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脚频不对,眼角余光总撇见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凌晨疑惑的停住步子,未待转身,后背便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痛呼和抱怨。
“好痛啊。”周郁郁闷的扶着凌晨的肩,只觉得鼻梁刚刚一定撞断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酸,好像眼里都渗了水意。
一只手扑在凌晨的肩上,另一只借着墙壁重新撑起了身体,手从他的肩膀拿开时,忍不住抱怨,“你后背怎么这么硬啊,难道都不长肉的吗?”
“长不长肉,你天天摸,还不知道?”原本该关心的话,出口便成了奚落。
后背没了重力,凌晨慢条斯理的转过身,两手抄着兜,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眸光似笑非笑的打量过倚墙站稳,揉着鼻子的周郁,红红的眼圈泛着水意,可怜兮兮的表情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想到她走路左摇右摆的样子,瞳仁往下睃见她歪着的脚踝,微闪,目光收起时,努了努嘴,面上一派戏弄之色,啧啧有声,“就算是新鞋,也是用来穿的,你这样是打算把它供起来?”
“供什么供,我压根就不想穿。”周郁本来鼓着嘴还准备反驳凌晨那句天天摸呢,可是被他一提到鞋,那个天天摸瞬间就被她抛到脑后了,满目懊恼的看着自已的脚,出口时竟带了不自知的委屈和抱怨。
凌晨姿势不变的睨着周郁,目光隐隐闪着促狭的光,只觉得这女人好起面子来,也真是够让人好气又好笑的。
“鞋子不舒服,干吗不换掉?”
“不是你说的穿这双吗?”周郁愠恼的瞪着凌晨,鼓起的腮帮子似乎在帮她控诉,明明刚才出门的时候,是他把这双鞋摆在门口让她穿的,这会儿她受罪,怎么换成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凌晨挑了挑眉,不意周郁会这样说,眸光闪了一下,忽尔道:“我让你穿,你就穿?”
“对啊,怎么了?”
周郁回答的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一种你白痴啊,问这种问题的感觉?
偏偏,凌晨被周郁的态度逗的一笑,眉眼不自觉的弯出了好看的弧度,嘴角亦展开了一抹邪邪的笑容,在周郁猝不及防的时候,忽然看到他提了下腿侧的裤线,然后,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在她面前蹲了下去,一只手,大方自然的握上她的脚踝,“太僵了,抬一下。”
呃?
周郁整个人都有点不对了,脚踝那里之前还有些凉凉的,这会儿像是被扔到了火炭炉里,炙烤的厉害,而且,温度很快从下肢漫延到上肢,再迅速传遍全身,她有点不可思议的垂下眼睑,看着蹲在她身前为她脱鞋的资本家,脑子里总有种飘忽的感觉,好像这一切都那么不真识,两个做戏的人,至于把剧情演的这么煽情吗?
“那只脚。”
光洁的脚丫被凌晨放到了干净的地面上,虽然大理石的楼道地面有点冷凉,好在,这个季节还不会感觉到冰,所以,他脱她另一只脚鞋的时候,便加快了速度。
“啊?”周郁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脚后跟又亲密的接触大地了,这次她即便不扶着墙,抬起另一只脚,也没有要栽跟头的感觉了。
“好了,自已回去换,还是在这等着,我给你拿。”
凌晨手上提着被他脱下来的两只红鞋,晃了晃,眸光中的请示之意,让周郁误以为他像一个等待公主吩咐的管家。
当然,这个管家的身家,有点高。
一个恍惚,连忙摇头,心里暗笑,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奇思怪想,人家一堂堂大总裁,怎么可能屈居为管家呢,就算是人家甘愿沦为管家,估计能驱使这样管家的女人,至少也是王后级别吧?
周郁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连公主粉她都不上身,可见她是一个多有自知知明的人。
“我自已去换。”话落,她利落的从凌晨手里接过鞋子,转身就往门口走,没有了不适合自已的高跟鞋,哪怕只用两只脚踩在地面上,都会让她觉得踏实。
心下淡笑,看看,连一双鞋子都驾驭不好,活该她没有富贵命。
既然资本家把重新选择的权利给了她,周郁自然会挑一双穿着舒服的鞋,不过,鞋柜打开的时候,她发现,悲剧了。
她的高跟鞋本就有限,鞋跟通常都不会超过三厘米,而且,颜色都偏暗,好打理那种,用叶微微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清一色的懒人制造。
如果平时配办公装,或是出门采访穿的裤子到是都挺合适的,这会儿,配身上这条裙子……
凌晨似乎早就意料到了周郁换完鞋出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看到她一身搭配的不伦不类的着装时,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来丰富这张脸,清了下嗓子,问道:“换好了?”
