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恩将仇报

“天呐!她怎么恩将仇报!”天如风惊诧地大喊大叫着。

这意外来得太快,也太突然。

半刻钟前,司竹空和天如风坐在机关鸟上从天池台飞来将不断下坠的冬雪也救上了机关鸟。

其实没有他们来救她,冬雪也完全能够自己救自己,只不过要多费些时间和功夫,她需先将毒性压制住才能调动功力施展轻功往上飞。

而当司竹空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冬雪犹豫了一下方才接过他的手,司竹空紧紧抓住她将她拉上了机关鸟。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山崖上足有一百多尺之距,也就是说冬雪已经往下不受控制掉了有一百多尺。

好在她如今已经安全落到机关鸟上,她前后左右环视了一圈,眼神高深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如风一边操控着机关鸟往崖上飞一边正要开口想向她吹嘘着他这机关鸟的厉害,司竹空也守在她身侧,正想开口问她有没有事?

可突然一股冰冷的寒气开始四散在机关鸟上。

冬雪不动声色地站在机关鸟腹上,已经将被那根羽毛擦身而过的半边经脉暂时封住了,那两根夹过羽毛的手指也已然结出一层冰来,于是她便用另一手运功聚力突然对机关鸟和机关鸟上的天如风、司竹空发难。

即便刚刚中了毒,她身姿还是如羽燕一般轻盈,瞬息间便足尖一点从机关鸟腹上借力腾空而起,一跃飞到了机关鸟的大脑袋上。

她以一足尖轻飘飘立在鸟喙上,用那只完好的手猛然对机关鸟连续发出两掌,继而她踩着鸟喙便施展轻功飞起,从机关鸟这里到对面山崖之间的距离她施展轻功正好可以一气之下飞过去。

她的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等天如风驾驶着机关鸟察觉到时已然为时已晚。

机关鸟受到冬雪那两掌的摧残,须臾过后便立即被冰冻住了,操控机关鸟上下左右旋转的把手俨然已不能动弹,继而便听机关鸟在寒风中传来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响声。

被冰冻过后便是瞬间裂解。

冰碎裂的响声,组建机关鸟所用的木板断裂发出的响声一时久久不绝回荡在云雾升腾的两侧悬崖深渊间。

“不!公子!”白露一声急喊,瞳孔震惊地眼看着她们的公子突然间从机关鸟上坠落,连忙以重重“白露为霜”护身作势就要去飞下去救他。

谷雨瘫坐在索道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怎么会?仙女姐姐怎么会突然对对对……”她愣怔住了,刺骨的寒风吹的她一激灵,她晃了晃脑袋适才回过神来,连忙向下甩出她的长鞭,并竭力发挥自己的大嗓门喊了一声,“公子,你,你你你接住啊!我把你拽上来。”她颤颤巍巍地从索道上爬起来向下面的万丈深渊下张望去。

她们的公子正白衣飘飘地往下掉落,离的太远,她只看见一团模糊的身影。

司竹空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仰面望着飞在半空中的那一抹雪影,没有像天如风那般抱怨,那般大喊大叫,他眸中只满是不解,神情恍惚落寞,又不知为何在被冬雪打落机关鸟掉下来后,那一瞬间心忽然生出就像被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了一般的那种刺疼感。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吗?可是他从始至终并没有想过要伤害她,要她的命,而她却近乎冷漠无情一声不响地就能将他打落悬崖。

也不知是被冬雪的那一掌威力伤到,还是什么疼极攻心,他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血花四溅,染红了那白茫茫的云烟雾气。

谷雨快把她的鞭子都放下去了,奈何司竹空掉落的速度太快,她的长鞭根本不够长。

“这可怎么办啊?”她抓耳挠腮发出一声忧愁的叹息,想跳下去救公子,可又两腿直打颤,她的轻功可没白露姐姐和清明他们高,这一跳下去可能人没救到,还得让别人救。

关键时刻她这脑子被冷风吹的竟然还难得清醒了些,没一冲动就跳下去作无用之功。

蛇姬虽受伤在原地不能动弹,但也使唤着她的蛇群们让它们从崖壁上爬下去,不知道这蛇能不能游过去接住她们公子。

清明也将一直抱在胸前的剑插在了背后,他喊了一声谷雨,“把你的鞭子甩过来给我!”

谷雨闻声而动,手腕一转便将手中长鞭甩到清明身前,清明一手拽住,而后也往万丈深渊下飞去救他们公子。

同时他又冲谷雨喊了一声,“你在上面别动就抓紧长鞭,待我与白露救到公子,用长鞭将其固定住,你便再与其他剩下的影卫合力将公子拉上去。”

谷雨嗯嗯点头。

崖下不时有急风刮过,下去很容易,只管往下坠,但上来会受到风的阻力,一人行已是很难,如果再加上一个人,怕是难上加难!

