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医院,依岚,妈不去医院,依岚,莫家欺人太甚了,他们一家子联合起来算计咱们母女,依岚,妈不能离婚,离婚你就成了没妈的孩子,那个许梅,惯会道貌岸然,装腔作势,没准哪天就撺掇着你爸把你卖给哪个权贵家的儿子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啊,依岚,你爷爷,你大伯,你大伯母,那都是假惺惺的对你好的,到时候给你大哥谋前程的话,一定会把你算计进去的,莫家人连家规都不讲了,还能讲什么承诺,依岚,妈不能离婚,妈得守着你,妈不能让他们把你卖了,依岚,你去跟你爸说,你爸说对不起你,依岚,你的话,你爸一定能听,一定能听的。”
司马雪莲把莫依岚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这是她所有的希望所在,所以,哪怕这会儿长长的指甲已经透过羊绒衫,深深的抠进了莫依岚的皮肤里,她竟然半分未觉。
莫依岚也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这会儿,循着目光望向乱作一团的沙发,那里,自己的爸爸正把那个叫许梅的女人揽在怀里,满目的劫后余生,那种珍惜与后怕的目光,是她从未在爸妈之间见过的。
“妈,放手,不行吗?”
莫依岚的声音不算大,至少在这会儿乱作一团的时刻,她的声音很容易被淹没,甚至别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许梅身上,她们母女,这会儿就像是被孤立在了世界的另一端,可是她却在缝隙里,感受到了一抹来自老者慈爱的光。
即便没有对着那道光迎过去,可她依然知道,这会儿,用这样的眼光在看她的人,一定是她的爷爷。
莫家人护短,她从不相信这是虚假的,爷爷对她的爱,大伯虽不擅言辞,可也从不曾对她有半分轻视,大伯母的嘘寒问暖在她幼时便深入心间,还有与莫骄阳之间的斗嘴为乐,这些都不可能因为司马雪莲孤注一掷的言辞就会被支援。
莫依岚只是觉得累,看着父母的闹剧,心累。
“妈,跟爸离婚吧。”
或许是许梅幸运,也或许莫建国的反应灵敏,那把水果刀,刺破了胸衣,只划到了皮肤的表层就被莫建国控制住了,所以,并没有多大的伤口,只不过这会儿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脱衣服检查。
莫建国到底不放心,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亲自抱起了许梅直接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虽然不常回来,可是家里的房间还是有的。
贾美云有心跟上去看一看,可是一瞧老二的脸色,也没好意思跟上去。
“我不离婚,我不离婚,我死也不离婚,我就不离婚,我才不会成全那对狗男女,依岚,我不离婚,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我要去医科大告她,我要让她臭名昭著,我要在她们学校门围墙上拉起大大的条幅,把她的罪状一条条的写上,勾引人家男人的婊子,我还要去――”
“够了。”
莫伟天沉声敛气,眉锋耸立,如刀似冰般的直戳司马雪莲的心脏,“司马雪莲,你要是真爱惜依岚,就给这孩子留点脸面吧。”
手仗敲打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音,仿似一计重鼓垂落在司马雪莲的心间,打的她刚才那些坚定的信息,如风中的落叶,飘飘荡荡,没了着落。
“爸――”
司马雪莲的声音里不掩祈求之意,双眸中渴盼的望着这个家里如泰山一般的老人,“爸,依岚二十七岁了,爸,依岚她……”
“司马雪莲,依岚还有我这个爷爷,吃不了亏,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莫伟天沉声起身,把果决的背影留给了司马雪莲。
“爸,我还有录音笔……”
司马雪莲破釜沉舟,单手再次举起了录音笔,身体趔趔趄趄的站了起来,这会儿没看莫依岚一眼,那感觉,就像是原本的浮木,因为失去了作用,不足以扶持她飘过汪洋,所以,便被她果断的遗弃了。
“呵呵,那又如何?”莫伟天轻蔑的笑着回身,目光睨着司马雪莲惨白的面容,原本想要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不再落井下石的,可是有些人,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雪莲啊,这么多年,你还是不了解我莫伟天是什么人啊。”
内敛于心的霸气一但泄露,这个老者身上原本用平和掩藏的戾气瞬间如破云而出的日头一般,道道光都是锋利的剑,削铁如泥,披荆斩棘。
“你以为老二在外头这么多年,我这个当爸的,就真的什么也不管?你以为你的所谓的夫人外交,没有莫家二太太的身份,就能轻易摆平那些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还是你以为,那些巴着你,给你送好处的商人政客,只因为你叫司马雪莲,而不是因为你是莫家的二太太,你是莫建国的夫人,才巴着你,够着你?
雪莲啊,我是退休,可还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这么多年你做的那些事儿,若不是看在老二还容着你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容的下你?”
