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吗,我妈每次打电话都问我,吃的好不好,生怕我虐待自己似的。”
“乖乖啊,小姨,想求你个事儿,你,一定得答应小姨。”
方晓的声音算不得突兀,只是这话里的意思,还真是让杜若愣了一下。
看着方晓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着急,杜若疑惑道:“小姨,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谁有病了吧?”
方晓一愣,没想到杜若会这么问,“不是,不是。”
杜若长长的呼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了一些,一副后怕的样子,拍了拍胸口,微嗔了一眼,“小姨,你吓死我了,瞧着就像是谁得了不治之症似的,虽然我们医院的床位紧张,不过要是亲戚或是你朋友,我还是能帮着看看的,你别这样,有病咱们就治,我们医院在s市是数得上的,只要你朋友不是治不了的绝症就行。”
杜若浅笑的眸带着几分俏皮,似乎在给方晓减压一般,本来吗,能求到她头上的,就一准跟病有关,她是医生,总不能因为你家盖房子的事儿来找她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找她也没用不是。
方晓心急,又摇了摇头,不等杜若开口,就直接说道:“乖乖,小姨不是找你,是找你老公。”
“啊?骄阳啊,小姨怎么不早说,他一天忙的都看不见人影,你要是有事儿,还是先打电话问一下比较好,要是见人,估计一时半会是见不上了。”
方晓咬了咬唇,在她的认知里,外甥女还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所以,杜若这番话并没有让她以为是搪塞,而是莫骄阳的生活就该是这样的,哪有市委书记天天回家陪老婆的。
“乖乖,小姨这事儿先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杜若呼了口气,心里清楚这是躲不了了,索性就点了点头,方针还是那个方针,可以复述,但是能不能帮,就不是她能说的算了。
“小姨,你别急,慢慢说,回头我跟骄阳问问,要是他能帮的,作为自家的亲戚,他不会袖手,只是小姨,有句话,我先说出来,你心里别犯硌应。”
方晓定定的看着杜若,点了点头,“你说。”
杜若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方晓,眼里的笑意与真诚半分不减,“小姨,骄阳干的事儿,我不懂,也不问,我惟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拖后腿。”
方晓一哽,哪里听不出这孩子的言下之意,要是给莫骄阳拖后腿的事儿,就不用提了。
可是怎么可能不提。
“乖乖,小姨在外面这么多年,遇到了难事儿,从来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就算是家里打电话问了,也是报喜不报忧的。”
杜若点了点头,方家的孩子和她,都是这样的性子,每次家里打电话,也从来都只说好的,不说坏的,可是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哪个能事事顺心。
“乖乖,小姨现在遇到一件大难事儿,不怕你笑话,小姨跟你姨父在一起也有些年头了,虽然小姨不是那些明媒正娶的正室,可是阿诚待我极好,现在这样的社会,能有个男人这么待我,我就知足了,至于那些无所忌惮闲言碎语,你小姨也看开了,这辈子,无非是自己稍有的舒心自在,那些看不惯的,无非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杜若皱了下眉,在这个问题上,杜若跟方家的长辈是一个意见,并不赞成。
“乖乖,你小姨父的公司现在遇到了大问题,明明之前我们谈好的一个项目,合同都签了,可是现在那块地,突然就不让动了,说是那块地属于军事用地,不能民间买卖,甚至做投资生意,乖乖,你不知道,你小姨父为了拿下这块地,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上了,当时,那么多公司竞争,你小姨父能脱颖而出也是求了人,帮了大忙的。好不容易把这个项目拿下来了,合作伙伴都找好了,可这会儿人家又说是军事儿用地了,咱们先期投进去的那些钱,非但拿不回来,人家还要追究咱们私下买卖军事用地的责任。”
杜若对这些生意上的事儿不懂,可也知道什么叫做军用,凡是贴上军用的东西,就像是带上了标签,不是一般人能碰触的。
“小姨,要是军事用地,你们之前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块地怎么可能拿到手?”