“好了。”
周郁其实也觉得自已这身搭配没有刚才的搭配好,生怕资本家挑剔的眼光再把她批的七零八落,对于女生而言,好歹她还是要面子的,所以,她这一声应的,多少有些心虚,甚至她都没敢抬头去接受资本家的打量。
不过,资本家今天的审美好像出了问题,她听到他说,“还不错,走吧。”
呼
周郁悄悄的吁了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份紧张因何而来,可至少,没听到资本家毒舌的批判,她还是有点侥幸的。
十一假期过后的第一天上班,公路上的车流拥挤度是可以想像的,凌晨今天的心情不错,车子招摇的走在马路上,既没有抢道,也没有并道,甚至连超车的打算都没有,就这样规规矩矩的排列在众多的长龙中,依次前行。
金黄色的马沙拉蒂注定还是招摇的,走在并排四列的车道中间,前后左右总会有侧目的光透过车膜探看进来,只不过,坐在车里的两个人因着各自忙着接自已的电话,没人注意外人的目光。
果淑慧是知道今天儿子领证的,虽然对于两个孩子暂时不办婚宴有些不满,可一想到儿子给她的理由,她也就暂时息了这个心思,而且,凌家已经口泾一致的把这个消息消化在自家的别墅里,除了凌家的老爷子,凌晨的爸妈,二叔、二婶,还有凌佳蕊夫妻外,对凌家的旁枝,或是外面那些生意伙伴也好,有意与凌晨结成姻亲的也好,均都缄默不语,绝口不提。
这会儿,电话里,果淑慧提到,“你们不办婚宴,就这么草草把证领了,到底还是委屈了阿郁,我和你二婶想着,今天晚上算是你们的新婚夜,家里人就不凑热闹了,不过,明天晚上,你带阿郁过来,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妈有些东西,也给阿郁。”
说到这儿,果淑慧微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小晨啊,阿郁就这么一个人,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以后,在一起你可不能欺负她。”
哎哟喂,凌晨手拿着电话,眼光斜斜的看向一旁副驾上还在通话的周郁,心里想着,老佛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周郁了?
换而言之,周郁这两年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让老佛爷对她由颇有微词,到现在竟然还为她叹气,为她抱屈,啧啧,这女人心,真是海底针,他以为了解了这么多年,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没成想,要娶媳妇了,这亲妈竟然倒戈了。
亏得他原来还想着他要是娶了媳妇,老佛爷会不会恋子情节爆表,时时准备找儿媳妇的麻烦呢?
啧啧,瞧瞧,他多虑了不是,生活果真是时时处处皆在变化啊。
凌晨慨叹完,终究没忘跟老佛爷点头哈腰的保证,“妈,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多年花花草草早就看腻了,如今想安顿了,还能不宠着她。”
哎哟喂,儿子啊,这花花草草的事儿,是这个时候提在嘴里的吗,自已心里知道就行了,也不知道顾忌点,万一新媳妇新婚夜跟你算旧帐,看你还怎么活。
果淑慧原想在电话里提点亲儿子一句,可又怕电话漏音,被周郁听见,一时纠结的想了想,“晚上你们别在家吃了吧,在外面烛光晚餐一下,搞搞气氛,哈。”
“哈,妈,我们忙着呢,搞什么气氛。”凌晨像是情商关机一样,笑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再说,妈,阿郁今天事多,十一假后第一天上班,能按时下班就不错了,还烛光晚餐,哪有时间啊。”
“那怎么行。”果淑慧用女人的直觉猜测着怕是儿子又要出什么妖娥子,哪有女人新婚头一天忙工作忙昏头的,就算是嘴上说,只怕也是不想在男人面前矫情,周郁多懂事啊,这两年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儿子这脾气,怕是难找一个管束他的,可要找个女人性子强,又管束不了他的,到头来也是日子憋屈,三天两头的生闷气,小两口动不动就闹点内部矛盾的,她也没那个精力调节,还不发中就周郁这样的,脾气不大,还很懂事儿,偶尔撒点小娇,自已儿子也能接受,夫妻嘛,慢慢磨合着就走过来了。
果淑慧现下满意周郁,所以也没那当恶婆婆的心思,在电话里再三嘱咐了儿子两句,挂电话前,忽然说道:“你们登完记,拍个照片给我哈,听说结婚证都换好几代了,我和你爸那会儿拿着一张纸就把身份定了,活了半辈子,你妈我连那证是什么样还没见着过呢。”
“好,拍,登完记就拍给你。”凌晨嘴上应着,心里想着,老佛爷这是分分钟想要审查的节奏啊?