莫伟天即便满目沉冷,可也没有声色俱厉,在他眼中,司马雪莲这样的女人还不值得他动大气。
看着司马雪莲唇瓣蠕动,还想辩解的样子,莫伟天沉声冷哼,“雪莲啊,你也说了,莫家的规矩,结了婚,除非一方死亡,否则不能离婚,你说,你做的那些事儿,要是一件件翻出来,够不够盼你个死刑的。”
“爸――”司马雪莲的声音颤抖着,惊惧着,甚至她想在老爷子的眼里找到一丝丝,哪怕就一丝丝玩笑的意思,没有,一点也没有,老爷子这是下了狠心了。
“爷爷――”莫依岚知道莫伟天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一但说出来,便也能下的去手,做的出来的。
“爷爷,我妈离婚,她会同意的,我去劝,一定会同意的。”
莫依岚万万不会把自己的母亲送入绝境,她不能等着老爷子出手,莫家这样的人家,只要是想,离婚也好,结婚也好,不需要本人出面,那张红本本,或是蓝本本,都会轻易的拿到手。
老爷子既然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那再纠缠下去,只会对司马雪莲不好,莫依岚不敢赌,而且,她也没觉得有赌的必要,一段婚姻里,没有了爱情,两夫妻相看两相厌,还在一起搭火过日子,貌合神离,她看着都难受,这样也好,就当是一个解脱吧。
“妈,我送你出去,妈,剩下的事儿,让爸办吧,好聚好散,别再强求了。”
“依岚,可是你怎么办,你怎么办啊?”
司马雪莲不甘心啊,她自己斗不过莫家人,所以,她只能拿着莫家人去斗莫家人。
莫依岚失望的看着司马雪莲,她要是三岁、五岁,或许还会看不懂自己母亲这表里不一,前后不同的态度转变,可是她都二十七岁了,人生过了二十七年,有失落,有幸福,有苦闷,有成长,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抱怨,却在亲生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下,失了那份努力维持的笑颜。
嘴角僵硬,眼底干涩,连点酸意都没有了,好像连哭都不会了。
“妈,我是大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我先送你去酒店吧。”
“我不要去酒店,我为什么要去酒店,这里才是我的家,你爸在这儿,有你爸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依岚,你怎么这么傻呢,送我去酒店,那个女人就会登堂入室,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得逞的,我就是耗,也要耗死在这个莫家二太太的身份上。”
司马雪莲的神智已经崩溃了,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神神叨叨的,就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
莫依岚或许也瞧出她眼神的涣散,这个时候,也不去刺激她,一边顺着她的意,一边拖着她往外走。
“依岚,大衣。”
杜若快步追了过去,一边从门口的衣架上拿了莫依岚的大衣,一边担心的看着她,“依岚――”
“嫂子,没事儿,我送我妈去酒店,一会儿你跟我爸说,让他把手续办了吧,回头给我打电话就是。”
莫依岚果决的在这场闹剧里画下了句号,不管谁愿意,谁不愿意,她都不希望这里面再有什么牵扯。
那些不了解莫家的人,或是对莫家了解肤浅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在莫家,莫伟天的话,等同于圣旨,一但他下了决心,这事儿,便没有回绝更改的余地了。
莫伟天回了书房,莫首长怕他心里不舒坦,便跟了过去。
贾美云看着站在门口任由冷风吹到身上的杜若,皱着眉走了过去,一边抬手关了门,一边把杜若拉了回来,“依岚是个坚强,理性的孩子,她会知道怎么跟她妈沟通的。”
杜若点了点头,只是有些担心,“可是我看她的态度,只怕依岚也未必能劝的住啊。”
司马雪莲的执拗,让杜若隐隐有些害怕。
贾美云并不在乎司马雪莲如何,因为这个家里掌权人发了话,司马雪莲无论是清醒,还是装糊涂,都该知道,但凡老爷子做了决定的事儿,便是板上定钉的事儿,莫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敢于挑战老爷子的威严。
“放心吧,你二叔会处理好的。”
杜若对莫建国有点没信心,要是处理好,就不会当着一家人的面大闹一场了。
不过这些事儿,也不是她一个晚辈该管的。
不知不觉,华灯初上,这会儿大家怕是都饿了。
“妈,我跟李婶说,做点粥吧,爷爷和爸晚饭也没吃好,二叔和许老师也不知道怎么样?”
“嗯,我上去看看许梅,你去跟李嫂说一声吧,虽然没味口,可到底是过节。”
这个节过的,真糟心。
杜若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盼着莫骄阳快点回来。
金皇七号的后面别有洞天,一排绿树掩饰下的羊肠小道后面,连着两个独栋的两层别墅小楼,面积不算大,两层楼加起来也不过三百来平,可是这里的装修,摆设,却足以让人咋舌。
莫骄阳在氤氲的茶香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并不起身,而是用遥控锁按开了门锁。
侍者引着朱崇走了一半,便不再向前了,所以,虽然没有路标,可是只有一栋楼亮着灯,落地窗被厚实的金色窗帘遮掩了里面的风光,寻着这道光亮,脚步径直而来。
朱崇不是乡下土包子,虽然这间屋子的装修格调很高,摆出来的书画也是真迹,可是常年在这种地方泡出来的贵公子,永远不会像那些土豪一般,见到点珍稀古董就大呼小叫的,极好的自身修养让他即便走在满目黄金的地面上,也不过嘴角微勾,赞一句节约用电。
阔大的黄花梨坐椅,莫骄阳双膝交叠,身体的重量落在单侧,另一只手轻晃着手中的天青粉釉的茶杯,望着姗姗来迟的男人,扬了扬手腕,“尝尝。”
朱崇一点也没有迟到需要说句场面话的自觉,“你泡的?”