具体的事儿,方晓还真就全程跟着参与了,包括怎么竞的标,怎么拿的地。
这里面,自然有不正当的手段,可是正当的手段,龙诚那点身家在s市就是个屁,想要往上挣,就得一点一点的往起干,只是龙诚觉得这次的机会难得,而且又有人从中牵线,明明得几个亿能弄下来的地,他们就花了几千万,这里面的暴利就是刚学算术的小学生都能算出来,别说是龙诚了,就是她都觉得这是天上砸下个大馅饼,要是以后挣到钱了,一准得谢谢人家贾少。
只是这里面的具体事儿,方晓不好跟杜若细说,“乖乖,你小姨父在s市走动了些关系,生意场上的事儿,你不懂,有些时候,未必有钱就能说的上话,得有人,这有人也未必就有用,得找对人,全国的形势,地产一片飘红,你小姨父一直想在这方面走动起来,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当时就想着把全副的身家压进去,搏上两年,以现在s市的经济繁荣程度,也就两年,盖个十几幢楼,再连成一片高层别墅区,这利润就得跟滚雪花似的往进来。”
杜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滚雪花的利益,那是什么样的,她没见过,只是小时候记得有个同学家是放高利贷的,那小子嘴里就说,他们家的钱是滚雪花似的往进进,那些借钱的天天点头哈腰装孙子,还了本金还不够,还得还利息,那是从小到大,她脑子里赚钱最快的营生,却也最让人担惊受怕的营生。
“小姨,这个忙,我帮不了。”杜若不用方晓再往下说,也没再往下问,直觉就觉得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事情,她不知道莫骄阳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是跟军方打交道,就算是莫骄阳有这样的能力,只怕也会把莫家扯进去,如若是莫家自己的事情,扯进去,也无可厚非,她没有权利去决定做,还是不做,?墒侨粽馐虑槭撬夥矫娴模湃艏峋龅木芫恕?
“乖乖……”
或许是没想到杜若的态度这么坚决,甚至连半分同情亦或是转寰的想法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方晓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杜若,还是那个善良单纯的小丫头吗?
杜若认真的看着方晓,“小姨,你跟我说,之前你们做这个项目的时候,为什么没想着问问骄阳的意思,或者给我打个电话,哪怕问一句,提一句,我也能帮你问问这个事情可不可行,能不能做,小姨,我不知道生意场上的关系,还有生意场上的运作要如何进行,可我知道咱们是亲戚,要是那个时候,你问一句,就算我分析不出来利弊,可是骄阳还是能给你们一份合理的建议的。”
方晓咬了咬唇,“我不是说了,这种事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杜若失笑起来,“小姨,你拿我当傻子不成,连病人看病都知道给红包,你们这么大的事儿,中间还托了人,这里面要是没有些利益关系,打死我都不信,只怕,这后面的利润足以大的让你忘了多想想是否可行了吧?”
方晓似乎没想到杜若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超出了她对杜若的认知,嘴角的笑,带了几分自嘲,像是在自嘲自己的不自量力一般,“杜若,小姨,是不是高估自己了。”
杜若心下有些难受,家里的亲人,都习惯了叫她乖乖,从小到大,叫她全名的时?颍技?少,方晓这样叫她,有些心酸的难受,像是亲戚之间原本那层暖意覆盖的腊被撕裂开了一般,那里,明明已经长了苗,生了根,可是因为少了一层保护膜,就要独自承受风雨的侵袭,很有可能,在寒冬来临的时候,就会被冻死。
“小姨,我只能说,该帮的,我不会袖手,不该帮的,我也不会勉强自己。”
“呵呵,杜若,你的性子,还真跟你妈有七分像呢。”
杜若摇了摇头,“小姨,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我小姨父当时是为了贪便宜,被利润冲昏头了,所以一头栽了进去,如今,拔不出来,陷到底了,才想着找人来拉,小姨,如果我手里的钱,能解决你的需要,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你,眼都不带眨一下,可是小姨,我没有,我就是个大夫,一个月拿着工资要生活的大夫,哪怕我不生活了,只怕那点钱,也不过你们塞牙缝的吧,所以,小姨,很抱歉,这件事儿,我和骄阳都帮不了你。”
“帮不了,杜若,你不怕这话说出去让别人笑掉大牙吗,我的外甥女嫁了个市委书记,莫家在s市又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三代红门,我外甥女的公公还是部队的首长,怎么,到了自家亲戚跟前就帮不了了,是不想帮吧?”
方晓带着满满的希望而来,却被杜若的话生生的浇灭,这种原以为握着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却因为发现这棵稻草其实是个已经被拔掉,底部的土早就干涸了的假稻草时,一下子坠到了冰点,然后,整个人就带上了歇斯底里的崩溃。
杜若带着歉意的眸光定定的望着方晓,“小姨,你冷静些,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小姨,我的立场,不会改变,哪怕你说我不尽人情也罢,不顾亲戚情分也罢,可是这件事儿,我真的无能为力。”
砰。
方晓起身的时候,带翻了身后的椅子,屋子里因为椅子落地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杜若,你就是个白眼狼,以为嫁了个好婆家,就瞧不起咱们这些穷亲戚了,杜若,你就没想过那些豪门贵族,哪个媳妇没半分背景能呆的长久的,你以为男人跟女人只有爱情就够了吗,杜若,你小姨父说,只要这关能闯过去,以后公司赢利了,就给你百分之十五的干股,百分之十五,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是让你的腰杆子一直能挺的直,让你在莫家不会被人小看的数字,这就是这个社会,杜若,你该学的现实一点。”
这一刻,方晓身上的气势,就像是一个商场上锤炼出来的女强人,寸土必争,分毫必现,言谈之间,得失利弊,通通都摆在了台面上,接下来,就看你的选择了。
这样的方晓,是杜若陌生的,不熟悉的,可又是这些年最真实的,与掩了精明的性子,在自家人面前装小女儿的柔弱又是不一样?摹?