天池山庄的弟子也在着急慌忙地解救他们的少庄主,已然无法顾及到司竹空了。

不过天如风的情况要比司竹空好多了,在一从机关鸟上掉下去的时候他便掏出袖中桃花扇,虽然他武功或许不及清明白露他们能够在崖下寒冷的疾风中勉力飞行,但是他有那把桃花扇。

只见他甩出桃花扇,在桃花扇底轻轻一按,桃花扇叶便瞬时合拢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根铁链,链头处有一锋利钩手,天如风拼尽全力将那铁链钩手往崖壁上一甩一抓,钩手紧紧嵌住一块崖壁可算是就此固定住了,他死命抓住桃花扇底借助那钩手的固定力,不再直直往下坠去,他好是松了口气!

真是没想到啊!那个天仙似的美人,心思竟那么歹毒的?他们也算是救了她,可是她转脸就给他们一个当头“暴击”,把他们打落悬崖。

好在他随身带着他这把也是以机关术制成的桃花扇,临危之际救了他一命,他身子悬在半空中飘摇着歇了一会,便开始顺着铁钩下的链子一点一点往上攀爬。

而那厢,冬雪已经从半空中飞到了对面山崖之上。

她轻飘飘落在崖巅之上,一身雪衣和如墨长发在风中飞扬乱舞,她回眸望了一眼那适才还以四季阵法对付她的那四个人如今正拼了命地去救被她打落悬崖之下的司竹空。

他,和他们果然是一起的。

她的眸光始终冷冰冰的,不见有丝毫波动,既已通过刚刚在机关鸟上将他们打落以试探司竹空的身份,且证实了她心中对他的怀疑,那双如星月一般清寒美丽的双眸便重新望向前方,踏步而去。

身后的一切好似已与她无关,他人的生死她也从不会放在眼中。

只是此前用一根羽毛从身后出其不意袭击她让她中了毒的那名一直立在崖巅树梢头上的少年突然从树上飞了下来落在她身前,挡了她的去路。

冬雪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见从他身边三个方向分别走出来一人。

一人持刀,只见其身材伟岸,面容英俊,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却一头白发,冬雪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把刀上,想来在索道上的那一刀便是由他发出,另一人一身黑衣,身上的衣服像蝙蝠一样,满身血腥味,这是以吸人血练功的血蝙蝠,还有一名身穿异域服饰的娇媚女子,只见其一边手腕上有黑蝶蹁跹萦绕而飞,一边手腕上有血蜘蛛在绕着她的手腕一圈圈攀爬,再加上那名蓝白衣上缀饰白羽的少年。

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夜四凶!”

冬雪望着他们四人,在知晓了他们身份过后很快便收回目光,只管往前走去。

持刀的青年将刀一执挡在了她面前。

冬雪不惧,虽然她中了毒,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功力,但是她想甚至不用她出手,他们就会知难而退。

这江湖上大到各门各派又或是小到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规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暗夜之所以名为暗夜,是因为它是出没在暗夜中的,它不该在白日里行动的。

果然不知从何处击来一粒石子,击在那刀上,铿锵一声响,刀光如流水一晃,刀刃所指的方向倏然间发出改变。

紧接着从天而降七位身后皆背着刀剑的男女,他们所背之刀剑大小不一,长短不同。

但皆是一身利落武衣的打扮。

他们七人之中有人蒙着面,有人脸上满是刀疤纵横,面容并不能叫外人辨清。

能分清他们的只有他们身后各自所属的刀剑。

这便是暗夜七杀中的“绝命七杀!”

七杀将暗夜四凶包围了起来,如今已演变成他们是敌对两方,冬雪淡然自若地从他们的包围圈中走了出去。

因七杀的到来,暗夜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而七杀又没接到什么指令要对付冬雪,所以对于她的离开,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身后,清明白露也已联手将司竹空抓住,两人又合力将他带飞上去了一些,够到谷雨放下来的长鞭上将其缠紧在腰间,谷雨则在上面和影卫们合力将司竹空拉了上来。

清明白露又再各自施展轻功沿着崖壁飞上去。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也算是九死一生。

司竹空被救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开口问:“她呢?”

白露回道:“她已经走了,不过应当没有走远。”她抬眸望了一眼前方。

但见暗夜与七杀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而冬雪……

冬雪走着走着忽然又感到身上有一股痛意传来,已不单单是那片羽毛擦身而过之处传来的痛,似乎整个身子都已经……

她痛的一时身形不稳,脊背发凉渐渐弯了下去,她伸出一手连忙扶住一旁山路上的一棵树以支撑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毒比她想象的更厉害!她虽封了半边经脉暂时压制住它的扩散,可是在机关鸟上她又动用了内力,怕是不慎牵动影响到了它。

她到底是对自己太自信大意了。

眼看那一身雪衣之上一抹鲜艳似血的红又若隐若现。

她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缓而,那一身雪衣也终是在一瞬间突然又变成了一身血衣。

她手抓着心口,额上雪花印记忽明忽灭,清寒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下一刻,终是无力的晕倒在地。

在无尽的黑暗来袭之前,她余光似乎瞥见了一抹白。

清透纯洁的白。

在意识尚未彻底被吞噬前,她好像还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依旧那般温和。

“白露谷雨你们把她扶上马车。”

红衣少女却说:“白露姐姐不用了不用了,仙女姐姐看着那么清瘦,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她抱起来的。”

于是,她还真就一个人打横公主抱抱起冬雪上了车。

马蹄踏碎了落叶,在料峭的寒风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