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义道,“忠爱大义,只能发生在和平年代,那么一个皇帝或臣子的好坏,在乱世又是以什么来标准划分的呢?”
云和道,“生于乱世,群魔乱舞,英雄辈出,时代的要求便促使英雄与群魔、或英雄与英雄、或群魔与群魔之间进行一番残酷的较量,建立新的国家,推行新的制度,这时的标准已经不能再以忠与不忠来划分,只有强势与弱势之分。当然,强弱并不能代表最终的定局,它们之间是可以相互换位的,强的不一定就能战胜弱的,这主要还得看强系或弱系各派之间的领导者,他们是否有长远的目光、正确的决策、运筹帷幄的能力、及个人的人格号召力,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其中犹以人和最为重要,种种元素叠加在一起,适应时代要求的派系将会脱颖而出,得到广大民众的帮助,从而战胜其他各派,产生一个新的国家,并领导这个国家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云义道,“那么乱世的时代要求是什么呢?”
云和道,“和平。”又详细地说下去道,“和平年代,由于昏君主政,或奸臣弄权,都会导致国家纲纪分崩离析,形成乱世,将广大民众推入水深火热之中。而形成乱世之后,又因为各派之间的争权夺利,更使得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时候饱受伤害的民心已经无所依归,天下百姓最渴望的就是出现能够给他们生活安定和生命安全的新领导者,所以说,和平是乱世之时天底下最基层老百姓唯一最强烈的要求。”
云义道,“这时候,是不是最得民心者就能得到天下?”
云和道,“不。”
云义不解道,“大哥刚才还说过人和最重要,为何又变成不了?”
云和道,“我的人和,从根本来上解释,是暗含两层意思的,能够得到天下民心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属于外部的人和。”
云义道,“那另一个方面又是什么?”
云和道,“那就是派系内部的人和。”
云义恍然而悟,“大哥真是高见,纵然能得到天下民心,派系内部主要首领却貌合神离,的确存在着极大的隐患。”
云和决然道,“何止隐患两个字所能形容,那种貌合神离的派系,即使比别的派系强大百倍,也只是不堪一击的表面文章,极容易为其他派系离间破坏,自相内讧,很快就会烟销云散。”
云义点头道,“我知道了,听大哥的意思,派系内部的人和比外部的人和还要重要。”
云和道,“当然。你没见过各国暴政的年代,曾经出现过十几次声势浩大的民间起义,却很快被朝庭镇压下去?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其实就是缺少内部的人和。他们之中有的起义兵,甚至杀入了国都,抢占了皇位,没几天却相互残杀,化作零星散军,这又说明了什么?”
云义道,“说明了内部的人和至为重要。”
云和道,“没错,内部的人和才是真正至为重要的东西。一个派系或者一个国家,如果想要兴旺发达,领导者就必须得有一项特殊本领,那就是凭借个人非凡的人格号召力将所有军队及民众紧紧地团结在自己身周,团结一致,上下一心,将所有力量拧在一起,向着同一个目标奋勇向前,只有如此,国家才能强大,民族才能兴旺。”停了停又补充道,“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出现强你十倍百倍,而且也是同样占有人和的派系或国家,才能将你打败,否则,你就一定能够主宰历史的潮流,一统天下,实现你的伟大复兴。”
云义听得心潮起伏,“大哥,你的最大愿望是什么,我们兄弟都听你的。”
云和哈哈大笑,“说到大哥的愿望是什么,其实你们都知道的。”
云义道,“一统八国?”
云和轻轻地摆了摆手,“我的愿望,只是让天底下只要生活在土地上的人们,大家能够相互连通一处,互通往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统一使用剑国语言、钱币、文字、及治国典律,形成一家。”
云义道,“可是像兽人、百药那些国家,至今生活着许多野蛮民族,只怕对你的这些做法并不理解。”
云和一听眼中突然发出两道刀锋般的冷光,“一统八国,志在必得,谁敢阻拦,只有死路一条!”
云义一凛,“大哥的意思是……”
云和一字字坚定地道,“对于那些不服教化的野蛮民族,留之无益,统统杀尽灭光!”
唐门众人一听不由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云义应声道,“不错,我看那些野蛮民族留下来也跟本没有任何用,相反只会阻碍国家发展。”
云雷道,“斩魔除妖,扫除野蛮匪类,我云雷去打先锋。”
云信道,“只要大哥定下来的事,我们遵行便是。”
云花道,“采气宫只有一个声音,大哥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其他采气宫也都个个赞同。
云和微笑着满意地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转至唐天时脸上,问道,“唐掌门,你觉得呢?”
唐天时暗暗想道,“我若表明反对,必为皇帝疑心;我若坚决支持,则有勉强应付之嫌,皇帝一样会见疑,不如如此如此……”想罢平静地答道,“云和侠深思熟虑,高瞻远瞩,不过有一事唐某不敢苟同。”
云和赶忙问道,“是哪一事?”