杜若的眸光,有几分失望,不是没见过商人,不是没听过商人市侩,可是像凌晨那样的,像武子衍那样的,甚至是白慕川那样的,还有莫依岚那样的,明明是赚钱,明明是坑人,可是却能把这些事晒到阳光下,做的那么光明正大。
突然间觉得头痛,用力的按压了一下太阳穴,杜若唇角的笑僵硬无比,“小姨,咱们能不这么说话吗?”
直到这一刻,杜若真是无比庆幸,莫骄阳和她都不是高调的人,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儿,两个人知道就好了,不必闹的全世界都在他们身上贴了标签,然后会有无数的人像方晓这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她面前,说着她压根就不想应酬的话。
方晓嗤笑,哪怕是在晚辈面前,因为马上要面临的困境是她无法承受的,压力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不这么说话,市委夫人,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跪下来求你不成?”
方晓定定的看着杜若,只要杜若点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
只可惜,杜若的眸中,凝出了一抹伤,然后,渐渐升起了雾气,像是带了泪,朦胧了眼里的光。
“小姨,今天的事儿,我只能说,抱歉,以后,若是小姨真的用钱,还是那句话,力所能及,我不会不帮。”
“只怕我没那个命去花。”
方晓连讥带讽的拿起包就出了包厢,甚至在开门的时候一连撞了两个人都不自知。
杜?粑13鲎磐罚桓胰醚劾崃飨吕矗抗猓虼巴猓飧鍪奔洌藓绲苹姑挥辛疗穑蟮?上的热气还在反扑着,七月的天,明明该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可是她的心,却微凉,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空调开的太大了吧。
“好巧——”贾峰状似意外的看着半开的门里透过的熟悉的身影,一手搭上门把手,人已经走了进去。
“一个人,心情这么好?”贾峰不请自入的挑了把椅子坐下,似乎没注意到桌子上还摆着一个人的碗筷。
“贾少?”杜若看到贾峰还有几分不自在,不过至少还没有反应过激。
“哭了?遇到难事了?”贾峰似乎就是专门来给别人不自在的,明明人家就是眼圈发红,可他偏偏要说人家哭了。
杜若有些尴尬,看着贾峰已经从消毒柜里拿了新的碗筷出来,然后自作主张的开始用餐,桌上的菜,早就凉了。
“贾少——”杜若有些跟不上贾峰的思路。
“呵呵,一会儿有个酒局,正好借你的菜填填肚子,不然,一会喝起来,可没功夫吃饭了。”
贾峰丝毫不嫌弃那些被动过的饭菜,吃进嘴里就像是山珍海味一般。
杜若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贾少慢用,我去结帐。”
“呵呵,跟女士吃饭,我,好像还没有让女士结帐的先例呢。”
杜若刚想说什么,贾峰又耸了耸肩,“不知道被女士请是什么滋味,今儿到是托福了。”
杜若欲起的身子,一下子就坐了回去,“贾少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杜若有些迟钝,这句话,明明是问句,可又有些拿捏不准的样子,总觉得贾峰有些没话找话想拖延的意思。
贾峰不急不缓的嚼烂了嘴里的食物,然后极为绅士的拿着餐巾纸擦了嘴,又倒了杯水,漱了口,才笑眯眯的看着杜若,“一段时?涿患绞怯执厦髁瞬簧佟!?
杜若微皱了眉头,不喜欢贾峰说话的态度,就像是自己的宠物脱离了视线,然后有一天,终究会回到主人的怀里,被主人发现,宠物脱离视线的日子有了几分长进。
嘴角,轻抿,“贾少到底想说什么?”
这下,杜若是真肯定贾峰一准是有话跟她说。
贾峰淡淡的眸光凝着杜若,微转的光晕里,是让人看不分明的神色,不知道那双眼睛里,藏了什么。
“在我的认知里,杜医生似乎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呢。”
杜若一愕,“你偷听——”
贾峰坦然自若的?懔说阃罚2痪醯米约鹤隽艘患嗝醇坏萌说氖露澳忝堑纳籼螅?尤其你小姨一口一个市委书记夫人的,就算是我不注意,也难喽。”
贾峰耸了耸肩,明明是贵公子,非要装的痞气十足。
杜若又是一噎,不可否认,刚才方晓的声音是挺大的,可要是无心,也不会去注意,只能说,听者有意吧。
“贾少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