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沐真眉眼一弯,取过画纸一笑,“这是火柴人。”
宁蝾、冷亦寒又是一愣,“火柴人?”
“对呀,火柴人。”冷沐真点点头,取出怀中的毛笔沾了沾水,在画纸上画了一根火柴,“这就是火柴,用这个形态拼成人的头、身体和四肢,就称为火柴人。”
自从三年归来,丫头便知道了许多他们从未听过的事!
宁蝾只是一想,并没有多疑。
火柴.......这个名称倒也别致,火与柴搭配在一起,便能擦除火花!
丫头故意将他画成火柴,是想与他擦出火花,表示他们的关系很亲密么?
这样一想,宁蝾便是一笑,却不甘心,非要问一问证实,“为何要将人画作火柴?五官、头发尽是没有,岂不很丑?”
冷亦寒也有同样的疑问。
他与宁蝾的想法一样,火与柴是火花的意思。
冷沐真倒没多想,只一本正经地解释,“像你这般作画,虽然画得细致,但是费时费力。若要出书,每个人都照着这样画,岂不累死画家?所以发明了这个火柴人,一些无关紧要的看官、路人,便画作火柴人!”
看官........路人?!
宁蝾的脸色突变,唰得一下白了,“看官、路人,就画成这样,打这些招式么?”
冷沐真摇头,一心解释,不曾多想,“当然不是了,看官、路人,会有各自的表情,必要时还会涂上色彩。”
表情........色彩........
看官和路人起码还有表情、色彩,宁蝾这些火柴人,难道连看官和路人都不如?
“哈哈哈!”冷亦寒突然放声大笑,幸灾乐祸地看了宁蝾一眼,又拿出一幅画,指了指上头一个不起眼的墨点,“你说的火柴人,与这墨点是一个意思吧?”
冷沐真转眸去看,那是一幅雪山图,一位学者站在山下,遥望山上的景致。
山上点了几个墨点,一瞧便知,那是山上的行人。
这幅画主在雪山之景,其次便是忧郁的学者,山上的行人,仿佛都是多余的。
看了许久,冷沐真才明白古画的画法。
他们虽然不懂火柴人,但也知晓省时省力,那个墨点,与火柴人的意义是一样的。
不过没有一点功底的画家,也画不出墨点的传神。
宁蝾也看向那个墨点,远在山顶边上,渺小难以发现,于景于情都显得十分多余。
冷亦寒这是什么意思?
拐着弯地,在丫头心里,他便是那个墨点么?
宁蝾目光一阵凌厉,狠狠瞪了冷亦寒一眼,虽无言语却威胁十足。
冷沐真依旧无心,只当是闲话家常,看了看那个墨点,又看了看自己的火柴人,点头一笑,“对呀,这个墨点,与火柴人的意义相同。”
冷亦寒笑着,故作明白地点点头,“这墨点远在山顶,他的一怒一瞪,咱们一定看不到,也无需在意吧?”
小小墨点有什么好说的?
古代的画者,喜欢评说这些不起眼的东西?
冷沐真虽然疑惑,也不愿意说,但还是配合一句,“别说怒瞪了,这么远,就连做个动作都看不出来!”
听罢这话,宁蝾的面色一僵。
虽然是冷亦寒有心讽刺,但丫头这股子信任,满心都没有怀疑,是不是太偏心了?
这还没完,冷亦寒戏弄上了瘾,又拐弯抹角地说道,“这个墨点有情。”
这么一听,冷沐真不由好奇,凑近了去看,“有情?这个墨点何来的情?”
冷亦寒挑眉一笑,“你看不出来?”
一心在墨点上,冷沐真如实地摇摇头,“没看出来。”
冷亦寒依旧是笑,顺手收起了画,“不过一个墨点,有没有情也无所谓,你觉得呢?”
墨点有没有情,还要问她?
冷沐真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客气地一笑,“是啊,何必在意一个墨点,我这个外行人,有些不理解呢!”
冷亦寒随声附和,“我也不理解,小小墨点有情,咱们何必在意呢?”
听了这话,宁蝾的脸色一黑到底。
这真是可笑!
平日占不了风光,便在嘴皮子上耍功夫,真以为耍耍嘴皮子,丫头就能不在意了?
宁蝾不屑笑笑,司徒甯可笑,她的兄长亦是不可一世!
不过耍了几句嘴皮子,冷亦寒便傲了神色,笑得耀武扬威,像是小人得势般。
早晨算计他、现在又戏弄他,宁蝾忍无可忍。
原想让着他,就当是让着丫头,少些争吵吵闹。
谁知他这般不知好歹,一句接着一句地羞辱!
宁蝾假咳了几声,突然也开始评论起墨点来,“那个墨点虽然最不起眼,却身居山顶,居高临下。不管山下之景、还是山下之人,尽被他踩在脚下!”
他这么一说,冷沐真才开始上心,怎么今日的话题,都离不开墨点呢?
见他反驳,冷亦寒也不甘示弱,“站得越高、摔得越痛。像那个墨点般的高度,一摔便就死了!”
故意加重的“死”字,像是威胁般,眸光更是一冷。
宁蝾不屑一笑,“皇上比本世子站得更高,冷世子之意,是说皇上也是站得越高、摔得越痛么?”
