季长风。
季长风笑了笑,如何舍得啊,可强迫不得。
关于山下的一切,远在长风山寨里面的楼清却不清楚,只知入夜之后,季长风就一直在他房内,教云蛋蛋念书,过了戌时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楼清见云蛋蛋眉眼露出困意,季长风却跟察觉不到似的,还给云蛋蛋念书,心生不忍,上前制止。
“寨主,蛋蛋累了。”
季长风嗯了一声,翻过一页,又开始。
楼清再道:“戌时过了。”云蛋蛋以前可是戌时中就睡了的。
季长风点头,不为所动,楼清果断了些,抢了季长风手中的书,扔到一边,抱过云蛋蛋:“蛋蛋去睡觉。”
云蛋蛋眨着泛着水雾的双眼,脸上困意完全展露:“爹他...”
楼清将他抱到床的里面,为他盖上被子:“明日再念。”
一碰到床,云蛋蛋来不及反应,就沉沉睡去。
楼清在床边坐下,看着季长风道:“教书也得看着时辰。”
季长风目光深邃的看他,床头的烛火照耀,楼清的长发随意被发带绑住,双肩散落几缕,经过休养,原本瘦了的身子开始恢复圆润,又添几分好看,而如今细长的眉蹙着,有几分怒意。
“刚刚夫人好有风范,看的为夫都要拜倒在夫人的长裤下了。”
他忽然出言调戏,楼清没有防备,被调戏的红了脸。
“怎就改不了你这乱说话的嘴?”
季长风悠悠道:“因为怕夫人听不到啊!”
楼清一股气哽在心间,生气不是害羞也不是。
季长风将目光偏移,落在了睡着的云蛋蛋身上,低声道:“见不到你,他会想你的。”
楼清觉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季长风的惆怅转瞬不见,坏笑又挂在唇角:“蛋蛋很喜欢你。”
楼清愣了下,支吾道:“这孩子讨人喜欢。”
“蛋蛋听到一定会很开心。”
楼清想,要知道很容易,明日跟蛋蛋说就好了。
可楼清没袒露出来,季长风也习惯了他说着说着就不说话的性子,明明都沉默下来了,也到了休息的时辰,季长风却不急着走。
默了许久,蜡烛又矮了些,楼清抵不住困意,想要休息。
“寨主请回吧,我要睡了。”
季长风回头,见楼清果然精神不济,于是起身,只是走时,曾回头看了他一眼。
楼清被看得莫名其妙,心头有种想法,今夜的季长风很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