唐天时道,“我是指杀尽灭光之事。”
云和脸上笑了一下,眼睛里那两道杀机却又在闪现,“对于野蛮民族,不服教化的,为何还不能杀?”
唐天时异常平静地道,“事物都有两面性,不论多么野蛮的民族,也有通达之辈,对于那样的国家,我们不妨以军相逼,以利相诱,加以分化,铺以教育,先让他们实行自治,学习我们剑国的文化语言,只将极端不服者斩杀,生死关头,动物皆有驱利避害的本能,何况人乎?他们肯定人渐渐适应剑国教化,慢慢地融合到剑国这个大家庭中来。那些国家的人类虽然野蛮,但大多力大无穷,诸如兽人;虽属夷类,但大多善用毒药,诸如百药,我们若要将他们斩草除根,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强烈对抗,以死相搏,俗话说一人舍命十人难当,何况兽人与百药等国,人数繁多,且多居于深林藤叶之中、树洞岩石之内,捕杀起来极为不易,不如借他们之力治他们之国,缓缓图之,一俟他们国治与剑国大致相同,突然动兵入主他国,改朝换代,并入剑国范畴,这时候因为教化已成,风俗已变,在他国民众心里便不会再激起强烈的反抗意识,这样,他国不就变成了剑国的一个部落了?之后再推行其他制度,不也容易了?”
云和不觉定定地注视着唐天时,过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唐掌门极有见地。其实将他们杀光灭绝,本来也非云和本意咧。”边说边痛快地喝了两口酒,再次回到刚才的话题,“唐掌门,其实云和的本意,也是想找到那么一个人,将来能够帮云和实行利诱教化之策,看来现在云和已经找到了。”
唐天时不觉茫然道,“云和侠找到什么了?”
云和激奋道,“找到最适当的人选了啊。唐掌门,你不觉得纵然剑国能够以军相逼,促使百药兽人那些国家臣服,之后也需要派遣一位朝庭大员协助他们主理朝政、施行教化之策吗?”
唐天时讶然道,“云和侠莫非竟觉得唐某合适?”
云和拊掌大笑,“唐掌门真乃高人,除了唐掌门,我看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唐天时一听暗暗叫苦,他本意只是想打消云和对唐门众人的嫌疑,没想到云和将计就计,不着声色地将他拉入了政治旋涡之中。
这个旋涡可不少,一旦成为事实,唐天时作为朝庭大员被派往百药国或兽人国,有所成就还罢,一个不好,则面临着罢职降罪的厄运。而且在这期间,还极有可能被云和派人施以手脚从中破坏,罗织一个什么罪名,到那时,只怕就不仅仅只针对唐天时一人了,甚至连唐天昆云战都会受到牵连,或被罢免官位,或被流放他国,总之唐天时刹那之间感到的就是一个旋涡,只要卷入就休想出来,而且通过唐天时的变故来对付唐天昆和云战才是最终的目的。
也许皇帝早就暗中做好了决定,在将唐天昆和云战升迁的同时,也计算着将来怎样将降职除功,只是要想到那么一个法子委实很难,云和也一直在想,正好他的应对让云和眉头一动计上心来,于是一条既间接又隐秘而且毒辣的法子就在脑海中形成了——唐天时只顾着自己想下去,冷不丁又听云和异常严正地道,“唐掌门,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唐国公曾为剑国立下汗马功劳,唐掌门乃唐国公家门之人,常言道忠君之门报君之事,为国为民,相信你也不会推辞的!”
唐天时心神一震,刚想分辨几句,云和将手中酒葫芦跟他的酒葫芦一碰,响亮地大笑道,“痛快!真是痛快啊!唐掌门,我挺这个国家谢谢你!来,我们干杯,云和喝了这壶酒,就当是将那件教化他国的大事全都摆托给你啦!”一仰脖子将酒喝光,站起身来,踌躇满志地转了两圈,用力将酒葫芦扔到远处。
唐天时如梦初醒,这才想到上了大当。
什么忠爱大义,什么和平要求,他娘的全是扯蛋,分明就是他们事先早就设想好了的。云和都是采气宫的高手了,云义能不知他的雄心壮志宏伟蓝图吗?他能蠢到内部的人和和外部的人和都不知道吗?那还用得着问云和吗?
分明就是摆的一个局。
可笑的是,唐天时竟不知不觉进入了局中,而且直到中了机关之后才翻然觉悟。
试想,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这种夜色笼罩的火光之下,而且身在荒野,随意而谈,谁的警戒心有那样强?
唐天时本来一向都没有放松对云和的警戒,没想到一不小心还是上了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