什么时候扯上皇帝和宁蝾两人了?不是说墨点么?
都说女人吵架,吵着吵着,便能吵出许多事,原来男人也是一样。
说着说着墨点,怎么就转说人了呢?
连皇帝都搬出来了,冷沐真眸光一黯,却还不甘心,“再高也是墨点,也是真儿不在意的东西!”
听罢这话,冷沐真才意识到墨点的比喻,脸色一变,半惊半怒地看向冷亦寒,“哥哥,你套我的话?将墨点比作蝾,叫我亲口承认不在意?”
冷亦寒一顿,这才意识到宁蝾的圈套,他居然被他带着走了!
“不是的不是的!”冷沐真连忙摆手,寒色一沉,脸上具是尴尬,“我没有将墨点比作宁世子,是宁世子非要多想的,你们都误会了.......”
“误会?”宁蝾立马反问,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原来是本世子和瞳灵误会了,这事是本世子和瞳灵的错。依冷世子意思,应该我们向你道歉,还是你向我们道歉呢?”
既是他们错了,自然是他们向冷亦寒道歉。
但冷亦寒算计在先、套话在后,怎么可能叫冷沐真向他道歉?
他也不忍心她拉下脸道歉,明明不是她的错!
宁蝾这话,将他跟冷沐真绑在一起,冷沐真既不能道歉,宁蝾自然也不能了。
“此事就算了吧!”冷亦寒故作慷慨地一挥手,再不说话。
叫他拉下脸,向丫头道歉可以,但有宁蝾在场,他是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
突然马车一停,马车外继而响起枫影的声音,“属下恭迎世子、小姐回马车!”
车门一开,只见枫影行着礼,半躬身在香楠木马车前,站在斜对着门的位置。
“嗯。”宁蝾应了一声,伸手要牵丫头的手,领她去杉木马车。
冷亦寒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躲开宁蝾的手,“就算你们有婚约,妹妹也还没有出嫁,就该与兄长同行!”
“哦?”宁蝾反问地一个挑眉,嘴型成了O形,有意无意地睨了外头一眼,声音不高不低,“冷世子这是拜托本世子,将司徒小姐请回来,与你同坐。并告知于他,虽有婚约,却非出阁,请她自重?”
这赤裸裸的威胁,冷亦寒自然听得出来。
如今,老太君一心,都只想着千夜冥回来,丫头也想。
冷亦寒顺着丫头,自然也支持此事。
只是心中矛盾,千夜冥若回来了,他便没有地位了,与丫头朝夕相处更成了奢侈之事。
质子一事,若被宁蝾公之于众.......冷亦寒知晓后果。
千夜冥必须是他替丫头劝回来的,不然今后在丫头心里,再没有地位可言。
在他劝回千夜冥之前,事情绝不能被宁蝾搅黄!
如此想着,冷亦寒才放开了手,“让真儿自己选吧!”
希望刚刚的话,丫头还记得,不要再倒贴过去了!
冷沐真确实记得,但于冷亦寒的真实身份,她留下也没什么自重可言,何不追随真爱?
只是一眼,冷沐真便跳下了马车,跟着宁蝾离开。
“真儿.......”冷亦寒下意识唤了一句,却不敢大声,因为皇帝吩咐过,不许叨扰百姓.......
又一次看着她离开,这就是现实么?
记得在梦里,她多次靠近他、紧紧抱着他,说她此生再离不开他!
可现实里,却是他离不开她!
视线一时固定,就在她离去的方向,突然眼前晃过一只手,“冷世子发什么呆?”
冷亦寒也是一晃,这才回神,见是祁枭旭,表情便是一如平常的冷漠,“鑫侯有事么?”
祁枭旭探头,一扫马车内,其实无意,却雪上加霜地说道,“大小姐竟不在冷世子的马车里?是她另有马车、还是伴君没有她的份儿?”
原来他是来找丫头的!
只可惜晚来了一步,就像感情,晚到一步,便什么都得不到了!
冷亦寒一边感慨着,一边放远了目光,“真儿跟着宁世子,去杉木马车了,本世子的身子不适,就请宁世子照顾妹妹!”
身子不适?祁枭旭收回目光,又在冷亦寒身上打量一番,“冷世子身子不适么?本侯倒霉看出来!”
日日都是病怏怏的样子,今日与平日,确实没什么区别!
冷亦寒也收回视线,坐回了马车,“快要出发了,鑫侯回去吧,本世子累了!”说着,关上了马车门。
祁枭旭却是厚脸皮,打开车门,上了香楠木马车,“听说云公子与司徒小姐的婚事,是冷世子帮着说亲的?”
都下了逐客令了,他怎么还黏上来了呢?
冷亦寒嫌弃一眼,依旧没有好脸色,“鑫侯不是找真儿么?真儿去杉木马车了,你尽可去那儿找!”
祁枭旭先是一惊,继而无奈一笑,“谁说本侯是来找大小姐的?本侯是专程过来,找冷世子说话的。方才问起大小姐,只是确定一下,她在不在罢了!
如今知晓她去了杉木马车,本侯便无顾忌了。听闻云公子与司徒小姐的亲事,是冷世子说的,本侯惭愧,有一事相求!”