不过,他在老佛爷跟前顽皮惯了,嘴一顺,就说道:“要不,你跟我爸也把那纸废了,重新领个证自已过过瘾。”
瞧瞧这爆表的智商,看人家的多不方便啊,摸一会儿还得还回去,喜欢看,自已领去呗。
“呸,死小子,那玩意有随便废的吗!”果淑慧哭笑不得的挂了电话,拿着手机,一扭身,就看到了申轶敏。
“嫂子,啥玩意不能随便废啊?”申轶敏笑看着果淑慧,她刚进来,听了她话音的尾巴,随意的就接了一句。
“呵,小晨,说让我把和他爸把结婚时那张纸给废了,重新办个证。”
“扑哧。”申轶敏是知道凌晨贫嘴,可贫嘴到这份上,也是够让爸妈操心的,“这小子,要是让大哥知道了……”
“你大哥哪管得了他。”果淑慧翻了个秀气的白眼,一脸的无可奈何。
申轶敏知道不是不管,是压根就不需要操心,儿子吗,能和父母贫嘴,也是一种享受,总比那家教呆板,见面没三句话,瞧着尊敬,可内里却冷漠的强多了。
“嫂子,他们俩真去领证了?”申轶敏对凌晨突然改邪归正,打算放弃单身生活的想法虽然支持,却怕他玩障眼,所以,昨天跟果淑慧说话的时候,就提了一句看看两人的结婚证。
果淑慧脸上的笑到是自信多了,“没事儿,那边安排人了,要是这小子敢跟我玩心眼儿,到时候就算是假的,我也让他变成真的。”
申轶敏默,心里暗腹,大嫂果真强大。
凌晨挂电话时,撇了一眼副驾的周郁,看她语速不快的分配工作,条理清楚的指导下边人干活,嘴里好像还提到了放假之前的那次出差采访,条条框框到是说的有模有样的。
等到周郁电话讲停的时候,金黄色的马沙拉蒂也成功的停抵在婚姻登记处的门口。
凌晨潇洒利落的关上了车门,等着周郁下车的时候,竟然非常绅士的支起了臂弯,然后微扬着下颌,眼神示意她自已走过来,插进去。
一场假戏,在凌晨这么郑重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动作演绎下,竟然让周郁生出成真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就笑着摇了摇头,只当自已今天脑残脱线,胡思乱想的节奏越来越多了。
顺从的挽着他的臂弯,脚步随着他的节奏迈进婚姻登记处,看着里面办理登记的人,已经开始自觉的排队叫号了,周郁松开了凌晨的胳膊,自已跑到叫号机那直接叫了个号。
“前边还有十对?”
周郁扬了扬手中的号码,语气带了几分幸运。
凌晨其实应该提醒她,已经安排了特殊通道,打个电话就能办的,不过,瞧见她眼底的得意的小动作,不知为何,就闭了口,两手抄兜,状似不在意的欣赏着她的幸灾乐祸。
周郁收好了号单,脚步轻快的走回凌晨身边,扬了扬唇,“要不要喝水,我去买?”
“车里有,我去拿。”凌晨的后备箱里从不缺水、酒、饮料类的东西,秘书会专门给他配,方便随时取用。
看着他转身,周郁挑了挑眉,觉得资本家今天任劳任怨的劲头很值得表扬。
目光绕回大厅,心里想着,前边还有十对,以政府部门拖沓的办事效率,至少也要等上三、四十分钟吧,与其站着……
周郁知道资本家不喜欢人多被围观,所以就挑了个偏僻人少的地方坐了,单臂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交叠着双腿,偏侧着身子左张右望。
婚姻登记处是个敞开的大厅,两个窗口叫号,一边办离婚,一边办结婚,等待的时间,周郁像是看热闹一样看着一对对办证的夫妻脸上的表情,有的二八年华,青春正茂,有的已过中年,看过风雨,脸上只余成熟内敛,虽然她看不见他们拿到的证是红本还是蓝本,可是她清楚的看见,走过风雨的人,面对这一切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脸上除了温淡的笑意,再看不出任何伤感与分别的心酸,好像此刻拿到手里证明两人已经没有关系的本子,不过就是一个本子,从此以后,你离开我,或者我离开你,都没什么大不了,生活依然每天在朝升夕落中,继续前行。
反而那对年轻人,让周郁觉得看不懂了,青年正茂的年纪,无论是为爱,还是为一时的冲动,领了证,不该满面笑容,激烈的拥抱,或者腼腆的相互对视吗?
可现在是几个意思?
还没迈出大厅,就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女的一脸不甘,男的一脸不奈,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女的逼婚?
嗯,也有可能。
周郁默默的腹诽着,心里为那个陌生的女孩感觉难过,既然不是心甘情愿,就算拿到结婚证,又能代表什么?
生活又不是靠一本证书来约束的,就算是两情相悦,还要倍受世俗眼光的约束呢,更何况,这会儿连娶你的男人都不太情愿,以后的日子,怕是也过的艰难。
凌晨拿水回来的时候,在大厅门口环视一圈,才在角落的位置看到周郁,恰好看到她朝着门口这方向看着,以为是在看他,便抬脚迈了过去。
只是,他都站在这女人身边两秒了,她怎么还一副沉浸在自已世界的模样?
“你干吗不坐?”周郁被眼前的一瓶水挡住了视线,刚刚替人悲叹的情绪瞬间被转移了,抬眸以为是陌生人搭讪,却没想到资本家已经到了眼皮底下,眨了眨眼,疑惑的想,这人是神出鬼没的吗?
凌晨没等说话,窗口叫号器就已经通知:“29号请到3号窗口。”
手中的水往周郁怀里一塞,径自扯过捏在周郁手里的号码,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