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崇嗤之以鼻,这男人就蒙他吧,要说s市是莫家的天下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是金字塔尖的那几位想动莫家,还要三思而后行呢,更何况远在东边的梁家。
不过梁家竟然想着来挑衅他,也算是够胆识的,难不成真以为他在s市就孤掌难鸣了?还是以为b市那边老爷子就放任他不管了,任由那些香的臭的,远的近的都敢来欺上一脚?
朱崇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自省早先在b市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传闻好像被有些人当真的,所以,人家这是拿他当草包了吧?
咝——
一声轻咝,朱崇咂巴了两下嘴,眸光微凉裹刺儿,状似无意的扫过屋子里的摆设,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在漫无目的的巡游,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东边的位置,嘴角轻轻弯起,笑如春风拂柳,柔和得紧,“这屋子谁设计的,怎么就没想着找个风水师傅给看看,那个位置,分明缺个风水石啊,嗯,最好还是山形的,我之前在b市那边看到过一块,差不多有一人半高吧,说是国内最高的山上采下的一块原石经过加工做出的形状,回头我帮着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转手送过来,估计这屋子立马就能蓬荜生辉。”
莫骄阳循着朱崇手指的方向看着那个明明摆放着书画古藉的博古架,被朱崇天马行空的想着放块山石,眸中无波,音色平缓,点头颇为认同的说道:“朱市长难得出手大方,今天这顿茶钱,就算我的了。”
呃——
朱崇一噎,莫书记,你这是打劫呢吧?
不过打劫就打劫吧,一块破石头,能值什么钱。
本公子今儿心情好,非常好,所以,这个钱,本公子不在乎,那话怎么说来着,钱是王八蛋,花没了咱再赚,最关键的是,能把这个王八蛋花出个响来,那才是真愉快呢。
朱崇眯着眼看着刚刚自己所指的位置,要是放块风水石,嗯,镇上一镇,压上一压,一定能有效果。
莫骄阳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眼梢,这家伙,是把梁家当孙猴子来压了。
都是聪明人,又都是在政治漩涡里成长起来的人,有些话,点到即止。
朱崇喝了会儿茶,没做多留,便先行离开了。
莫骄阳坐在那里,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半眯着眸,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的位置,像是有些疲累。
大门在朱崇离开十五分钟之后,再次打开,西笔挺阔,醉意微醺,凌晨脚下的步子还有些凌乱,没等说话,就这般张口喘气,就熏的一室酒香。
“醉了?”
莫骄阳被酒气醺的头痛,明明之前说了这几天不见面的,可偏偏,刚刚来的时候,这小子让人给他捎话,晚一点会过来。
凌晨有些不雅的打了个酒嗝,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抱怨着,“这不是为了打掩护吗。”
刚刚还步履趔趄的人,这会儿把领带一扯,外衣一脱,眉眼一挑,顿时又变的神清气爽。
很是厚脸皮的笑道:“应酬多了,总得想个法子避一避吧,再说,跟那些老古董喝酒,傻子才喝真的呢,回头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再被算计了去,呸,就是算计,也得找小姑娘去,让那群老王八蛋占便宜,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凌晨坐在了刚才朱崇的位置,就像小媳妇似的,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对面的男人明显没有跟他共斥的意思,扯了扯嘴角,凌晨也不兜圈子,知道某人着急回家陪媳妇,开门见山的说道:“媒体刚刚在晚间新闻的时候把处理结果播了一遍,听说袁大头那边的进展不错。”
之所以没在媒体上做手脚,是因为觉得这样的危机公关实在是没必要瞒着谁,对于老百姓而言,越是敢于放在大众视线之下的东西,才越有说服力,不然,遮遮掩掩,你越想解释,越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嫌疑,所以,凌晨也罢,莫骄阳也罢,都没想过去控制舆论的传播,当然,也要有人做适时的引导。
“凌氏那帮老古董又帮你搬石头了?”莫骄阳就不明白,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年终拿红利,好好的颐养天年不好吗?非得时不时的蹦出来跳两下,显得自己多有存在感似的,可是哪一次不是拿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回头一大把年纪还得装孙子跟凌晨这家伙缓和关系。
凌晨这小子,那就是狐狸托生的,哪怕这会儿年纪还轻,可是经历的多,见识的多,在加上明里,暗里,都有自家老爷子时不时的提点,凌氏那几个破古董,真不是对手,却偏偏没有自知知名。
莫骄阳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在凌氏呆着就是多余,时不时的还碍手碍脚,到不如一次性清理干净算了。
凌晨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嘴角一咧,颇有几分无奈之意,“我们家老爷子是个念旧的,那些人,三不五时的就到我们家老爷子跟前凑个趣,打个牌的,无非就是想联络联络感情,怕一时生疏了,一但被我抓到了痛脚,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莫骄阳蹙了下眉,外面这么多事儿,没功夫理凌晨这些破烂事儿,“别让这些人拖了你的后腿,你们家老爷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算是念着旧情,可也没有帮着别人不帮自己孙子的道理,东边梁家的事儿还得再查一查,我估计这次应该是误打误撞,也不能否认他们借着这次的事端,再兴起别的由头来,你那儿边别回头让那些老家伙被人钻了空子。”
凌晨自然知道轻重,对付那些老家伙,他已经让唐七搜罗证据了,当了这么多年的蛀虫,手脚一准不能干净喽,原本想着没事儿的时候一个一个的逗弄,就当是给生活解闷了,可是这会儿,形势有点紧,凌晨原本想玩弄的心思也不得不收了起来,一脸正色的点头,“我知道了,唐七一直陆续收集着消息,回头我再催一下,争取几天之内解决了。”
莫骄阳对唐七的身份,还是有些忌讳,“你不是说他准备洗手了吗?”