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浅浅的品了一口,咂巴了两下嘴,有些意外的惊喜,“茶不怎么样,可是手艺不错,市委书记不干了,打算改行当茶童了?”
莫骄阳从朱崇进来,便将目光若有若无的绕在他的周身,这会儿,看他漫不经心的态度,精雕细琢的眉梢眼角在一句一落间,仿似还夹裹着淡淡的风情,就像是,刚刚从温柔乡爬出来。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咱们俩合伙,弄个连锁,怎么样?”
“啧,还是算了吧,现在生意也不好做,能给别人留口饭吃,就当是积德行善了。”朱崇嘴角轻轻弯起,笑的一脸的春风雨露,若是再能把两只手并拢举到胸前,垂个头的话,活脱脱一个慈善的得道高僧。
“哎,原本我还有点负罪感呢,被你这么一说,到是轻松了不少。”莫骄阳前倾着身子,把茶杯又放到了茶几上,刚刚交叠的双腿这会儿随意的搭出了弧度,脚上的皮鞋时不时的晃动着。
“什么负罪感?”朱崇不解的看着莫骄阳,难不成他背着他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
“螳螂补蝉,黄雀在后,你没看出来?”莫骄阳皱着眉看着朱崇,连讥带讽,似乎在嘲弄着朱崇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讲兄弟义气一般。
“什么意思?”朱崇知道莫骄阳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这么说话,又把自己约到这么隐蔽的地方,自然是有重要的话说。
莫骄阳勾起了嘴角,眼眸如锋,带着几分轻蔑之意,食指轻扣着手下的黄花梨扶手,嗤道:“阿崇,有人想要火中取粟。”
“呵――”一声冷笑,由朱崇的嘴里溢出,连带着眼里的光都变的锐利,“梁家的胆子,是不小。”
莫骄阳玩味的勾起了嘴角,那一抹微薄的弧度像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会儿目光微撩,与朱崇对上的时候,收起了唇角的那抹锋利,笑的不同寻常,“你,果然知道。”
朱崇眉宇间隐有得意之色,却能很好的压制住,因为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心思比他还要深沉,他爸曾告诉他,越是深沉的人,内心越无坚可摧,清隽内敛的表相,攻于心计的内里,与这样的人搏奕,不可轻视,不可小觑,亦不可骄傲。
不过朱崇没想过与莫骄阳搏奕,来s市,还是莫骄阳提的议,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刻意不对外宣扬的关系,到成了有心人挑拨离间的工具了。
若是他们俩私下没来往,真的像表面上朱家与冯家,连带着朱家与莫家也不可能站在一条线上的话,那么不得不说,在莫骄阳成功弄走了前任市长的情况下,他的确有可能把这把火怀疑到莫骄阳头上。
尤其这火还是在凌氏着起来的,苦肉计这东西,不只在情场上,官场上一样玩的转。
“你什么时候得罪梁家了?”
朱崇觉得梁家不会无冤无故的把火烧到s市来,要说挑拨关系的好,也有可能,不过梁家跟朱家一直没什么往来,也没什么仇怨,伸手跟他过不去,有点儿犯不上,只是莫家?
朱崇收到消息之后,对这个,是唯一不解的地方。
莫骄阳耸了耸肩,说出一句让朱崇喷茶的话,“人怕出名猪怕壮……”
扑哧――
朱崇真他妈想爆粗口,这都什么比喻,“他梁家就算是再缺肉,也不会到s市来杀猪吧。”
莫骄阳嘴角狠抽,死小子就不能截前半句。
朱崇脑子里灵光一闪,“还是你以为冯雅倩借了梁家的手?”
朱崇到也知道冯雅倩追莫骄阳的事儿,在b市这些高干子弟里面,几乎都传开了,只是冯雅倩还没把资本养到可以让梁家为她卖命的地步上。
“梁江,梁老爷子的长孙,听过没?”
莫骄阳微挑着下颌,轻挑着眉眼,看着对面的朱崇,继续说道:“之前到是我疏忽了,听说梁老爷子一直瞩意培养这个孙子,从部队上下来,想送到别的地方历练历练,之前,好像就相中了s市。”
朱崇哑然,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他一个赶鸭子上架的,还抢了别人的香饽饽不成?
抬着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语带愤闷,“你是说,梁家这是想让我给挪地方?”
“也可以说我。”
莫骄阳非常厚道的拉了朱崇一把,一副我不欺负外来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