凌晨到也不瞒着莫骄阳,只不过把声音压的低一些,“他一直都有金盆洗手的意思,不过上次b市的事儿,哎,反正那头顶头的人都知道欠了他一个人情,这手,有点不好洗。”
莫骄阳食指轻弹,仿似裤子上有什么灰尘似的,在同一个位置弹了两三下,才慢慢的停下了动作,啧了一声,“不好洗也得洗,要么就把关系撇清,别怪我没提醒你,让人翻出来,老爷子绝不会保你。”
凌晨自然也知道莫家不可能跟唐七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一但被有心人利用了去,怕是麻烦不断。
“放心吧,回头我跟他交涉,其实他自打跟佳蕊结婚后,就一直想要把身份放到明处。”
这一路赶过来,为了不招摇,不引人注意,特意把自己的车子停在了那边的酒店,而且又在上面预留了房间,一会儿从这边离开,他还得回那边的酒店去住,喝了两口茶,呷了呷身上的寒气,凌晨才小心的打探道:“对了,朱市长那边儿?”
之前按着莫骄阳的意思,这一带的监控都撤了,屋里屋外没有半点痕迹,所以这间屋子里谈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凌晨是一概不知,不过,他有一种直觉,莫骄阳没准是要算计朱崇。
莫骄阳目光隐有微光,侧头抬手,指着东边的博古架,漫不经心的说道:“回头把博古架换个地方,过两天朱市长给你送块石头过来。”
“石头?”
凌晨满目哑然之色,“b市的公子哥喜欢玩这玩意儿?”
除了这个,好像没有什么理想的解释了。
突然,凤眸一亮,惊喜道:“开山玉石?老坑的?”
凌晨想着,朱市长出手,总不会手笔太小吧。
莫骄阳挑了挑眉,看着由哑然瞬间转为期待的凌晨,抽了抽嘴角,他几乎可以预见那块石头被运来之后,凌晨的表情变化。
目光中隐有笑意,起身的时候轻勾嘴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句,“或许吧。”
今晚的月色很好,明亮,皎洁,连路边的霓虹灯都争不过它的光辉。
莫骄阳轻抿着薄唇,单手控制着方向盘,一边拿起仪表台上的电话给家里打了过去。
今儿过节,原本以为家里人都齐聚在一楼说话聊天的,可是电话却是李嫂接的,虽然没有多说别的,可是莫骄阳还是隐讳的感觉到了李嫂话里有话。
车子驶进大院的时候,特意在门卫停了一下,不一会儿,小刘就从门卫室里出来了。
“家里今天谁过来了?”
“二爷带着许老师先回来的,二夫人是后到的。”
小刘一直在门卫室里,不知道屋里闹的天翻地覆的,不过里面偶尔会传出女人尖利的声音,这会儿也不好跟莫骄阳多说。
车子停好,拔了钥匙,关门,落锁,臂弯处的大衣静静的躺在那里,男人的背脊在这冬夜里挺的笔直,并不因为少了这一件衣服,就畏手畏脚,给人一种猥亵之感。
开了门,站在玄关处换了鞋,一楼大厅里很静,除了壁灯还在发挥着余热,水晶吊灯似乎也得到了主人的允许,享受起了元旦假期。
手上的大衣搭在了门口的衣架上,莫骄阳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没人。
肚子有点饿,不过还是先上楼看看,一直没给杜若打电话,也不知道小女人抱怨没有。
身上还带着寒气,脚步刚搭上第一节楼梯,就听到一楼的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骄阳回来了吧?”
莫首长亲自开的门,老爷子的火才压下去,他也有些累了,正好找个接班的。
“过来跟你爷爷说会儿话。”
莫骄阳哪里知道莫首长打的主意,不过原本他一会儿也要跟爷爷说一声今天白天的事儿的。
“噢,好。”
莫骄阳收回了刚才的脚,直接换了方向,拐到了一楼的书房,莫首长这会儿站在门边,一副等着儿子过来,就离开的样子,却没想到,被莫骄阳一句话,直接堵在了那儿,“爸,正好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莫首长眉眼一瞪,死小子,大过年的,就不能让你老子消停消停。
“什么事儿?”
心情不好,这态度自然就不好。
只不过莫首长一惯横眉冷对的,要是突然笑颜如花,莫骄阳没准还适应不了,这会儿不过是声色微厉,有几分不高兴的意思,莫骄阳也不在意,只以为是二叔一家回来折腾的太过,才让莫首长跟老爷子心情不郁。
白天的事儿,莫骄阳一五一十的跟家里的两个长辈说了,而且着重提了一下梁家,当然,祸水东引这一招,也跟家里交待了。
莫首长嘴角微抽,他真想扭头说不认识这个儿子,坑起人来的手腕,果真是老爷子的真传啊。
脸上明明写着我是你兄弟,我是在帮你啊,可是背后落井下石,比谁都狠。
不对,莫首长直接把自己的话给否决了,人家落井下石还知道见不得光,得藏在背后干,莫骄阳这哪里是藏啊,分明站到太阳光底下晒着呢,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啧啧,他怎么就没有儿子这分本事儿呢。
莫伟天从打二儿子回来一直郁闷到现在的心情,这会儿才算是真正的破云见日,抬手指着莫首长身边的位置,让长孙坐着说话。
“梁家那个小子,我到是还有些印象,好像,今年,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莫伟天在心里盘算着,要真有梁家的手笔,看来,梁家跟他有一样的打算啊?
“嗯,我让人查过,的确有了。”莫骄阳也不隐瞒,老爷子心里运筹帷幄,这点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呵呵,骄阳啊,这回,怕是个劲敌呢。”
莫伟天满目光华流转,那里面每一道光都显示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就像是一头蛰伏许久的雄狮,在刚刚苏醒的时候,就遇到了强劲的敌手,非但没有因为对手太强面起了半点退缩之意,反而把骨子里那份勇于挑战,不服输的劲儿彻底的激了起来,声音中隐隐夹裹着跃跃欲试,仿似,再年轻三十年,这会儿,便是摩拳擦掌,亲自披甲。
莫伟天语带回味,侃侃而谈:“梁啸天那家伙,年轻那会儿就爱争强好胜,原来我们在一个部队里的时候,没少较着劲儿的抢军功,还是到了后来,各自升迁,这才分开了,没想到,这老小子到是把这股劲儿用到了儿孙上。”
“爷爷的意思是——”
若说莫骄阳之前还咬不准梁家一定会参与进来,或者说,他对朱崇提到的,关于对梁家的猜测还只是一个恍子的话,那么这会儿,经过莫伟天的确认,似乎,他之前想到的,还真就可能,事已成真了。
莫首长觉得老爷子有些虚张声势了,梁家在东边一直安分守己,当然,梁啸天那人的性子在那摆着呢,要说像莫家这般偃旗息鼓,轻易不会引起人家注意还真不可能,不过,梁啸天蹦跶的再欢,可也没见其家族经脉里有几人在部队上,或是在地方上能堪大任的。
比起莫家,梁家的根基,着实弱了些。
就是在b市那边,因为梁啸天这样的性子,人缘上还是差了不少。
“爸,梁啸天只有一子一女,至于别的叔伯兄弟里面,也没有太过突出的,这一子一女也是平平,尤其女婿还是个经商的,至于儿子,嗯,听说也不过在他老子的门下混混日子罢了,虽然那个内孙还有点看头,不过,到底这关系网弱了些。”
不是莫首长看不起经商的,而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但经商,便会有很多关系被牵制,当然,商人也可以牵制住别人,只是梁家想往高处走,所在统建的关系网,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能够打造出来的。
再说,女婿到底是外姓人,如果人家真能把关系网布建的那么广,怎么可能白白给你作嫁衣。
“骄阳,你说呢?”
莫伟天并没有直接驳了大儿子的话,而是看着自己的孙子,这才是莫家真正蛰伏的龙。
莫骄阳眉眼间虽然没有与老爷子一样的兴奋,可却有着敌兵入境的隐而不发,眉梢眼角都透着犀利与冷鸷,两片薄唇勾起了一抹冷硬的弧度,仿似凌厉的刃片,睨睥的那些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空气下的敌人,一步一步迈进自己设下的陷阱,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独角戏唱的太久,总会显得孤单,不是吗?”
“哈哈……哈哈……好!好!好!”
莫伟天爽朗的笑声几乎都能震的楼板直晃,在连叫了三声好之后,满面红光的点了头,“看来啊,你已经排好了一出折子戏,接下来,我们就看看梁家那天怎么接招了,但愿,梁啸天那老家伙没被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磨去了棱角。”
莫首长瞧着这一老一少,深深的叹息一口,似乎,在不远的某一天,自己很快就将被拍死在沙滩上。
不过,能有这样的儿子,作为父亲,又如何会不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